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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林楠子(11)

  不说朱偈上台,单说擂台左角有个老和尚,看样子已有七十多岁,身骨强健,面色红润,两只眼神采照人。他一时看台上打擂,一时在台下搜寻,似乎心挂两肠。刚才朱偈和周庆山计议上台时,老和尚忽然注意到朱偈,不由盯着看起来,后见朱偈去彩棚留名挂号,他也挤上前去,偷眼一看,见留名册上写着“朱偈”二字,反身再打量时,朱偈已上了擂台。

  老和尚急忙挤到擂台正前方,找到周庆山,碰了碰说:“请问后生,刚才上台的这位是你什么人?”

  周庆山正注意台上,忽然听到有人问他话,连忙收回目光,打量了老和尚一眼,随口答曰:“是我师父。”

  “叫什么名字?”

  周庆山听他追问,又见他一副和尚模样,心中一动,忙说:“晚生大胆,师父名叫朱偈。”

  “他可还有一个名字?”

  庆山看他盘根,心里已经有数,忙回道:“师父原名林楠子,朱家村招亲后改名朱偈。”

  “啊呀!果然是徒儿到了。”老和尚顿时喜形于色。

  周庆山慌忙抱拳:“晚生斗胆,你老可是净空师爷?”

  “我正是净空和尚。”

  “哎呀,师爷,你老可把俺想苦了!”周庆山等几个朱家村的后生一拥围了上来,擂台下顿时乱成一团。

  格林带“万国会”来中国找净空师徒报仇,这消息人们早有传闻。刚才净空和尚和周庆山的对话,近旁的人全听见了,一时惊动起来。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远。各路英雄和观擂的百姓无不振奋至极,一时尽往前拥,向台上台下指指戳戳,都想看看净空和尚和林楠子是什么模样。人群中不时有赞叹之声:“老英雄归隐多年,今又重返红尘,可见其一片爱国之心!”

  这话说得中肯。净空和尚自从三十多年前,在捻军营内离别林楠子,先是四处飘泊,后来听说捻军全军覆没,很为林楠子担忧,便留心察访。时过一两年,就耳闻江湖上传说“剑南”侠士,净空猜想,此人很可能就是徒弟林楠子,这“剑南”名字,大约是从自己所赠七星剑和他名字中各抽一字而成。因此便寻踪追迹,后来在京城果然看到了林楠子,心中才一块石头落地。那次,林楠子在长安街所疑之人,正是净空和尚。净空因不想再涉世事,因此不愿和林楠子见面,便转过墙角躲了起来,故而林楠子不曾找到。但净空又担心徒弟一人乱闯,没有帮手,于是便决定暗暗相随,节骨眼上也好助他一臂之力。后来,林楠子十多年行刺,迭遇险情,其中济南、开封和西子湖三次绝处逢生,都是净空和尚在暗中帮了忙。当时,林楠子虽意识到有人暗助,却万万没有想到是净空和尚。林楠子多年访师,哪能想到师父竟在身后随了他十多年呢!这也是净空和尚爱徒如子,一片苦心。

  后来,净空和尚看林楠子落脚黄河滩,在朱家村招亲,显见其童心已收,这才放下心来,自己也在昭阳湖畔隐居下来。昭阳湖在黄河故道以北,距朱家村约有二百多里。此后近二十年,净空和尚再没有见过林楠子。他搭了一座茅庵,寻常里捕鱼虾拾鸟蛋,闲时,便读些诗书或和湖边渔翁下棋,果然清净。前些日子,忽然得到格林来中国为父报仇的确信,这才大吃一惊。心想,别的事不问倒也罢了,这件事却不可不出头,如果装聋作哑,定叫天下人笑我和尚光腚戳马蜂,敢惹不敢撑。也让那格林小看了中国人!想到此处,他才决定前去打擂。但又恐自己一人年迈力单,“万国会”人多势众,这才又想起徒弟林楠子,于是一面托人去朱家村报信,一边独自来到古榆镇。他来到镇上已有七天,单等林楠子来到再说打擂。谁知报信人没有说清,林楠子不知是师父捎的信息,加上庆山去京津未归,儿子出了意外,因此,拖了下来。净空在古榆镇等得心如火燎,猜不透徒弟如何不来。这最后一天净空盘算,如果林楠子再不来,自己一人也要上台。正当他焦急万分时,可巧林楠子带人来到。

