那一天,她在院子里玩着的时候,觉得手很痛,也没在意。可是过了几天,手指又出现了许多白泡泡,手也越来越疼了,她悄悄地告诉了鸣烨。鸣烨背起晓瑶就往医院走。从村子到医院,要走三、四里的路程,晓瑶几次要下来自己走,他都不肯。看着鸣烨满头大汗的样子,听着鸣烨“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晓瑶哭了。
到了医院,医生经过仔细的诊断,确诊为“转指疮”。医生们对鸣烨说:“多亏你们早点来,再晚一点就糟糕了,这孩子的手指就得截掉了。”晓瑶看着鸣烨,心里充满了感激。
医生决定给晓瑶做手术。那时,医院缺少药品,一个乡卫生院连麻醉药都没有,医生只把剪刀进行了消毒,拿起晓瑶的手指,将手指尖凡是有泡泡的地方都剪掉了。晓瑶疼得哇哇大哭起来。鸣烨抱着她,安慰着她,心疼得直落泪。
以后,每一次换药,都是鸣烨背着晓瑶一路哼着乡村小调,一路喘息着从村子来到医院。雨天,他把雨衣给晓瑶披上,赤着双脚在泥泞的小路上走着,满身的泥浆,满脸滴落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在无人的旷野中,在潇潇的雨中艰难地行进着。
晓瑶总是将她与鸣烨的爱恋当成一场梦,因为浪漫,反而让她觉得不真实了。
故园那整洁的院落里,高大的槐树点缀期间。每到春天来临的时节,老槐树上总是缀满白色的小花,随风飘送着的是扑鼻的槐花的香味,溢满整个园子。晓瑶就像故园青草地里那一束孤零的蒲公英,娇羞地盛开在满园的玫瑰中,那片火红的玫瑰浓染着园中的绿意,在黄昏的暮色里,漫天的云霞展开的是玫瑰的梳妆台,总是那样地吸引着晓瑶的视线。鸣烨曾经对晓瑶说过他的愿望就是带着晓瑶走遍她喜欢去的地方,无论多远,他都做“护花使者”。他们曾经幻想过吃着吐鲁番葡萄,喝着红葡萄酒,再把故园开发成为一个小型景点,满园都种满了葡萄,让过路的行人都到这里休息。
可是幻想总是在现实中破灭。晓瑶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循着这爱的轨迹走到圆满的尽头,一个生命的圆周也许无论如何也不会合并,甚至,会留下更多的遗憾。她知道与鸣烨相识是一种缘分,与他相爱是一种福气,而与他相依却是一种奢望。每当夜色降临的时刻,晓瑶会蜷缩在房间的一角,思考着与鸣烨的相识,她在幻想的世界里寻找着心中的那片园林。因为牵挂,因为关心,在夜色里晓瑶不再孤寂。
她知道现在自己虽然离鸣烨很近,但那是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的近。也许心灵仍然近了,但彼此的距离反而更远了。从她看到鸣烨与羽儿结婚的那一刻起,她心中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梦幻都在那一瞬间熄灭了。她知道自己必须正视现实,可这现实又是多么地残酷,她在心灵的孤苦中煎熬着自己,直至她犯了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晓瑶心里清楚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她就像一个坐牢的犯人,她不能摆脱教堂里的婚姻,她的父母为了她的婚事操碎了心,父亲还得了重病,这让她惭愧,也感到了婚姻的可怕。她知道,即使鸣烨知道她回来,以鸣烨的个性,他是不会改变决定而抛弃羽儿的,羽儿那么能干,又是那样地宽容。当柳树市的人们在大街小巷传诵着晓瑶和鸣烨的新闻的时候,羽儿没有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去责怪鸣烨,去大吵大闹。虽然羽儿的心中也很痛苦,但是,他知道鸣烨不会背叛她,晓瑶也不会忍心破坏她的家庭。
其实,羽儿与晓瑶是互相欣赏的。羽儿欣赏晓瑶在高雅的外表下,还有一颗感恩和善良的心;晓瑶眼中的羽儿有知识、有教养,这更让晓瑶觉得鸣烨当初能娶羽儿是多么地有眼力!自己当初抑制着悲痛,没去破坏鸣烨的婚礼,这一决定又是多么地正确!
