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很听话地走下塘,不过他没好意思脱褂子,只蹲在塘边洗了洗脸,撩起衣襟擦擦就上来了。八音也走下塘坡,洗洗手脸和胳膊。其实她背上也汗透了,衣裳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坦。她想用湿毛巾擦擦才舒服呢。她偷眼看着三明,三明正坐在路旁一块烂砖头上往天上看。看什么呢?八音也把头抬上去,天上一片云也没有,就是说他在瞎看,就是不敢往我这里看。这小家伙,倒是个规矩模样。八音并不知道他一路都在看她的P股。八音就是想逗逗他。
八音回到路上,在树底下站了一会儿,往路两头看看,正是大晌午歇晌的时候,人影儿也不见。就说:“三明,你等我一会儿。”然后转身钻进一旁的秫秫地去了。
三明不知她去干什么,愣愣神,忽然想到她是进去小解了。秫秫叶被她碰得沙沙响,走一阵没有声音了。八音在解裤带,八音蹲下了,八音的P股肯定又白又嫩。三明脑子里转出许多念头,好像听到八音咝咝撒尿的声音,其实他并没有听到,只是觉得听到了:咝咝咝咝!……
三明正在忘情地遐想,突然听到秫秫地里一声惊叫:“救命啊!救命!……”
三明一惊,猛跳起来钻进秫秫地,循着喊叫声奔去,只十几步就看到八音了。八音一只手弯在后背上正在原地打转又蹦又跳的,仍在喊叫不止。三明松一口气,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概有毛毛虫掉脖子上了。八音看见三明站在那里发愣,跺脚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一只虫……”
三明来不及多想,就奔过去,说:“哪里哪里?”
八音说:“脖子上!”
三明绕到她背后,伸头看看,说:“没有啊。”
八音说:“快点快点,肯定掉衣裳里头了!”
三明像围着个刺猬,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八音掀起后背的褂子,说:“快!肯定在背上。”立刻露出一段雪白的背,直晃眼睛。
三明还在犹豫,八音带着哭腔喊:“你是死人?还不快找!”
三明看她这样子,真是顾不上多想了,就把手伸进八音的衣裳里摸起来,手指触到的都是光滑如玉的湿热的背,温乎乎软柔柔的,他从来没碰过女人的身子,浑身紧张得都绷了起来。在八音不断地喊叫指点下,他一会儿上面一会儿下面一会儿左面一会儿右面把个光溜溜的背摸个遍,也没找到毛毛虫。八音却不再喊叫,却不停地笑起来,先是忍住后来索性持续不断地笑:“咯咯!……嗬嗬嗬!……咯咯咯!……哧哧哧哧!……”她有很长时间已经迟钝的怕痒的毛病又犯了。过去在女裁缝的抚摩下,她紧张得要死,身上像僵了一样,现在却突然放松了。
三明把手抽回,惊诧莫名地看着她,说:“没……没有……毛毛虫。”
八音已经笑得流出泪来,渐渐平静了。她想毛毛虫肯定落在地上了。却忽然定定地看着三明,说:“三明你耍流氓!”
三明吓坏了,分辩说:“你让我找……找的。”
八音扑哧笑了,说:“怕什么?看你吓的样!”
三明也笑了,看看手指,手指上柔软的感觉还没有消退。
八音涨红脸:“好不好?”
三明知道她在问什么,却不好意思说,就低了头,脸涨得像茄子。
八音突然扑到三明怀里,喃喃道:“三明,喜欢不?三明,我还叫你摸……三明搂住我!……”
三明呆了一瞬,突然觉得热血奔腾,张手搂住八音的腰,搂得死死的,一只手首先伸向她的P股,他摸到柔柔软软的一团如水如雾那感觉真是美妙极了,他一路上看着时就想摸摸的,那时还觉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却实实在在按在手下了。三明感动得直想哭。八音把胸脯紧紧贴住三明的胸膛,三明的胸膛结实得像铁块。三明感到有两坨肉在胸前滚动,他知道那是八音结实耸动的乳房。他把手伸进来想握住它,可是八音不让,和他贴得紧紧的不留一点缝隙。三明控制不住了,连连踩断几棵秫秫,想把八音放倒在脚下的草地上,八音却突然挣脱跑走了。她本来只想逗逗他的,没想到他要立刻动真的。更主要的是她感到自己也极想来真的,她已经明显感到下体湿漉漉的快要控制不住了。可她还没有想清楚,这么贸然和三明走到那一步会不会后悔。她一切都没有想好,她有些害怕了,于是她逃出了秫秫地。
八音跑出秫秫地时吃了一惊:女裁缝正坐在车子旁边!