  净空正在欢喜,忽见右边拥拥挤挤,冲过一群人来,把净空和周庆山围在核心,冲着净空乱叫“师爷!”“师爷!”打头的正是陈咤风和憨娃。净空一个不认得,被他们叫了个愣。

  你道陈咤风、憨娃为何这时才来相会!原来前天中午上路后,因为路途不熟,走错了地方,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昨天清晨才赶到古榆镇。他们在人群里找了一天,你想那擂台前人挤人、人挨人、人山人海,哪里去找?后来还是小风和大宝精明,提议应该到擂台跟前去找,但当天已晚,又因一天一夜没有睡觉,十分困乏,昨晚便找个地方草草歇了。今天一齐来到擂台前,单等朱偈上台。刚才已看到朱偈上台,又听台下乱传什么净空和尚。陈咤风不甚清楚,憨娃倒是听说过,心想定是净空师爷来到,和陈咤风、小风、大宝他们一说,便一起冲冲撞撞,挤了过来。

  净空和尚听周庆山介绍了,眼见面前徒子徒孙一大群,心想隐居多年,何曾这么热闹过,心下高兴万分,于是高声叫道:“孩子们,莫再嚷嚷了,今天我和尚卖卖老,带你们和‘万国会’决个胜负!”朱家村和陈家村的人听了,喜得乱蹦乱跳,都觉有了主心骨。

  周围人看这伙人老少咸集,个个英雄,一时舆论大哗,群情振奋。

  十

  且说擂台之上,那洋人正打得顺手,眼看取胜,不想平地跳上一个半老不少的老头,让那后生抽身下了擂台。洋人武师气得哇呀暴叫,从七步开外搓步展腰,使了个推山填海之势,想趁朱偈立脚未稳,就把他拥下台去。这一招出手千斤,硬碰显然不行。

  朱偈早防着他这一手,双眉倒悬,盯他贴近身子,亮掌推来的一刹那,疾步闪开,一把捉住对方四个指头,只用三分力气趁势往前一拉,洋人收脚不住,咕咚一声扑倒台上。这一招叫顺手牵羊,使的是个巧劲。台下人齐声喝彩:这老头出手见功,痛快!

  洋人武师正要爬起来,朱偈跃上去探身一立掌,砍在他脖梗上。这一掌也有名色,叫做“切面筋”,虽然脑袋不曾掉下来,脖子上筋肌已成重伤,全身瘫软,管他三个月爬不起来。果然,洋人只耸耸肩膀,蹬蹬小腿,再也没有爬起来。

  格林从后台瞧见了,大惊失色:今天阵势不对,中国怎么尽出高手?忙让人把那受伤的同伙架回来,转眼又差出一个狗熊样的家伙。这家伙一脸横肉,上得台来挥拳要打。朱偈抬手止住:“慢来!”

  洋大个傻乎乎地站住了,不明白这老头要干什么。

  洋人不懂中国话,双方交谈要通过翻译,未免啰嗦,一概免述。

  朱偈拉把椅子,往上一坐,翻眼瞧了洋人一眼,问道:“你也有个名字吗?”

  洋人回答:“我是俄国武师巴枯里。”

  “噢,”朱偈一仰头,“知道了。你只算个次等角色,快下去!让你们领班出来。”

  这巴枯里在国内也是有名的武师,加上俄国人生性傲慢,今天未曾交手,就让他下台,显然是瞧不起他。巴枯里憋了一肚子火,挥舞双手,高声叫道:“不要口出狂言!你能赢了我,就算赢了我们俄罗斯大帝国!”

  “嘿嘿!”朱偈淡然一笑,“赢你一个俄国,算不上什么本事,我要赢的是‘万国会’!”