晓瑶知道缘分这个东西真是不可琢磨,上天把晓瑶送到了鸣烨的身边,又让他们分离,而再见的时候,时世变迁,阴差阳错,这个世界的很多事都是那么地没有定数,这让她有时懊恼不已。晓瑶知道她和鸣烨终将在心灵的痛苦中煎熬。即使她找了鸣烨,也见了鸣烨,又能怎么样呢?
于是,她把自己的婚姻比喻成服刑,她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否贴切。她觉得婚姻有多久,刑期就会有多长,当她把牢底坐穿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挣脱枷锁获得自由的那一天。
她知道囚牢中透出缝隙的地方,就能看到一丝七彩的阳光。可这心灵的缝隙又能容进多少阳光?
晓瑶昏沉了三天,在同事们的帮助下,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已经好转。
这一次发烧把她烧得清醒了。自己回来找鸣烨到底为了什么?
自己的那些痛苦的经历怎么和鸣烨说?告诉他自己被骗了吗?告诉他自己还没离婚?虽然心中满是恨意,却还要和那个折磨过她,蹂躏过她的人在一起厮守?
在晓瑶看来,鸣烨很有修养。鸣烨一定从晓瑶的举止中发现了晓瑶身上发生的故事,但是,为了晓瑶的自尊心,他从来不问晓瑶的婚姻,他相信晓瑶能战胜困难,走出痛苦。
蓝晓瑶刚到K国的时候,对那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
她想象中的那些热情开朗的K国人,在她的眼里变得很冷漠。周围都是白皮肤、蓝眼睛、高鼻梁、黄头发的K国人,晓瑶置身其中,觉得自己就像外星人一样。虽然K国人不像中国人最初看到老外那样好奇,但是,在K国的中国人不是很多,这让晓瑶仍然成为他们眼中的异类。
晓瑶的英语成绩虽然很好,但在K国使用的是另一种语言。即使英语是世界通用的语言,而K国本土却用母语语言,这对晓瑶的学习带来了一定的困难。在班里,她成为学习最刻苦的学生之一。晓瑶是有压力的,这种压力不仅来自自身,还来自于祖国的荣誉,她不想因为自己在语言学习上的障碍而影响了整个国家的荣誉。
她需要尽快地调整自己,首先过语言这一关,然后才是专业的大关。
每天早晨,晓瑶都是第一个来到教室的学生,放学的时候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她的刻苦、勤奋,很快就赢得了老师的赞扬。同时,也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以至后来发生的一切是她所始料不及的。这样的结果注定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
这个注视晓瑶的人叫威廉,后来威廉成为晓瑶的丈夫。
威廉是个性欲极强的西方人。晓瑶当初因为与鸣烨生气,一气之下去了K国。刚到K国,晓瑶既要学习,又要打工,每天很辛苦。威廉是晓瑶的同学,他不时地帮助晓瑶,这让晓瑶很感动。其实,晓瑶曾经发自内心地讨厌过威廉,他的狂妄做派让晓瑶这样文静的东方女子觉得很不适应。
远在异国他乡,晓瑶刻苦地学习,每门课程都能得到A。但是她也不时地受到一些滋扰。每当这时候,威廉就会站出来帮她。
一天晚上,晓瑶从学校回她租住的公寓,走到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她感到有异样的动静,晓瑶想:如果这个时候出现坏人,自己可能要吃亏。 这样想着,她加快了脚步,几乎快要跑了起来。正当晓瑶感到惊惧的时候,树林中冲出来两个人,晓瑶仔细一看,都是西方男子,身材高大,但在夜色下晓瑶看不清他们的面部。
“Oh,my dear ,where do you want to go?”其中一个人问道。另一个伸出手拦住了晓瑶。
“I’m not familiar with you。Let me go。”晓瑶义正词严地说道。
但是,晓瑶已经被两个高大的男人给挡住了,她后悔自己没学点中国功夫,好好教训下这两个外国佬。晓瑶想,喊是没有用的,只有和他们硬拼了,不和他们拼了就保不住自己的清白了。
就在晓瑶和这两个流氓撕打在一起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Where are you ,Magaratte Lan?”
