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儿子,零零碎碎地摸理完家务,一阵倦意袭满周身,好想落上床稍作休息,但是已到上班的时间。胡乱地洗把脸,对镜自揽,午后的阳光分外清晰,真实地充盈整个房间。我忽然残酷地发现镜中人的眼角如少露迹痕的皱纹纸一样,不再光洁。我不自信地作苦笑状,皱纸的纹理更密更深了……’:
自儿子出世以来,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理会过自己。仿佛就是昨天,那个洁白、干净、空灵,还有点点饰情的女孩子已渐行渐远……当初的我那么无奈那么痛心甚至带点俯视众生地,冷眼漠视周围的一切,大彻大悟地怜惜他们的谦卑和俗气。心里一遍一遍地刻画着这样一幅画:晚风吹过的海边,一幢湘竹掩映的白色小楼,宽宽大大地阳台上,一袭白裙的女子,正悠闲、适意、慵懒的躺在躺椅上,读着一卷唐诗宋词之类的古书。
然而,厄运却不适时地在多梦时节不期而至,那种失去羽翼失去荫蔽的痛楚,至今想来仍隐隐作痛。我不知道是不是在逃避什么或是寻找什么,我毫不犹豫地走人围城。围城并不厚实,但也能避风挡雨。小妇人的满足曾让港湾风平浪静,仿佛误撞入桃源的渔人一样,我发现布衣躬耕的俗人生活也是一种幸福。穿梭于红尘万丈中,闲时看看电视,读读书,当旁人似真似假地猜度为二八佳人时,我窃笑着享受少女的情怀。
工作的忙碌,儿子的出世,房子的变迁和许许多多接踵而至的灾难性的困难,曾让我心神不定,恐慌不安,几致神经错乱,生活再也不展露出一方晴空。我象活了几辈子的老妇人一样开始正视生活,正视现实。我不明白以前那个孤孤地坐在河边夸大自己的伤口强说新愁的女孩是怎样能够不露痕迹地隐饰自己的痛苦,从容地上班、下班、回家,与菜贩讨价还价,偶尔还自慰般地说说自己聪伶无比的小儿子……
书、时装、旅游,我之最爱似乎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家政理财、孩子的教育成为我最为关注的事情。我越来越能善解人意,宽解人心充满平和,耐心和细致,我不再时时冲动,而前思后想,思量着我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举止。
我终于懂得,在我逐渐褪色的容颜下我也正慢慢走向成熟……
岁月有痕,青春无悔,我逝去的,较之我所获得的,我不需要遗憾,对吗?
(发表于《宜昌日报》1999年2月9日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