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平县城要比项烨和蒙苏以往去过的许多县城小上许多,好在这里在项梁叔侄起兵的时候响应了楚军的起义。县城并没有经受战火的洗礼,百姓生活相对的还算安宁。
街道边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挑着担子,带着自家产的农作物在街边叫卖的平民。路两侧偶尔也会看到一两家卖各色货物的商铺,这些商铺大开着门,可几乎每家都是门可罗雀,很少有人进去光顾。
项烨和蒙苏并肩在街道上走着,他们没有穿铠甲,项烨穿着的是一身平民素日里穿的雪白深衣;而蒙苏则是上身穿着一件白色小丝褂,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裤子,虽然这也算是女装,却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遮挡的严严实实。
楚人与秦人不同,在战国七雄中,秦人算是七雄里民风最为剽悍,也是最为开放的。秦人的已婚女子可以坦胸露乳的坐在街面上,当着满街的男男女女掏出蓄满了奶浆的奶.子奶她们的孩子。可楚人却不行,楚人的女子十分保守,很多女子出门的时候都会用面纱罩住脸,即便是不罩住脸,身上的衣服也一定是把她们包裹的严严实实。
若是有个楚国的女人胆敢像秦国女人那样当街奶孩子,一定会被耻笑为不知廉耻。
召平过去也是在楚地境内,这里的民风还都遗留着楚地的习俗,街市上的女人多数都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若是蒙苏穿的太过随意,在集市上很可能会被当成怪物围观,也会惹来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你这块料子只能卖七个钱,就只能卖七个钱,你这人怎么回事?莫非你在这召平县讨生活,还想不听爷的话么?”二人正向前走着,路边传来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
项烨和蒙苏转过头朝路边看去,只见一个长的膀阔腰圆,足有八尺多高的汉子正一只手抠着一个瘦小男人的领口把那瘦小男人提了起来,口沫横飞的朝着那瘦小男人喷着脏话。
瘦小男人被他悬空提了起来,满脸可怜相的眨巴着眼睛,有心想要开口辩解,却又不敢,活像是一只被人揪着顶瓜皮拎起来的吉娃娃。
“七个钱一匹布!”粗壮汉子骂了一会,或许是觉得手上提着一个人着实有些累,把那瘦小汉子朝地上一丢,伸手去抓筐里的麻布。
那瘦小男人可能是被吓怕了,瘫在地上,浑身发着抖,可怜兮兮的望着那胖大汉子,心里肉疼担子里的那两匹布,却又敢怒不敢言。
胖大汉子倒也规矩,把担子里的布扛到肩上,从怀里摸出一把钱,数了十四个,朝那瘦小男人面前一丢,瓮声瓮气的说道:“呔,那汉子,这是十四个钱,回头你可别说你家二虎爷爷欺负你,抢你的东西不给钱。”
铜钱落在瘦小男人面前,撒了一地,瘦小男人苦兮兮的把钱捡起来,塞到了怀里,可怜巴巴的望着转身欲走的二虎。
蒙苏见有人被欺负,正要挺身上前,却被项烨拦住。项烨对她摇了摇头,朝着二虎那边哝了哝嘴。
顺着项烨哝嘴的方向,蒙苏看到刚转过身的二虎被一个怀抱长剑的男人拦在了路当间。
抱剑的男人身穿一套浆洗的有些发白的灰布深衣,双眼看向二虎的脚尖,好像对他那双踏着小船一样两只破草鞋的脚很是感兴趣。
“喂!”二虎见有人拦在面前,皱了皱眉头,很不高兴的喊道:“你这鸟人!拦住我做甚?快点给爷让开,爷还要忙着回家给老娘做新衣服!”
听到二虎这么一喊,项烨摇头笑了起来,敢情这凶神恶煞的家伙竟是个孝子。
“这种布市价需三十个钱一匹,你拿了他两匹布,给了十四个钱,总共还需再补他四十六个,补完钱之后,我自会放你离开!”抱剑的男人还是低着头,二虎的吼声丝毫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二虎有些尴尬的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朝怀里摸了摸,摸出剩下的两个钱,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俺不能把钱都给他,俺给老娘做衣服还得要钱。”
“那你就把布还给他!”二虎的话已经让一旁站着的项烨有些动容,可抱剑的男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他依然如木桩一般杵在那里淡淡的说道:“钱不够,你不能把这些布拿走!”
男人的态度激怒了二虎,他平日里在召平街上也是常做些坏事,虽然那些坏事都不是什么大恶,却也给他博了个不怎么好的名头,凡是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惹不得的泼皮,很少有人和他较真,今天却遇见这么个咸淡不吃的主,怎能让他不上火着恼?