八音脸红红的:“你,你怎么在这里?”
女裁缝抱着膝盖,斜了八音一眼,说:“给你们看车子啊。你们跑到秫秫地里顾不上,一车子货让人偷走咋办?”
八音抿抿散乱的头发,说:“你别阴阳怪气的。”
“咋?”女裁缝说,“给你看车子也得罪你啦?”
八音说:“俺可啥事都没干!”
女裁缝说:“还嘴硬!”
八音就有些气恼了,转身向秫秫地里喊:“三明!你出来!”
三明慢吞吞走出来,狼狈不堪的样子。
八音说:“我去解手,落下个毛毛虫,我喊三明去……”
“行啦行啦,什么毛毛虫?你骗鬼啊!你们有意甩下我,就是想偷偷摸摸……”
“就是想甩下你!”八音看她不依不饶,喊起来,“你是俺什么人?让你监视啊!我和三明搂了抱了亲了!”说着冲上去抱住三明亲了一口,“你说怎么办吧!”
八音流下泪来,怒冲冲看住她。
三明惊慌失措,结结巴巴说:“俺真的没干……那事。”
女裁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拉住八音赔笑道:“给你们说笑呢,别当真,我不会对外人说的。”
“随你!”八音推开她,转头吩咐三明:“走!咱们赶路。”
当晚,女裁缝痛哭流涕,请求八音原谅。八音不理不睬。女裁缝在八音床前跪了半夜。
不仅八音觉得这女人疯了,连她自己也觉得疯了。她不能失去八音,不能看着八音被人夺走了。八音的俊俏的脸蛋儿八音的年轻饱满的身子八音光洁如玉的肌肤八音娇嫩如花蕾样的乳房八音的芬芳的气味都让她入迷让她神魂颠倒。为了这个,她荒废了裁剪,忽略了女儿和家中的一切事,失去了所有的傲慢和尊严,甘愿为八音做奴仆。
四更天时,八音终于不忍,说:“你起来吧。”
女裁缝“哎!”了一声,爬起身,捶捶酸疼的腰,急忙脱去衣裳,狗一样又钻进了八音的被窝。她迫不及待地为八音宽衣解带,一头拱进她的大腿间。
八音的泪在汩汩流,七子七子,你啥时回来啊?
但现在七子失踪了。
这天晚上,杨山来看八音。他已经来过几趟了,八音一直在哭泣,不和他说话。杨山站一会儿便走了。虽然这事和他无关,他还是有一种负疚感,心里很是不安。
杨山进来时,正听八音在里间喊叫:“你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杨山以为是在说他,就迟疑了一下,却见女裁缝一脸尴尬地走出来。她看了杨山一眼,赶紧跑走了。
杨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愣神,却听八音在屋里说:“是杨山吗?”
“是我。”杨山赶紧答应,却没敢进去。
不一会儿八音走出来,衣着头发都很凌乱,灯光下很憔悴的样子,和几年前离家时的模样已不能相比。
两人默然坐了一会儿,杨山开口说:“八音姐,这事真是没想到。”
八音捋捋凌乱的头发,目光有些呆滞,说:“你别说了。这事怪不得你,都是我命不好。”
“你打算咋办?”
“我想好了。我不想待在草儿洼了,我想回隐山镇去,心里清静一些。”
“七子他要是回来了呢?”
“七子啥时回来,我就啥时回来。我在娘家等他!”
