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抓起那部电话,他没有打给黄金荣,而是打给了张啸林。他现在摸不清黄金荣的动机,只能先通过张啸林旁敲侧击的问一下。然后,他才能对这件事有个大概的了解。
他一个电话打过去,电话那头竟然没人接。杜月笙心中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妙。然后他把电话打到了黄公馆,黄公馆内,也是一个下人接的电话,黄金荣去向不知。
杜月笙将电话摔到桌子上:“这两个家伙,究竟唱的哪一出?!”,发了一顿脾气之后,杜月笙吩咐宋三喜:“把咱们的力量全部给我调动起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黄金荣和张啸林!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之内,你把这事儿给我办了!”,宋三喜响亮的答应一声,然后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可杜月笙万万没有料到,宋三喜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打听到了黄金荣的行踪。岂止打听到了,而且是打听的详详细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黄金荣张扬无比,在砸了这里之后又接连做下了好几个案子。
与大世界娱乐中心竞争客源的新世界娱乐中心,被黄金荣亲自带人给砸了个稀烂。南通交易所,被张啸林强行收购。其法权人被他逼得跳了黄浦江。公共租界之内,但凡跟帮会有染的买卖,只要不是他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一时间,整个上海滩风声鹤唳,这一切只发生在陈其美死后短短半天的时间内。
“他们俩疯了!再这样搞下去,整个上海滩都会跟我们为敌!”,杜月笙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虽不明白黄金荣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可他却明白,自己绝不能再看着他们这样闹下去。自己和黄金荣的关系人尽皆知,若是任由他这样闹,非但黄金荣会成为众矢之的,连自己也会犯了众怒。
“去,开车直奔黄公馆!”,杜月笙怒气冲冲。接着他问宋三喜:“黄金荣这么搞,政府怎么说?”
宋三喜摇了摇头:“政府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管得了他?沪军的态度也很奇怪,按说新都督刚上任,应该新官上任三把火,雷厉风行才是。可人家压根也没打算管这件事,沪军,一点动静也没有。”
“月笙,黄金荣为什么这样?你猜得到吗?”,袁珊宝问杜月笙,今天的事情也让他震惊和难以置信。
杜月笙深吸一口气:“刚开始我跟你一样迷茫,可现在,我似乎猜到了一点儿。黄金荣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那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不告诉你!”,杜月笙沉吟了一下,这么回答袁珊宝:“这还是我的猜测,没有坐实。”
杜月笙赶到黄公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钟。他敲开黄公馆的大门,在宋三喜的陪同下走了进去。黄公馆内,张啸林意气风发:“哈,月笙,你可算来了。嘿,今天咱们可扬眉吐气了——”
“你们做下的好事!”,杜月笙看着迎接他的张啸林眼中有一丝冰冷。
张啸林耸了耸肩:“没办法,这是老爷子的意思。我只管执行,不管别的。”,杜月笙冷眼斜睨打量着他,嘴里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张啸林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你很好。”,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老爷子玩死呢对不对?”
“玩笑可不是随便乱开的!”,张啸林脸上变色,急忙提醒杜月笙。
杜月笙笑了一笑,然后直接进去找黄金荣。黄金荣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内,露春兰给他捏着肩膀。黄金荣见杜月笙赶来,哈哈一笑:“月笙老弟,今天咱们可露脸了——”
“老爷子!月笙有些话,不知能不能单独跟您说说?”,杜月笙满脸含笑的应答。
黄金荣摇了摇头:“春兰和啸林都是自己人,咱们有话不必避讳他们俩。”
杜月笙摇了摇头:“要是我坚持呢?”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犟了?”,黄金荣笑骂了一句。然后他扭头吩咐露春兰:“你出去走走吧,我跟自家兄弟说点儿事情。”,露春兰乖巧的答应一声,然后走了。
张啸林见杜月笙竟然有事要跟黄金荣单独说,明说要避开自己。他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杜月笙要说什么话。这样的场合,自己避一避是最好的。有了这个想法,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跟在露春兰身后走了出去。
下人全部离开,临走之时给他们闭上了门。黄金荣摸起一根雪茄点上:“说吧,你小子这么神秘干什么?”
