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公公略微想了想,随后便欣喜地说道:“这都该有八九个月了,眼见就快要生产了。”
“好啊,好啊……”齐文帝不住地点头,他拾起棋盘上的一子,声音有些飘忽,“既然如此,就让木晚晴照顾着陈丹青吧,以免出什么意外了。”
“皇上,这……”项公公不明白齐文帝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心底下更是疑惑不已。
齐文帝却是一记冷光,直接说道:“什么时候朕连缘由都要向你一个奴才禀告清楚了?”
项公公心底下悚然一惊,连忙跪了下来,惊慌地说道:“是奴才多嘴了!请皇上恕罪!”
“恐怕现在木晚晴亦是没有心思,等到她处理好木启志的后事之后才与她说也不迟,下去吧。”
项公公不敢抬头,便是猫着腰走了出去。
齐文帝这时候才微微一笑,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岂是随意让别人知道的。
他是帝王,他一定要让所有的事情随着他的心意走,不得有违。
京城的天气总算是好了些,不似增城那般寒冷,有时候一整天都看不到太阳。
就算是天气好多了,木晚晴却依旧感到寒冷,她昨日刚刚回京,便是立刻给木启志把脉,虽然她也是不愿相信,但事实实在如此。
木启志中了毒,是一种慢性毒,是经过多个日日夜夜累积在体内的,此时正是毒发的时候,木晚晴的心慢慢凉了下去,那时候又觉得腹部疼痛起来,她缓了缓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就算有霍宸的庇护,可仍是防不胜防。
她知道凶手是谁,可却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儿,她的眼睛便又湿润了,幸好,她仍是能够赶回来陪着木启志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晴儿,在想什么呢?”
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木晚晴的肩膀,声音轻柔。
木晚晴一下子回过神来,看见正是自己的母亲陆心眉,便是咧开嘴一笑,说道:“没什么,娘亲,你怎么出来了?爹爹睡着了吗?”
陆心眉也坐了下来,看着院子里的雪景,倒是有一丝的惆怅:“睡着了,他劳累多年,如今终于是可以好好地歇息一会儿了。”
看见陆心眉那担忧的神色,木晚晴一时间亦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许久不见陆心眉,而陆心眉也已经没有当初那种贵妇的风韵,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妇了。
“娘亲,爹爹现在神志不清,总是喊着哥哥的名字。”木晚晴想起便觉得心酸,“可是哥哥早已……”
“那也是他唯一的牵挂了。”陆心眉叹了口气,眼睛有些迷茫,“想当初,正是凌嫦年长不孕,你爹爹才娶了我回来,也正是因为你哥哥,他才立我为正室,现在回首过去,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木晚晴转过头,想不到陆心眉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心眉微微一笑:“晴儿,娘亲的日子算是圆满了,以前你爹爹总是忙着朝廷的事情,我与他在这儿这些日子里,虽比不上相府,但是却也心满意足。”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不是,这也是我一生之中就美好的日子了。”
木晚晴点了点头:“恐怕爹爹也是这样想的。”
“娘亲是过来人,必须要提点你。”陆心眉正色道,“男人总是为了权力的,这一次你爹爹病危,就算你与大夫都不说出来,娘亲也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如此,你要学会抽身啊……你是木家唯一的一点血脉了,要是你也出了什么事儿,恐怕你爹爹也是走得不安心哪。”
木晚晴目光有些迟疑,看了陆心眉一眼,你、心中亦是难以下决定。
陆心眉拉过木晚晴的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娘亲知道你与庄王是两情相悦,可是……可你明白吗?世事总不会那么圆满,娘亲不想你每日都活着刀刃底下,你看你哥哥,他死得多么惨啊,娘亲不想你亦是如此。你不如就放手,相忘了吧,自己好好活着,别再踏足于京城,别再与帝王家扯上任何的关系了。”
木晚晴泪光涟涟,恐怕陆心眉这段日子以来,亦是想通了许多,她自然是明白陆心眉的苦心,但是此时,她怎么能够轻易离开霍宸。
“晴儿,难道你连娘亲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你看你……”陆心眉心痛摸了摸木晚晴脸颊,皱着眉头,“你瘦了不少,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有时候娘亲还看见你咳嗽,娘亲不想你再受苦了。”
木晚晴吸了吸鼻子,她垂下眸子,想要遮盖住自己的感动,道:“娘亲,可我……我不能啊……”
她仍未说完,就有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地从拱门处走了过来,看见木晚晴便是大叫道:“夫人!夫人!”
