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凡,是谁啊,怎么不请人进来?”见罗立凡站在门口只顾发呆,不将门口之人请进来,秦美芬微微皱眉,略微提高了声音道,语气中有些责怪。
“啊……”罗立凡被惊醒,轻吐了口气,“爸,你……你怎么回来了?”
罗立凡怎么也想不到敲门的竟然是他父亲罗兴邦,这事透着诡异。难道父亲从地委招待所里私自逃出来?这个念头从罗立凡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暗自苦笑,以父亲的傲骨,绝不会这样做。而且这样做也无益于事情的解决,反而使父亲更陷于不利之境。
“兴邦……”坐在陈旧沙发上的秦美芬听到罗立凡的话,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定睛向门口看去,声音颤抖。
等罗兴邦进屋,罗立凡关上门,父子俩各自坐下,尽管罗立凡心中疑惑,一时间却没立即开口。
“兴邦你终于回家了,这下好了!”秦美芬连日来的担忧终于在此刻松了口气,紧锁的双眉终于舒展开,刹那间整个人如年轻了几岁,顾盼生辉,姿态动人。如果说自从罗兴邦去了地委招待所以来,罗家最为担心的估计就是秦美芬了。
相较于母亲秦美芬的放松,罗立凡却没怎么松懈,他清楚罗兴邦从地委招待所回来,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解决,只能说出现一定的转机。这会儿他已经想到,这转机的出现应该跟自己下午遇到陈辉建有关,或许陈辉建已经向地区行署专员李进贤汇报过,父亲罗兴邦也许与李进贤接触过。事情是不是真的这样,罗立凡还不确定,这只是猜测而已,要想确定,也只有向父亲求证了。
“兴邦吃过了吗,要吃什么,我去煮!”
“刚在招待所吃过了,美芬,你先看电视,我有事要问小凡。”罗兴邦轻吻了下妻子的额头,起身向书房而去。
秦美芬看着他的背影,白了他一眼,“人都老了,还没个正形,也不怕儿子笑话!”
“妈,我什么都没看见,嘿嘿……”罗立凡起身边说边向父亲的书房而去,只是他那语气很扯蛋,白痴也能看出他那话是胡说八道。
“你这孩子!”
书房内,罗兴邦坐在书桌后,手指夹着烟却没点燃,双眉微蹙,在思考着什么,就连罗立凡进来也没发现,直到罗立凡转身关门,这才惊醒。“坐下吧。”
罗立凡看到桌上的烟,眼前一亮,上前熟练的弹出一支叼在嘴里,顺手拿起打火机点燃,又顺道帮父亲手中的烟点上。“嘶”,他狠狠的吸了口,一蓬浓浓的烟雾从两鼻孔中狂冲而出,好烈的烟,还是现在的烟够劲啊!罗立凡暗自叹了口气,突然发现父亲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这才醒悟自己刚才那如行云流水般的拿烟动作有些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罗兴邦皱眉问道。
“厄,这个……”罗立凡挠了挠头,“这个……这两天压力太大了,才情不自禁的学会了……”说完又不自禁的狠狠吸了一口。
“以后少吸点烟。”罗兴邦悠悠叹了口气,显然他不相信儿子所说的这两天才学会吸烟,罗立凡那熟练的吸烟动作和见到烟时的眼神,一看就是个老烟枪了。不过罗兴邦不知道的是这支烟是罗立凡这辈子处女烟,后世的他是个老烟枪也是他进入官场后才锻炼出来的。
“今天你自招待所出来,都发生了什么事?”罗兴邦没有在吸烟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罗立凡已上大学,也将年满十八周岁,算是成人了,做什么事情父母没有必要过多干涉。罗兴邦因为自己婚姻的前车之鉴,对待罗立凡这个唯一儿子教育问题,讲究的是放养政策,只在大是大非方面进行引导。
罗立凡如实回答,将自己遇到陈辉建后又去了大成街的过程详尽的说了一遍,就连跟陈辉建交谈的过程都没落下。虽然这样做会让罗兴邦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开窍,对官场的道道这么熟悉。
罗兴邦点了点头,却没有过多惊讶和怀疑。今天罗立凡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他的心已经疲惫,也懒得再去思考发生在罗立凡身上的突然变化。更何况,当前罗兴邦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他还要搅乱怀中地区官场这一池水,好让自己顺利脱困。今晚从地委招待所光明正大的回家,并不意味着事情已经解决。今晚的怀中地区官场注定了要风起云涌,而处于风头浪尖的不是别人,正是罗兴邦。
“关于那两个记者,你准备怎么用?”