杜月笙坐下来,然后一脸的诚恳:“老爷子,你明知故问!我是为今天的事情来的。您刚才说让您的新夫人出去走走,这话你现在也真敢说。老爷子,今天下午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您在上海滩树了多少敌人?您还敢让新夫人出去走走?没有几十上百号人的保护,她怎么敢出去走走?”
黄金荣哈哈一笑:“老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现在我还不能给你透露底细。不过你放心吧,我做事一切自有主张。就算上海滩被我搞翻了天,咱们也不会有事。”
“幕后支持你的,是卢永祥不是?”,杜月笙一针见血,丝毫也没有打算装糊涂。
黄金荣脸色一变:“这你不需要操心!嘿,黄某人赤手空拳打天下,用不着任何人支持!月笙,今天你既然来了,那我就正式的通知你。明天开始,我要你跟我和啸林一道,一起将上海滩天下打下来——”
“上海滩的天下不是这样打的。”,杜月笙摇了摇头:“您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资历远远在我之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上海滩究竟有多复杂。你如此莽撞行事,最后肯定自讨苦吃。就算在你背后支持你的是整个国民政府,那你也没有好下场!”
黄金荣腾地一声站起来:“杜月笙!你少张狂!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再好好想想,若你肯跟着我一起干——”
“我非但不会跟着你一起干,还会尽我所能阻止你!”,杜月笙也毫不客气:“你想跳火坑,我可没有义务陪你跳。”
“阻止我?”,黄金荣微微一笑,继而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杜月笙,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实力阻止我吧?你闹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对不对?这几年的顺风顺水,让你自高自大起来——”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杜月笙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扭身而回。末了他丢下一句话:“月笙是个念旧的人,老爷子,虽说现在咱们两个不对路。可只要你认识到自己错了,我杜月笙仍然是你最好的伙伴。”
说完之后,杜月笙头也不回的出了黄公馆。他在车上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袁珊宝和宋三喜吩咐:“明天一早就在江湖道上散出消息,就说我杜月笙跟黄金荣决裂。从此之后,他是他,我是我。”
袁珊宝踩着油门的脚微微一抖:“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杜月笙冷哼一声:“我就是要让他明白一下,究竟我们俩谁才是真正的大哥!嘿,这些年推他在台前,他就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大的,当真好笑!”,说完之后,他又吩咐宋三喜:“咱们的力量都给我调动起来,牢牢牵制住黄金荣,让他在上海滩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我们两家要正式对立了吗?”,袁珊宝问了一句。杜月笙摇了摇头:“现在黄金荣痰迷心窍了,等他醒悟过来,我们还是守望相助的伙伴。现在就不行,要是任由他这么闹下去,就算是青帮,也容不了他。”
杜月笙又吩咐了他们两个几句,然后他看一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距离跟戴笠约定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他呼出一口气:“你们两个,把我送到今下午我跟戴笠分开的那个地点,然后你们赶回去。”
“绝对不行!”,宋三喜摇了摇头:“这个人邪里邪气,一看就不是善类。我们绝不能把杜先生一个人放在那里,最少,也得让我带着几个人护卫在你身边——”
“姓杜的没那么娇弱。”,杜月笙微微一笑,拍了拍宋三喜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切自有分寸。戴笠以后指望我的时候还多着呢,他不会对我动什么歪心思的。”
“可你们要去见的是王亚樵!”,袁珊宝这次也真急了:“三喜没跟这个人打过交道,我可是打过。月笙哥,这个人太危险了,你绝不能不作任何防备就去见他!”
杜月笙悠然一叹:“若是神武在此,你们俩大概就不会这么担心了吧?”
宋三喜默然,袁珊宝也默然,因为杜月笙说的是实话。
杜月笙摇了摇头:“可这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我们经历的风浪难道还少了?神武一直不在,我也活得好好的。所以呢,你们两人就别杞人忧天了。就让我单独去见戴笠,然后跟他一起会一会王亚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