“I’m here。Help me!”
晓瑶奇怪,自己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和这两个流氓对战,而且还坚持到有人来解救她。一个高个子的男子朝着三个人冲了过来,只见他挥起拳头打倒了一个,又抬起脚踢飞了一个。那两个人也顾不上晓瑶了,从地上爬起来,趁着月色里晓瑶还没看清他们的脸,跌跌撞撞地跑了。
“你好吗?”来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晓瑶知道他是西方人。
“I’m fine。Thank you 。”晓瑶感激道。
来人扶着惊魂未定的晓瑶走回到晓瑶的住处。
在灯光下,晓瑶才看清楚,原来这个人就是威廉。后来,威廉处处帮助晓瑶,晓瑶也不再拒绝,她对威廉的印象好转,只因为威廉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晓瑶因为,她和威廉之间就是同学情谊,她不会让这种情谊转化成爱情。可是,当威廉很正式地提出要和晓瑶结婚的时候,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自己怎么能和威廉结婚呢?从小到大,心中想着的,念着的,不是鸣烨哥吗?当初鸣烨回到家乡,晓瑶没跟着去,她那时的求学愿望是很强烈的。她知道鸣烨孤独地离开的时候,不正和自己当年独身漂泊海外的心绪是一样的吗?当威廉提出结婚这个词的时候,晓瑶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有个家了。但是结婚的对象绝不是威廉。
回去,找鸣烨!和他结婚。晓瑶下决心回国。
可是当她一路风尘来到蓝家村的时候,在村口遇见了赶回来参加鸣烨婚礼的二春。当晓瑶知道鸣烨就在今天结婚的时候,她真想冲进婚礼的现场,和来宾们说自己就是鸣烨的新娘。可是她没有那样做,二春看着晓瑶留着无声的泪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二春能说什么呢?
晓瑶自己在镇上找个旅馆住下了。她还想找机会见一见鸣烨。就是离很远望他一眼也好啊。于是,当第二天早晨,鸣烨牵着羽儿的手走想柳毛甸子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在村头的那棵倒垂柳下站着一个人,那就是蓝晓瑶。
晓瑶心中的希望灭了,于是告别了父母后,又回到了K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后来,在威廉的再三请求下,晓瑶出于对鸣烨的怨,对威廉的感激,才与威廉在教堂里举行了婚礼。
婚礼上,有两个威廉的朋友让晓瑶觉得似曾相识。她有一点怀疑,这两人似乎和那天晚上企图强暴他的那两个人相像,但是,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怎么会这样巧呢?她觉得不太可能。
婚后,最初的日子里晓瑶和威廉过得还可以。虽然都当学生,但也都在外面有一份工作。晓瑶不是很奢华的人,她朴素的生活方式就和她朴素的心灵一样,纯洁而不带任何杂质,她就在这样的意境中生存。可威廉却逐渐暴露出一些缺点。他有时候出去赌博,晓瑶规劝的时候,甚至和晓瑶发脾气。时间长了,两个人也不断地发生一些争吵。这让晓瑶感到郁闷。
晓瑶在学校里和中国同学的交往多了,威廉很在意。很多次,威廉都警告晓瑶不要和除他之外的男同学交往,晓瑶解释说都是中国来的同学,对人家要有礼貌的。但是,威廉不听,有一次因为心情不愉快,还打了晓瑶。
