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山在湖北随州境内。大洪山在其南,桐柏山在其北。两山盛名既久,游客多矣。
游历名山大川的人,若来看厉山,肯定会失望。这座山无崔嵬峥嵘之势,亦少修林危涧之姿。绕山而走的姜水,流沫虽活,涓脉却瘦。
尽管这样,中国所有的山峰,无论多么峭拔,多么奇异,都会俯下身来,向这一座小小的厉山,表达深深的敬意。究其因,厉山虽小,却是中华始祖之一的炎帝神农的诞生地。
厉山,又名烈山。2006年暮秋,我与京城的几位史学家与作家朋友专程前来拜谒。来此者,以朝圣者的心态则可,若以旅游者的身份,则会感到失望。因为山上既无绚丽的景色,亦无情致的古迹。惟一可看的,是一个狭隘的穴洞,传为神农降生于此。
炎帝与神农,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人,汉代之前有争论。汉之后始称一人。近年来,名人已成为不可再生的旅游资源,各地争抢激烈。关于炎帝的出生地,亦有歧见,但厉山作为神农故里,却是没有异议。
炎帝神农早于黄帝,既便在司马迁生活的西汉,亦感到古史难征。所以,在他的巨著《史记》中,有专门的《黄帝本记》,对炎帝,却只寥寥数笔带过。但是,在民间,炎帝还是保留了不少传说,神农尝百草更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上古的三皇五帝,虽排法各异,但炎帝总是列名其中,而黄帝阙如。而且,炎黄二祖,不仅有南北地域之分,更有着政经之异。炎帝是华夏农业文明的开创者,而黄帝则是政治文明的奠基者。
当此日,我站在厉山的神农洞前,试图感受上古祖先诗意的穴居,想象这洞前有潺潺不息的清泉。这清泉融入姜水,汇入汉水,流入长江;清泉的周围,都是青翠的楠木林,出入林子的,除了悠然自得的大象,还有围着兽皮、穿着草裙的男女。在人类的童年时代,和谐的自然养育着人类的心灵,诗意象鲜花一样长开不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象神农这样伟大的祖先,决不可能在穷山恶水的环境中诞生。
几千年时间过去了,今日的厉山无复当年的美丽。每一个见过神农洞的人,都会觉得这局促的岩洞,不但阴暗,而且潮湿。不要说从中感受诗意,就是品享哪怕是一点点的温馨,也是太高的奢望。但是,只要一想到,我们华夏的祖先就是从这岩洞中走出,然后发明了茅屋、发明了陶器、发明了耜耒、发明了弦琴,并辨识了众多的花木与谷稗,我们的惆怅立刻就会烟消云散,而代之以深深的感恩。
中国的历史,基本上是一部政治变迁史。历代史官,莫不专此为已任。基于此,开创政治制度的黄帝就显得比炎帝重要。但是,更多的人类文明的开拓者,却是活在民间的传说中,这方面,炎帝可称其为代表。用今天的褒语讲:炎帝不但是伟大的科学家,亦是勤奋的实干家。自远古而今,千秋万代的人们,可以不懂政治,但绝不可能不懂生活。因此,只要我们活着,炎帝神农就如影随形地陪伴着我们。
从这个意义是说,厉山,是中国远古文明的一个拐点,没有人可以轻视它,更不可忽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