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路一直希望鸣烨能和晓瑶走到一起,没想到孙子念了几年大学又回到了区里,而且态度非常地坚决。老人觉得孙子回来后和以前有些不同,他猜测着鸣烨内心里一定很痛苦,所以,他从来也不追问鸣烨婚姻的事,他想:儿孙自有儿孙的福气,自己的梦还靠自己圆。鸣烨呢,虽然他心中总是忘不掉晓瑶,但是,现实让他清醒,自己当年狠心地离开了晓瑶,她这一去也许不会再回来,眼前的羽儿贤惠、善良,自己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一年后,羽儿和鸣烨在区民政局登记结婚,结婚后,羽儿放弃了仕途,主动到育人中学当老师,发挥了师范生的特长。羽儿支持鸣烨的工作,自己一个人担负起了照顾孩子做家务的担子,鸣烨也不枉羽儿的一片苦心,从乡里到县里,一步一个脚窝,迈得扎实而又稳重。
早晨鸣烨还没走进办公室,就接到了办公室主任老张的电话:
“蓝局长,我们局的预算科长李仲梁今天早晨被公安局给带走了。”
“什么原因呢?”鸣烨不解地问道。
“是前一段我们局的总会计师王星星失踪,一开始公安局怀疑他妻子钱翠翠,现在可能是又怀疑他了。这个事您来了之后每天都挺忙的,我也没来得及和您汇报呢。”
“没关系的,关于案件的事我知道了。一会儿我给公安局打电话问一问到底什么情况。”
挂上老张的电话,鸣烨拿出电话本查找公安局刑警队的电话。
“喂,是李队长吗?”鸣烨问。
“是我。您是?”
“我是财政局蓝鸣烨。”
“蓝局长啊,很久没看到您了。在财政局还好吧?”
“还可以。李队长,我有个事想问问你呢。”
“说吧,都是老朋友了。”
“我听局办老张说我们局的李仲梁被你们带走了,问题很严重吗?”
“你是说李仲梁啊。他已经被栾介川给领回去了。这事是我们副队长经办的。”
“哦,是这样啊。谢谢李队长啊。改日再去看你。”
“好的,有事打电话。没说的,不用太客气。”
放下电话,鸣烨觉得奇怪,公安局抓人一定是要有证据的,李仲梁是财政局的预算处长,如果公安局没有一定依据,是不能轻易把他带走的。还有栾介川,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而且他是通过什么渠道能把李仲梁给保出来的呢?
鸣烨一直怀疑王星星不是钱翠翠杀的,他觉得钱翠翠只是个能闹腾的人,并没有杀人的本事和胆量,甚至公安局没证据证明就是钱翠翠杀的人,因为王星星的尸体还没找全,结论还没办法下。
带着一堆疑问,鸣烨来到了办公室。
他刚坐下,老张就推门走了进来。
“蓝局长,有人投诉我们预算处长李仲梁了。告到了市长那里,市长秘书大秦来电话让你去王市长办公室。”
鸣烨知道,王市长能找到自己,说明李仲梁一定是闯了大祸,而且这个漏子还不小。
“知道什么原因吗?”
“好象是一笔拨款的事。”
“好的,我知道了。”
鸣烨说着就往市长办公室走。
鸣烨想给预算处长李仲梁打个电话,突然想起手机里没存他的电话号码。局办秘书李军给他的全局通讯录此刻也没带在身上,只好作罢。他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位于四楼的市长办公室前,对面办公室的秘书大秦正在电脑前写着什么,一抬头看到了鸣烨,立即站起来迎了出来。
“蓝局长,您来啦。市长正等您呢。”
说着,敲了下对面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喊“请进”,大秦伸出右手,摆出请的姿势,请鸣烨进去。
鸣烨在区政府的时候,与市长接触的机会不是很多。自从到了财政局,与王市长的接触才多起来。
市长王志军今年52岁,也是土生土长的干部。曾经担任过区长、经济局局长,当过主管房产和城建的副市长。上次人代会换届,由于上级组织部门的推荐,当选为市长。很多认识王志军的人给他下的结论是能干、有魄力,但是不容人。
鸣烨也听说过一些事,但是,他认为那都是大家在背后议论,他从来不参与,也不发表任何意见。他觉得随便议论一名上级领导不是党的干部的基本素质,凡事要在行动之后见效果,市长操心的事多,工作起来也辛苦,随意下结论也是对领导不负责任的表现。
王志军见鸣烨进来,P股在椅子上抬了一下,伸手示意鸣烨在沙发上坐下。鸣烨看到王志军一脸的严肃。
“你们局的李仲梁怎么回事?这样的人还能当干部吗?”鸣烨听出来市长在生气。
“李仲梁是我们的预算处长。发生了什么事?”鸣烨耐住性子问。
“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给教育局拨的那笔款子是我亲自批的,到他那怎么就不能执行呢?”