西方人的观念是子女到了18岁以后就从家里搬出来自立,威廉也一样。他和晓瑶住在一幢公寓的十楼,周围的邻居有不少是留学生。住在对面的留学生王磊和晓瑶来自同一所大学,是不同系的校友。晓瑶和威廉搬来后,王磊和晓瑶交谈才知道两个人是校友。因为这层关系,晓瑶出来进去公寓的时候,每当遇见王磊,就会高兴地聊几句。威廉看见了,总是找晓瑶的麻烦。
那天晓瑶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在电梯里看见了王磊,王磊帮助晓瑶拿东西,并帮忙送到了门口,这个情景让威廉看见了。他追问晓瑶和王磊到底是什么关系,晓瑶不置可否。这下惹怒了威廉,他一巴掌就将晓瑶打倒在地上,晓瑶挽着的发髻立刻散开了。她觉得脸上火烧火燎地疼,还没等她从地板上爬起来,威廉又抬起穿着皮鞋的脚,朝着晓瑶的P股踢了过来,晓瑶当时疼得大声地喊了起来,威廉就这样一脚一脚地踢着,一边踢一边骂。
如果不是王磊听见了晓瑶的喊叫声来敲门,晓瑶相信自己会被踢死的。
这一场战斗的结果,晓瑶躺了三天,不能动弹,没去上学。
后来,晓瑶在电梯里再次看见了王磊,王磊问晓瑶身体还好吗?晓瑶苦笑着说还好。真的谢谢你。
晓瑶感觉自己不仅肉体受到了伤害,心灵也受到了摧残。威廉在家的时候,她已经很少说话了。她害怕夜晚的来临,她更讨厌威廉在她的身上发泄。她讨厌做爱,每当威廉进入她的身体里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出现鸣烨,这样的情景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威廉也感觉到了晓瑶的冰冷,每当做爱的时候,他都要骂上几句。“You,the wood!”
被打事件过去不久,晓瑶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后悔自己没进行避孕,这个孩子真不该要,但是不要怎么行呢!K国是不允许堕胎的。如果回国内打胎,威廉知道了是会杀了她的。
一天晚上,威廉出去喝酒,很晚的时候,才醉醺醺地回来了。
回来后就往晓瑶的身上爬。晓瑶反感地推开他。“不要再这样了,我已经怀孕了。”
“什么?怀孕了?”威廉怀疑地问道,并没表现出晓瑶想像中要当父亲的快乐。
威廉爬起来,一把揪住晓瑶的衣领,“Tell me the truth。Whose is it?”威廉咬牙切齿地说。
“It’s yours。”晓瑶觉得自己很委屈。她后悔自己不该告诉威廉怀孕这件事。
威廉认准这孩子不是他的,是王磊的。后来,当王磊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说:“我觉得我比窦娥冤多了。”
自从晓瑶决定证实孩子是威廉的这一想法产生后,晓瑶坚定地想,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去做DNA检验,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无论多么艰难,也要把这孩子抚养大。于是,她不再犹豫。她每天都把忧郁和烦恼藏在心里,继续过着在异国他乡的日子。
很多国内的同学给她打电话,羡慕她的这桩涉外婚姻。晓瑶不能说出自己心中的苦恼,只好和同学说,在国内其实也很幸福,应该珍惜。
晓瑶发自内心地希望威廉能好起来,毕竟,威廉要当父亲了。
但是,晓瑶发现,威廉心中的结始终没有解开。他认准的事儿没有做思想工作的余地。也许,外国人都这么不听劝吧。善良的晓瑶总是把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但是她没想到,更大的风波还在等着她。
因为王磊,晓瑶遭了很多罪,但是晓瑶又不能去和王磊说。多年后,晓瑶曾经对王磊说,你是我的冤家,你一出现,我就受折磨,这就是命运和我开的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