“我现在还没想好!”罗立凡想了想回道,“这还得看他们的能力如何?虽然那个岑飞雄有点背景,不过这点背景还不够看,掀不起浪花来,也只有看他们自身的能力如何才能决定怎么用他们了。”罗立凡确实没想好怎么利用两个记者来破局,作为一个混了二十几年官场的重生者,见识远超一般人,官场中行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别到时候利用不了两个记者,反被别人利用,给他自己及罗兴邦带来灭顶之灾。在眼下这关键时刻,罗立凡该谨慎时绝对不会乱来。
“你真的认为他们有利用价值?”罗兴邦灭掉手中的烟,轻轻揉着太阳穴,脑海中一直在琢磨两个记者和金亦浩的事情。
“或许有吧!”罗立凡不置可否一笑,“爸,你是不是见过李专员了?”
罗兴邦轻微点头,却没有说话。书房中一时陷入沉默,良久罗兴邦抬头,双眼闪过一丝精芒,“明天早上我去一趟大成街,下午你回学校吧!”说完挥了下手,示意罗立凡出去,父子俩的谈话到此为止。
罗立凡愕然,缓缓起身,边思考边出了书房,站在门口突然呵呵一笑。从父亲一句话中,他看到了无穷的信心。
回到电视前坐下,新闻联播已经结束,耳旁响起母亲秦美芬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凡,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父子俩谈了些什么,你这么高兴?”
“妈,老爸说要给我找个媳妇儿!”罗立凡眨巴着双眼,张着嘴,就只差嘴角流口水了。
秦美芬愕然,随即醒悟,“好啊,你这个小家伙竟学会调侃老妈我了。既然你这么想媳妇儿,妈明天准备干粮给你找媳妇儿去,也不用你爸瞎操心这个!”
母子俩在互相打趣,书房里的罗兴邦出来,交代了句:“我出去一趟,你们先休息吧。”
秦美芬母子俩没有问他去哪,秦美芬没问是她信任,而且她对官场的弯弯道道也不懂,也懒得去懂。在她心中,去了解官场中人和事还不如多看会儿书,她出身书香门第,最适合的也是做学问。罗立凡没问是因为他知道父亲今夜出去将在怀中地区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历史滚滚巨轮正向未知轨道偏移。
怀中地区地委大院一号楼客厅,地委书记项时周闭目仰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威严气势,即使在家中,项时周也没有刻意收敛这种气势。在怀中地区,他项时周就是“土皇帝”,经营了二十几年,怀中地区固如铁桶江山,成为他的后花园。项时周很享受这种威严气势带给别人无穷压力的感觉,这是一种上位者俯视苍生的感觉,通俗点说,这就是权力带给人的无限快感。
李进贤空降怀中地区一年多,即使在省里有人,在他的压制下却始终难以打开工作局面,想要发出些独立特性的声音,根本没这可能性,项时周从不怀疑他对局面的掌控能力。李进贤想要有所作为,在怀中地区出成绩,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前提条件,地区行署必须要在他项时周的领导下开展工作。谁主谁次的问题没有分清楚之前,项时周不可能轻易让李进贤如意。
想到得意处,项时周的的心情越来越好,但这好心情没维持多长时间,被一个电话给破坏了。
“项……项书记,您……您好!我……我是张……张玉萍……”电话是地委招待所副所长张玉萍打过来的,平时没什么机会接触地委书记,这次好不容易逮了个机会,张玉萍自不会放弃。尽管她上面还有主管领导陈辉建,还有地委秘书长等,像她这样越级上报已犯了官场大忌,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一心想在地委书记心目中留下好印象的张玉萍刚开始时有些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开了头倒顺畅多了,“罗兴邦擅自离开了地委招待所!”张玉萍有些气急败坏,在罗兴邦离开地委招待所时,她曾试图阻止,但罗兴邦却没鸟她,把她气得不轻。
“嗯?”
项时周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抖,略有些放松的身子也往前挺了挺,嘴里轻轻的嗯了一声,“怎么回事?”
“刚刚李进贤……专员来了地委招待所,直奔罗兴邦而去,两人一起吃饭后,先后离开了地委招待所!我……我人微言轻,拦不住?项书记,您看……”张玉萍话没说完,话筒中已传来“嘟嘟”的忙音,她只得失神的放下电话。
挂了张玉萍电话的项时周微微皱眉,“李进贤,你沉寂了一年多,终于准备发出自己的声音了?看来你的耐心也不怎么样啊!只是你不该选择罗兴邦作为突破口,我也不希望重新再换个地区行署专员!”
李进贤去找罗兴邦,罗兴邦擅自离开地位招待所,但项时周不认为自己的掌控能力出现偏差,他对怀中地区官场的局势还有无比信心。一个刚到怀中地区才一年多,尚未站稳脚跟甚至都没能在地委常委会上发出什么声音的地区行署专员,一个怀中县县长,能掀起波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