  巴枯里被朱偈噎得红头涨脑,仍叫着要和朱偈交手。

  朱偈稳坐椅子上,连连摇手:“别啰嗦!中国人不像你们恃强凌弱,俺手下不打无能之辈,快下去,速速让你们领班格林上来!”

  俄国佬被气得晕头转向,攥着拳无处发泄,无奈何只得转回后台。

  “万国会”领班格林早在后台听得明明白白。心想,哎呀,这老头口气好大!看来,不出去,他是不肯罢休的了。

  格林想罢,带着满脸怒气,一掀帘子跨到前台。自从领着“万国会”来中国立擂,除了第一天开场,他再也没有和谁交过手,更没有人点名和他对垒。虽然放出风去,要找那净空师徒报仇,可一连十几天,并不见他们露面。想来事隔多年,中国连年干戈不息,这两个仇人也许不在人世。即使在世,只要不出头,就是他们怕了我,也算争了这口气。眼看立擂以来,一路顺手,不想今日连伤数人,格林早有些沉不住气。现在又见这打擂的老头点名要他出场,不由火爆爆地踏上前台,在离朱偈四五步远处站定,向朱偈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便心里暗暗欢喜: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个干瘪瘪的老头!这样的人也敢会我拳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朱偈同时也在瞅他,虽说声色未露,却也暗吃一惊。心下盘算,这家伙比我高出足有一头还多,体重赶我两个,光这身板就够对付的了!看来只可智取,不能硬拼。

  朱偈正在盘算对策,格林已开了腔:“喂!老头,是你要找我格林吗?”

  “不错。”朱偈平静地点点头。

  “啊哈!”格林一耸肩膀,做了个很滑稽的动作,意思说:真会开玩笑,就靠你这把年纪,这把骨头,也配吗?

  朱偈看他瞧不起自己,心里反倒高兴。暗想,索性再激他一激。于是往前探探身子,问道:“你——就是格林吗?”

  “对的!欧洲拳王——格林。怎么,没听说过?”那样子很蔑视对方无知。好像在嘲笑欧洲人不知道拿破仑,美洲人不知道华盛顿。

  “哈哈!”朱偈突然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好一阵仍遏制不住,“哈哈哈哈……”

  格林被他笑得晕头转向,忙勾一勾头,眨巴着眼问道:“喂!老头,你笑什么?”

  朱偈止住笑,勃然变色,站起来指着格林说:“我笑你不知江海之阔大!原当你欧洲拳王是什么玩意儿,却只不过比别人多长了几斤肉。什么拳王!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学一点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岂不闻中国是几千年的武术之乡吗?”

  格林一听,立时大怒:这老头竟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于是铁青着脸反问道:“那么你又有什么本领呢?”

  “我吗,”朱偈随随便便地说,“在武术上不过粗通一二,中国高手如林,他们都羞于和你对阵,所以才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啊——呀!”格林气得大叫一声,他原以为这狂老头贬低别人,定会抬高自己,然后好反唇相讥,没想到他会把自己说得这样粗浅,一时竟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于是,怒冲冲地说道:“老头!不要饶舌。擂台之上,拳脚见高低。你报个名来,我叫你见识见识拳王的手段!”

  朱偈看格林已被他撩拨得火气攻心,心想索性摊开身份,让他七窍生烟,方寸一乱,就好对阵了。想罢说道:“格林,实话对你说,我就是那净空和尚的徒弟林楠子!当年你爹挨过我一扁担。今天你要怎样?”说罢,嘻嘻一笑。

  格林不听还罢,一闻此言,立时暴跳如雷,牙错有声:“好哇!林楠子,我正要找你算账!”说罢,伸手要抓朱偈。

  朱偈跳过一旁,抬手指住,厉声说道:“且慢!我先给你说清了,中国有句话叫做师直为壮。当年你爹在中国无恶不作,我那净空师父不过略施小技,以示惩戒,并未伤他性命。即使打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你来中国报的什么仇?申的什么冤?分明是有养无教,无赖一个!莫说中国人不答应,就是你那欧洲武林正直之士,也断不会赞成的!依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收摊子为好,莫要落得身败名裂,贻笑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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