杨山看她一副决然的神情,就不好说什么了。他想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就说:“听说你母亲……”
“我娘死了。可院落还在。我一个人能行。隐山镇有很多熟人。”
几天后,八音回隐山镇去了。
没让任何人送她。
天易娘送到村口,叮嘱她想开一些,七子一有消息就告诉她。八音点点头,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杨山回来后一直郁郁不乐。
不仅因为七子和八音的事让他牵肠挂肚,而且家里的情况也叫他心烦。
土改时分得的八亩地,已让爹卖得仅剩一亩半。这仅剩的一亩多地因为管理太差,收成还抵不上人家半亩。家里仍然一贫如洗,院子更加破烂,屋墙上的洞能钻进狗来。爹穿的衣裳都是上级救济的,冬天一套棉衣,夏天拆去棉胎变成单衣,秋天装上里子变成秋衣,破得到处是洞。因为没有衣裳换洗,几步远就能闻到酸臭味,站在人群里像个稻草人。两个姐姐已出嫁多年,时不时送点粮食来。几个弟弟妹妹全像小叫花子似的。
家里这种情景,叫杨山觉得无地自容。
他问爹:“怎么弄成这样?”
杨耳朵火了:“你弟弟妹妹没饿死一个就算不错了!”
杨山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把转业带来的一点钱大部分买了粮食,又给弟弟妹妹买了一些土布,让娘做些衣裳。妹妹都十六七岁了,穿的衣裳都露着肉。
一连数日,村里几个战友请他吃饭。杨山情绪好了一点。后来又去村长家里看望,知道了村里更多情况。方家远说,这几年村里好多了,大部分人家都过得很殷实,不少人家盖了新房,买了牲口。贫穷和饥饿主要集中在十几户人家。这十几户人家清一色贫雇农,都是土改分了地的,但没有保住,陆续都卖得差不多了。另有一些贫农虽也困难,但保住了地,吃饭都不成问题。有几户中农发展很快,像柴知秋已买了三十多亩地,农忙时要雇短工了。
方家远没有买地。不是他没有能力买,而是他没有更多的精力,村上的工作占去他大部分时间,地多了侍弄不了。另外方家远心里不踏实,两极分化不仅草儿洼有,各村都有。有的人家快发展成小地主了,有的却重新破产沦为乞丐。这样下去上级不会不管,弄不好再来一次土改,买了地还得交出去。方家远太精明,他看得比谁都远。但他不说,他仍在拼命鼓励大家发家致富。这是上级的政策。而且庄稼人不干怎么行呢?天上不会掉窝窝。
杨山很佩服方家远,草儿洼几年光景被他弄出模样来了,听方家远说话,你感到的是有板有眼,一切都胸有成竹。他干得很从容。
他对方家远说:“村长,看我家这个样子,我都不想去工作了,在家总能帮些忙。”家中的贫穷让他揪心。
方家远断然说:“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是你拿命换来的。村里有互助组,大伙帮着,再不会饿死人了。再不行上级还有救济。以往大家都穷,来点救济分不了几粒粮。现在不同了,就这么十几家,你爹历来是重点户,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别看我们俩老是吵嘴,救济粮不会少他。过几天赶紧报到去吧,在外头干些大事,别婆婆妈妈的!”
杨山咂咂嘴,有些苦涩,眼睛却湿润了。
他觉得方家远真是个好人,大事上一点不糊涂。和爹说话,也说不到这个份儿上。爹总是在抱怨方家远,说他这也不对那也不对,记着仇似的。人家村长可坦荡得很。
杨山老往方家远那里跑,杨耳朵有些火,说:“你嫌家里穷,就别回来!”
杨山说:“我不是回来了吗?”
杨耳朵说:“尽往方家远家跑啥?听他说我坏话!”
杨山说:“人家没说你坏话。瞎疑心!”
杨山回来后,发现爹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他对所有的人都不满意,一天到晚疑神疑鬼。以往那么热心大伙的事,现在却冷漠得很,从不扎堆和人说话了,见人躲着走,瘟头瘟脑的样子,弓腰低头沉默不语。可是远处有几个人站在那里说闲话,他就疑心在说他。就远远地朝那边吐唾沫,嘴里骂骂咧咧的。人们看见了只好走散。大伙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疑心。他怀疑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在说他穷说他不会过日子说他嘴馋说他卖地说他邋遢说他一年四季吃救济粮穿救济衣裳。
杨耳朵时而精神萎靡时而狂躁不安。
秋收时,天易娘在路上碰到杨耳朵,说:“大叔,我家的秫秫该砍了,你去帮帮忙吧。”
杨耳朵白了她一眼,像是没听见,只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