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再度打开了,一个人轻轻地走了进来。
王一凡想了一想,睁开眼睛:“对不起。”
眼前的这个人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坐在了他的床边。
这个男人大约五十岁左右,个子矮矮,皮肤黝黑,一身MARCO当地人惯穿的汗衫配大短裤造型,厚厚的大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
他的神情冷淡,一脸不快地望着王一凡:“你也知道说对不起?组织上对你这一次的冒失举动很不满意。你知道么?我见过无数个初次执行任务的新同事,但你的表现,是最糟糕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简直就是个废柴……”
王一凡望着他那怒火中烧的样子,苦笑着解释:“其实我也不想的,一下飞机上了大巴,就遇到那种事了。恐怕就是买双色球中五百万,都没有这么巧的……”
那男人板着脸死死盯着他,一副不容解释的样子:“你这是在找借口!据我所知,当时以你的身手,至少有一百次机会,能从那个大巴车上轻松逃脱。可是,你并没有。”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责怪和训斥:“你偏偏要选择留下来,和那两个劫匪搞什么谈判。你以为你是谁?英雄么?狗屁!你就是个垃圾,一个将国家使命抛在脑后的混蛋!”
王一凡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的表情激动不已:“那我是不是应该丢下那一车同胞,大摇大摆地离开那里,让那两个已经在失控边缘的警察下手屠杀我们的同胞?这一切,就只为了完成自己手上的任务?如果是这样的话,抱歉。这份工作我干不了,也不打算干了。”
听了他的这一番反诘后,那男人不怒反笑,他伸手握住了王一凡的手,表情忽然变得温和无比:“别生气。我刚才是故意和你开玩笑的。你很好,那种时候,换上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华夏人都会这么干的。”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柔和与宽慰:“这下我知道老金为什么执意不让你进入我们的正式序列了。你小子,就是个不受控制的惹祸精啊……”
王一凡一脸奇怪地问:“你说的老金是谁?”
那男人一怔,很快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老金就是那个招你进来的人啊。看起来,你还真是个啥也不懂的菜鸟啊。不过这也好,懂得越多,规矩就越多。像你这样的人,本来就是适合外围行动,而不适合进入到核心机密层。呃,我的话多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田,你可以叫我老田。MARCO这里的一切都由我负责。”
王一凡茫然地和他握了握手,老田收起笑容,小声说:“你和侯家人接触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错,其实这一切本该是我给你安排的,但你这一下,干得漂亮。”
王一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吧。赌王大赛的那一天,等我上了船以后,该怎么做?”
老田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豆腐块的图纸,在他的面前摊开:“这就是金鲨集团新近购置的那一艘豪华赌船,三层甲板,上千个房间。我不知道你会被安排在哪一间,但可以确定是,一定是在第二层。而那个邵立平,我估计会在顶层的某个房间里。”
老田的神态很从容,讲解也很仔细,布满鱼尾纹的眼睛炯炯有神。
他递给王一凡一个像纽扣的东西:“等到你上了船,将这个邵立平控制起来以后,就按动它。我们会派快船将你们接走的。”
王一凡接过来,点了点头。
见交代得差不多了,老田就站起身要离去了。
不过他忽然又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古怪地问:“这个联系人悠悠没出什么纰漏吧?”
“她?”王一凡苦笑一声。
总不能向老田投诉她性 骚扰吧?
TMD,这是什么世道。男人离女人稍微近一点、表情稍微暧昧一点、动作稍微慌张一点,就会被女人投诉性 骚扰。
但男人投诉女人?恐怕就算是投诉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像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尴尬表情,老田体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的神色忽然变得暧昧起来:“放开一点吧。这里是MARCO,情 色与罪恶之城。男男女女的思想都很开放,这没什么。只要能顺利地完成任务,偶尔的放纵是允许的。更何况,有个女性搭档,有助于掩饰你的真实身份。”
但是,他的眼中很快就闪过了一丝凶狠的杀气:“不过,如果这个悠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你也可以将她除掉,不留后患。毕竟,她只是拿了我们的钱,替我们干一些外围的事。她甚至都不是我们华人,就算是杀了她也没什么。”
王一凡的心里涌起了一阵寒意。
诚然,这个悠悠只是个贪财的混血女郎,但她毕竟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可是看老田刚才的神情,仿佛除掉她就像杀只鸡一样淡然。
他开始隐隐感到,自己其实和那个悠悠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或是可能对组织不利,同样会被毫不留情地除掉。
老田看着他,仿佛明白了他此刻的心情:“这算是进入组织后的第一课。你,我,甚至包括那个老金。我们都是组织的一份子,一旦到了要为国家利益牺牲的时候,要毫不犹豫、绝不迟疑。”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如果有一天,需要我来牺牲的话。我也会不假思索地奉献出我的生命。”
“为什么?”王一凡不解地问。
老田那张丘壑纵横的脸上充满了执着和坚定:“为了心里的那一份信念!信念,你懂么?”
看着王一凡那似懂非懂的样子,他默默地起身,在身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你现在不懂,将来也一定会懂的。”
王一凡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头异常沉重,只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般,无力挣扎。
他的呼吸急促,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额头、后心和胸口瞬间就被汗水淋湿。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擦干眼泪的悠悠走回了病房。
梨花带雨的小脸楚楚可怜,她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小女孩一样默默地走了进来。
如果换在之前,王一凡一定会上前去劝上两句。
可是现在,他明显有些不受控制地丧失理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