“我刚过来,正抓紧时间全面了解财政局的工作,您说的这笔款子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回局里我问下情况,然后立即向您汇报,您看行吗?”
“行。那就这样吧。不过,我跟你说,外界对你们局的干部评价可不高,马上就要机构改革了,你们单位要带头执行市委、市政府的机构改革方案。”
“您放心吧,王市长。”鸣烨说着,从市长办公室走了出来。
鸣烨往财政局方向走的时候,心里就在想,都说财政局的干部能摆谱,还真是一点也没说错,一个处长就敢跟市长较劲,市长批示的款子都不给拨,如果不是王市长找自己,还真不知道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鸣烨知道,得罪了王志军市长那是要付出代价的。除了原则问题自己坚持必要的立场外,其它方面自己都跟市委、市政府保持一致,这是下属局必须做到的,也是官场必须遵守的规则。当然,潜规则例外。
鸣烨回到办公室,立即找来了李仲梁。
李仲梁身材矮小,外貌一般,但是头脑很聪明。从部队复员后,通过他姐夫——现任副市长聂邦春的关系,分配到财政局当司机,后来一步步地由工勤人员转成了公务员,职务也由司机到办公室副主任,再到预算处长。其实,预算处长在财政局是个业务性很强的岗位,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或者谁想干就能干好的。李仲梁为什么不懂业务,却在预算处干了三年?那是因为李仲梁有他的长处。他善于调动处里人员的积极性,他交际面广,人又大方,结交了一批人,处里的同事都知道他姐夫是副市长,谁都买他的账。每次编制全市财政预算草案,他都把人员集中到一家星级宾馆里,为工作人员提供最优惠的服务,时不时请大家去K歌,打打保龄球什么的,没有谁会拒绝他,都热情高涨地做好工作再尽情地玩。他把处里新来的大学生派去负责工资统发和入库税款的税源监控、财政资金测算、调度和调整等工作,这些人学过专业,虽然是新手,但是工作认真,只要不出差错就好办。以往财政局几任副局长都是从预算处长岗位上提拔起来的。市里的后备干部培训班的名额只要到财政局,毫无疑问地,就是预算处长的,其它处室的处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所以,在柳树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全市有四大牛×处长,李仲梁的预算处长排第一位。排第二位的是组织部干部处处长、第三位是人事局调配处长长、第四位是教育局财务处长。
从排列次序看,人们认为这几个人最有权,预算处长负责全市拨款的,市长、局长批示之后要找他履行手续;组织部干部处长负责全市干部考核,再有水平的干部,不和干部处长搞好关系,考核结果有时出乎人们的预料;人事局的调配处长,同样掌握着人的命运,去不去好单位,能不能有发展,其实都在最初这一关上;教育局的财务处长是任何单位的财务处长无法攀比的,教育口下设中小学及事业单位多达几百个,哪个校长和他关系好就能找理由多批点款子,每年全市的财政收入将近一半都用在了教育上,而这半市的财力都要经过财务处长的手批出去。
于是,有时候人们走在街上,看到这四个人的时候,对他们的尊重程度不亚于对市领导,副市长也没那么大的权力!人们普遍认为,现今在行政事业单位,两大类人最有权。一个是人事权,另一个就是财权。有了这两样权力,无论什么事,找他们了都能很容易就办到了。其实,单位里的事,如果离了人,离了钱,就不能运转了,谁都明白这个理儿。所以,这四个位置历来是本部门争夺的焦点。
“李处长,教育局的拨款是怎么回事?”鸣烨单刀直入地问道。
“啊,那笔款子啊,早就拨下去了。” 李仲梁辩解道。
“刚才王市长找我了。你能知道什么原因了吧?”鸣烨想让他知道自己找他的原因。
“可能还在银行,没到他们单位账上吧!市长也是的,屁大点事直接找我不就得了。”
鸣烨听了李仲梁的话,不仅仅是一句狂妄就能概括得了的。他觉得,对待李仲梁这样的人还需要进一步地观察,抓住他的弱点,即使把他从现在的位置上弄下去,也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鸣烨是看不惯李仲梁的做派的,这副形象实在是给他领导下的财政干部丢脸。
“不管怎么说,市长批示的就要尽快落实,以后注意吧。”
李仲梁很知趣地应了声,似乎还想和局长说什么,终于没能开口,走出了鸣烨的办公室。鸣烨在李仲梁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被掩盖着的凶光,那似乎是狼一样的目光让鸣烨联想起死去的两个人。
于是,鸣烨感到奇怪,以李仲梁的德行怎么能当预算处长呢?
