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白杨林一片金黄,缭绕的叶子被秋风卷得漫天飞舞,地上也落了厚厚一层黄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有树枝从脸上划过,还能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牛一兵跟在张雷和陈奎的身边,他们全力以赴地向前追击着刚刚跑进来不久的林若文,刚才还隐约看到林若文时隐时现的身影,当跑到林子中间时,却发现四周除了密密麻麻的白杨树,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这片林子好大啊,我看林若文是不是早跑了?”陈奎悄声地跟张雷说。
张雷一把拽掉头上的帽子,咧嘴说道:“不会,凭她长一对翅膀,也飞不出这片林子,你别忘了,林子那头还有人在等着她们呢。”
“那我们现在——”陈奎见大家伙都累得气喘吁吁,东倒西歪的,确实有点不忍心。
“给我继续追,我一定要亲手抓住这个女魔头!”张雷是铁了心要与林若文血拼到底,也难怪,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林红和林若文几乎把整个中队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连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睛,如今,林若文人单势孤走上绝路,他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家排着搜山的队形继续向前推进,脚上蹚起来的树叶“哗哗”作响,犹如一支婉转悠扬的山间小调。牛一兵现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曾经异想天开地去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现在想想,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又是多么的奢侈,当他们从两个方向走上那条路开始,就注定会狭路相逢。当初抱着林若文去医院的情景,依稀还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还有她满怀深情地和他说的那句话“你是一个好人”,不断在他耳边回响。
牛一兵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再看张雷正捂着胳膊呻吟着,鲜血顺着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滴到了泛黄了的叶子上,瞬间,黄叶被染成了红叶。
有人喊道:“前面,他们在前面的杨树下!”如晴天里的一声霹雳,大家都匍匐在地上,举起武器对准正前方,竭力地搜寻着林若文的身影。
牛一兵迅速跑到张雷的身边,见他疼得咬牙切齿,忙问:“队长,你怎么样了?”
张雷忍着痛,指了指前面,说:“她躲在前面,你们要小心!”
陈奎点了点头,说:“队长,我们冲过去吧。”
张雷想了想,说:“我看这样,指导员带人从前面包抄过去,一排长和牛一兵还有应急分队绕到他们身后,这样才会万无一失。”
牛一兵现在不得不对张雷刮目相看,这样一来,林若文恐怕真的插翅难逃了。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坑,土坑的后面是一个斜坡,从断断续续的枪声判断,林若文他们确实就躲在那里与中队官兵进行鱼死网破的斗争。
张雷和陈奎带着队伍慢慢地向他们靠拢,牛一兵和一排长还有几名官兵顺着旁边的小路,很轻松地就绕到了林若文身后,林若文似乎发现自己正腹背受敌,看着同伴一个个地倒了下去,近乎绝望的她只好冒着枪林弹雨向牛一兵的方向冲了过来,也许是这边人少,想着能够侥幸逃脱。
“牛一兵,你在想什么?!”一排长发现牛一兵有点不对劲,这种紧急关头,他居然心不在焉。
“啪啪!”林若文像一头受伤的猛兽,狠狠地向他们冲了过来,抬手就是两枪,其中一枚子弹竟从牛一兵的头顶上射了过去,幸好一排长拉了他一把。
当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牛一兵身上的时候,林若文居然从他们眼皮底下跑了过去。
“快追!”一排长一边喊,一边跟了过去,牛一兵惊魂未定,但也毫不示弱地跑过去。
白杨树在牛一兵眼里快速地闪过,像是一幕老电影,不停地放映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影像。林若文一身浅蓝色的衣服在林子里面跳跃着,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曳的兰花。牛一兵能听能她沉重的喘息声,那是绝望和无助的回响。
突然,一排长“啊——”了一声捂住胸口,便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扭曲着。牛一兵上前一看,原来是中了林若文的飞刀,那把匕首他见过,林若文防身用的,做工精细,锋利无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会用的。看来,她的枪可能是没有子弹了。
再看林若文就站在他的对面,几棵白杨树把她衬托得出凡脱俗。她没有继续逃命,而是跟个木头人似的静静地看着牛一兵。
“小牛,别手软,快下手!”一排长忍着痛艰难地说着。
牛一兵慢慢地把排长放在地上,张雷他们的队伍还没有赶过来,出于本能,他只好握紧手中的冲锋枪,把枪口无声无息地对准了林若文。
“你为什么不跑?!”牛一兵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眼泪滚滚而出,哽咽着冲着林若文大吼起来。
林若文不慌不忙地向他走来,而且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身逢绝境。
“小牛,快杀了她!别忘了你还是个兵!”一排长带着沉重的喘息声急切地说。
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伴随着一阵肆虐的枪响,他的两耳一阵轰鸣,他看到白杨林里缓缓地升起一朵白云,那片云朵清脆而可爱,冲他灿烂一笑,便与蔚蓝的天空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