木晚晴正疑惑着,那下人已经走到了她们的前面,说道:“夫人,府外来了一个老妇人,说要找您的父亲,奴才已经是赶她走了,但是她就是不走。”
木晚晴与陆心眉对视了一眼,虽然猜不到是谁,但仍是前去一看。
还未走近府门,就已经听到有人说着:“我是木启志明媒正娶的,凭什么不能让我进去?我只是想要看他一眼,难道这也不行?你把陆心眉叫出来,我要当面与她对质,我要让她说清楚,当年是怎么踩着我成为正房的。”
陆心眉听到这句话,便是皱了皱眉头,嫌弃地说道:“居然是她?”
木晚晴也是猜到了,她便让人将凌嫦放了进来,陆心眉更是有些不爽,直言道:“我夫君只有我一个妻子,你在这儿大吼大叫什么,给我立即离开。”
凌嫦只是淡淡地看了陆心眉一眼,见陆心眉已不像当日那般风韵犹存,倒是有些心凉,讽刺地说道:“当年我进相府的门的时候,你还在烟花之地卖笑。”
“你!”陆心眉气得脸红了,她咬住下唇,当年往事,她已经是不想再提起,没想到凌嫦居然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
凌嫦倒像是没有任何的惧怕,脸色如常得盯着陆心眉。
木晚晴感觉到火药味越来越浓,便连忙说道:“先别吵了,凌嫦夫人,今日你来,是为了何事?”
“我知道木启志不久于人世,特意来侍奉他最后一段时日。”凌嫦是性情中人,倒是直接说了出来。
“你妄想!”陆心眉一口回绝,“你早已不是木家的人,所以你才会不用砍头,你现在又假惺惺做什么,当真是让人感到作呕。”
“娘亲,别太激动了。”木晚晴皱着眉头,拉了拉陆心眉,“现在也到了爹爹服药的时候了,娘亲先去喂爹爹服药好吗?这儿由我来我应付。”
“可是……”陆心眉仍是想说,但是看见木晚晴坚决的神态,倒也只好说道:“那你小心应付,别让她占了便宜。”
木晚晴点了点头,目送着陆心眉离去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凌嫦说道:“凌嫦夫人,现在有什么话倒是可以开门见山说了。”
凌嫦冷笑了一声,她盯着木晚晴:“那好,我就直接说了吧,木启志就快死了,可是我不能让陆心眉如愿,我知道陆心眉是想要与他合葬的,但是我偏偏就不让,她这一辈子抢了我的夫君,莫非下一辈子还想抢了?”
听到这里,木晚晴便觉得有些可笑,有些头痛地说道:“凌嫦夫人,你何必拘泥这一些事情,这都是往事了。”
“我就是忘不了!”凌嫦忽然怒声道,“就是因为陆心眉,就是因为你们母女,你看我的柔儿死得多惨?!都是我这个做娘亲的不争气,她这一辈子才会这样受罪!”
木晚晴心里不是滋味,抿了抿嘴唇,说道:“凌嫦夫人,这一切都是木以柔咎由自取的,怪不得谁。”
“木晚晴,你如今说这些风凉话,也不怕半夜有鬼纠缠?”凌嫦冷笑了几声,她一步一步退后,“你就等着吧,柔儿的鬼魂是不会放过你的,她连死……她都不能保住最后的颜面……”
“凌嫦夫人……”木晚晴仍未说完,可是凌嫦已然是拔腿就跑,木晚晴想喊也是喊不住她。
木晚晴重重地叹了口气,曾经的过往,的确是足以让她难以承受了,可再多的苦难,终究也是熬过来了。
在这个京城里头,她实在是经历得太多,充满了血腥。
她驻足了许久,直到雪都下了,她才慢慢走回屋里,她看着这银色的世界,也不知道增城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霍宸过得怎么样。
就算有再多的思念,木晚晴也只能是压在心底下,此时最重要的,便是悉心照顾木启志了。
但是木启志的情况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就算木晚晴用药物拖延着,可是木启志中毒已深,已是难以根治了。她看着木启志日渐消瘦的脸颊,她便是更加难过。
“旭儿……晴儿……”木启志每日的嘴里也只是念着这两个名字罢了。
眼见就快新年了,木晚晴知晓木启志熬不下去了,一时间也是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