从刚才简短的几句话里鸣烨听出了李仲梁的狂傲,同时也听出了他与市里领导的关系不一般。鸣烨觉得官场真的很复杂,在区里,他知道区政府大院沾亲带故的人很多,区里干部的小姨子、小舅子、儿子、儿媳妇什么的在一个大院里工作的比较多。没想到,到了上面,市里这一层同样很复杂。不同的是,这里更加隐蔽一些。
就在鸣烨找老张谈话的时候,政府大楼里发生了一起拎包案。
接到鸣烨电话,老张锁上办公室的门就往鸣烨所在的局长室的方向走。鸣烨的办公室在局长室的最边上,按照次序,栾介川和其他副局长办公室紧挨着。老张刚走到拐角处,就见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从他身边快步地走了过去,这让老张不由得警觉起来。这时候,栾介川从另一侧的卫生间出来,跟老张打个招呼后,回到办公室。还没等老张走进鸣烨的办公室,就见栾介川匆忙从办公室出来,跟老张喊道:“你刚才过来时候看见有人进我办公室没?”
“我没看到有人进你办公室,但我看见一个小伙子从走廊里匆忙下楼了。”
“他手里拿什么东西没?”栾介川焦虑地问。
“我真的没注意。您丢了什么东西吗?”老张问。
“没什么。快忙去吧。”栾介川说着,顺手关上了门。这让站在门外的老张直发愣。
办公室主任老张今年58岁了,再有两年就可以正式退休了。老张是个很勤恳的人,从来不多言多语,办公室人手少,很多事情老张都是自己亲自动手干,食堂的工人师傅有病了,老张就自己买菜,亲自上灶给大家炒菜;哪家有个大小事,都不用局长操心,老张准能把这些事都摆平。所以,老张有个绰号“张摆平”。
当他愣怔着来到鸣烨办公室的时候,见鸣烨的办公室里有客人,他说回办公室听鸣烨电话。鸣烨觉得那样也好,等肃静的时候再约老张。这一等就是第二天下午了。
鸣烨给老张打电话的时候,老张正在洗手间里掏下水道呢。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下水道总是堵,老张想了不少办法也没解决。老张想:只好把手伸进去了,看看里面是不是卡住了什么东西,要不,怎么老是堵住,疏通不开呢?
老张这样伸手一掏,可就掏出东西来了。原来是一个小钱包。包是皮制的,做工很精美,打开小包一看,包里面是一把钥匙,还有一些零星的钱币。老张认为一定是小偷偷走了谁的包,跑到卫生间里拿走了钱和卡等值钱的物品,却把包扔在了这里,真是个可恶的小偷。
不过这小偷胆子也够大的,居然都敢偷到财政局来了。老张想,一定要提醒大家注意,千万不能大意。可是,这包是谁的呢?怎么这么眼熟呢?
栾介川,对了,是他。他昨天问的那些话不正说明他丢了包吗?
别看老张是个老机关了,但是遇上这样的事,他也不会往别处想。他拿着包就去找栾介川,栾介川不但说没丢包,还埋怨老张多管闲事。老张一点也不理解。太难琢磨了,明明是丢了包,还不承认是自己丢的。怎么想的呢?
鸣烨见老张进来,给老张倒了一杯水。“县里要搞机构改革了,我们这个部门一定要响应号召,搞好机构改革,我想先了解下局内人员的情况。你跟我说说吧。优点缺点全说,不要保留呵。先说说这些处长吧。”
“预算处长李仲梁是副市长聂邦春的小舅子,因为聂市长原来当过财政局长,后来又是主管财政的副市长,所以,他对一般的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
“他不懂业务,怎么干这些年预算处长呢?”
“他有个得力助手,就是总会计师王星星。王星星是省里财经学院毕业的,学的是财会专业,在我市县里属于老资格的财政人了。他和李仲梁的私人关系很好,所以处处帮着李仲梁。其实,预算处的大梁一直是王星星顶着,李仲梁是个甩手掌柜的。”
“以王星星的能力,为什么肯于帮助李仲梁呢?”
“这个说来话长了。当年王星星毕业刚分到局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加上她的父亲常年生病,家里大小事都要靠王星星张罗。那时候李仲梁给局长开车,没事的时候就帮王星星出车,送她父亲去医院,或者帮她办一些家里的事。时不时地,李仲梁还给王星星一些零花钱,虽然王星星总是推辞,无奈,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王星星就是想刚强也刚强不起来。”
“王星星家里现在情况怎么样?”
“她父亲前年去世了。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有一些劳保。王星星现在和从前可大不一样了。穿名牌,用高档化妆品,出门有时坐李仲梁的车。”
“她没成家吗?”
“没有。李仲梁对他很好,她一直也没成家。有几次相了对象,都被李仲梁给搅黄了。”
“原来是这样。”鸣烨若有所思道。
“王星星被杀案有进展吗?”鸣烨问道。
“没听说有什么进展。钱翠翠被叫去审讯了一天,什么也没问出来,证据也不足,公安局也不能随便就拘人哪,只好把她给放了回来。李仲梁被抓却被栾介川给保了出来。刑警队有个副队长是栾介川的哥们,听说是栾介川找得他,才给保出来的。”
“老栾可真有两下子。进了公安局也能给保出来。那王星星的案子和李仲梁到底有没有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