只听他大吼一声:“滚开!”伸手就去抓抱剑男人的肩膀。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一幕发生了,二虎的手眼见就要抓住那男人的肩膀,那男人原本抱在怀里的一只手却在二虎的手触到他肩头的时候叼住了二虎的手腕。
叼住二虎手腕之后,抱剑男人手臂一拧,竟生生的把二虎那有一般人大腿般粗细的胳膊拧的翻转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项烨不禁在心中暗暗叫了个好,好一招借力打力,轻描淡写的竟然就把二虎那凶猛的一抓给化解了。
抱剑男人叼住二虎手腕之后,顺势一拧,把二虎拧成背朝着他,紧接着他又抬脚朝二虎的P股上猛力踹了下去。
被他大力一踹,二虎脚下一个趔趄,像一只从高处丢下的西瓜似的重重的趴在地上,扛在肩上的两匹布也脱手飞了出去。
二虎刚要翻身爬起来,抱剑男人连忙上前两步,只见他怀中长剑闪出一道银光,远远站着看热闹的平民甚至都没看到他是如何出的剑,剑尖已经抵在了二虎的咽喉上。
哪知这二虎平日里泼皮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见抱剑男人用长剑指着他,瞪圆了眼睛把颈子朝着长剑上伸了一伸叫道:“娘的,用剑指老子,有本事你拿剑捅捅我,有种你捅啊!”
抱剑男人脸部的肌肉迅速的抽动了两下,站在不远处一直看着事态发展的项烨叫了一声:“不好!”连忙纵身冲了上去。
项烨冲上前去,丝毫不做犹豫的从腰间拔出长剑,朝着抱剑男人手中的长剑削了过去。
男人手中的长剑正要刺出,没提防从侧面扫来一剑,吃了一惊,连忙撤步后退,把剑抱在面前,警惕的瞪着项烨问道:“你是什么人?”
项烨把剑插进鞘中,朝抱剑男人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在下项烨,敢问先生大名?”
抱剑男人皱了皱眉头,很随意的朝项烨拱了拱手说道:“荆傲!”
项烨回过头看了一眼骂骂咧咧拍着身上灰土站起来的二虎对荆傲说道:“这位二虎兄弟买布也是为他娘制衣,在下方才看了半天,感念他一片孝心,他虽行为泼皮了些,却也不是十恶不赦,若是先生将他杀了,他娘该如何活下去?”
听了项烨这番话,荆傲愣了一愣,心里已对刚才的冲动有了几分后悔,但嘴上却还是不愿承认错误,开口分辨道:“他强买强卖,世人皆可管之!”
“是,是!”项烨连连点头,对荆傲说道:“先生说的对,不如这样,他不是还少那位老兄四十六个钱吗?这个钱,我来出,先生以为如何?”
荆傲没有说话,只是疑惑的把项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可站在项烨身后的二虎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他两步蹿到项烨身前,拍着胸部朝荆傲叫到:“小子,你有胆就来杀,爷是个汉子,可以抢人的,怎能受人施舍,打不过你,大不了死了,好大的球事!”
“好!那我就成全你!”荆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手中长剑一翻,就要朝着二虎冲来。
“哎~哎~哎,有话好说!”项烨一见荆傲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说着玩,连忙挺身挡在二虎面前说道:“这样吧,我今天借四十六个钱给这位二虎兄弟,荆先生呢也别为难他,这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不?”
项烨本来还想说事情解决后由他做东,来请二虎和荆傲去馆舍煮上两个菜,再弄坛酒喝个一醉方休,后来一想在当前的这种情况下二虎还好说,这荆傲肯定是不会给他面子,于是只好作罢。
二虎挠了挠头,胖胖的脸皱巴成了一坨,过了一会才说道:“好吧,既然这位大哥愿意借钱给我,那我且借了,嗯,其实我也舍不得这条命呢。以后等我有了钱,一定会还!”
项烨回过头,朝二虎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把钱,也不数有多少,一古脑的全倒进了二虎的手里。
二虎跑到卖布的汉子面前,数了四十六个给他,手里还剩十多个,他捧着这十多个钱跑回了项烨面前说道:“这位大哥,这里还剩十多个。”
“做衣服不也要钱吗?你拿去吧!”项烨朝那把钱看了看,对二虎说道。
“那可不行!”二虎眼睛一瞪冲着项烨嚷道:“我说借四十六个,就只借四十六个,多了的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