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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赏月皇子动武

康熙南巡回到北京,已是七夕,一连下了几场透雨,秋风渐起,五谷登场。年年这时候,朝廷有两件大事必办:一是督促各省及时收纳粮款;二是要勾决在押的人犯。这些日子,张廷玉一天忙到黑,根本没时间去考虑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的健康状况了。

就是皇上,也从畅春园回驾紫禁城,住到养心殿。赶着节气祭了天坛,拜了明殿,白天接见群臣,时不时与太子、上书房大臣参酌,晚上还得秉烛仔细披阅刑狱奏折,所以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毕竟人命不如别的,是马虎不得的!

到八月上旬,总算将盛暑南巡积压的的文案料理得差不多了。中秋佳节前一天上午,康熙把张廷玉叫到养心殿暖阁,口授了一纸诏书。诏曰:

顷以江、浙旱灾,随命减税、蠲逋、截漕。其江、浙两省明年应

出丁钱,悉予蠲免。被灾之处,并免正赋。使一年之内,小民绝迹公

庭,优游作息,副朕惠爱黎元至意。

康熙从张廷玉手中接过拟稿,满意地欣赏着那一丝不苟、工工整整的颜体小楷,内心赞叹其书如人,正于当年老张英,可镂可镌。他今天心情颇好,且事已办完,才有闲情逸致来欣赏每天在身边的臣工的书法。他没流露对书法的嘉许,溜了一遍文稿,措词达意,都符合他“惠爱黎元”的原旨,点头说:

“拿去发了吧!”

“是。”张廷玉接过诏书欲走,康熙又道:

“下午你就不必来了,明天是中秋佳节,你在家与妻妾们团聚团聚,这些日子也把你累苦了。”

“谢皇上恩典。”

张廷玉走后,康熙这才松懈下来,独自一人在养心殿优哉游哉,养养身心。中秋佳节,年年有成例可循,自然不必再费力操心。礼部遵旨大赦天下,凡五十以上老人皆可分得一份月饼,加酒饭赏赐。宫里宫处,早早儿就张灯结彩,街头上摆满月饼、寿桃,还蒸出一笼一笼的红顶大馒头。六宫两千多名太监、宫女,穿梭儿进进出出,喜气洋洋地忙碌了好几天。

这天,康熙一大早起来,宫女们侍候他穿戴整齐,便带了鄂伦岱、刘铁成一干侍卫,由副总管太监邢年在前面哟喝开道,一一至天穹殿、钟粹宫、钦安殿、斗坛等地拈香。进了早膳,便到乾清宫接受百官朝贺。

康熙对此并无兴趣。无非是说来不牙痛的歌功颂德,根本不可能的“万寿无疆赋”,老一套的“河青海宴”、“黄童白叟永享盛世承平之福”等等,最后一场“赐宴”,足足折腾到下午申时。

进了晚膳,康熙略事休息,倚在暖炕上打了个盹。酉牌时分,李德全领着养心殿六十多名苏拉太监、宫女,卟嗵卟嗵跪了一大片。

李德全边磕头边笑嘻嘻地说:

“圣上有福,今儿个月盘儿贼圆,九天没一丝儿云彩,太子爷,阿哥们和贵主儿们都在御花园候着了。刚才太子爷要奴才请旨:有的阿哥想把皇孙也带进来,”他偷眼看看皇帝表情,“不知万岁爷的意思……”

“不用了!”康熙从暖炕上磨下来,伸着胳膊让太监服侍换袍褂,说道,“三十几个皇子,几百个皇孙,加上公主、郡主、格格、乳母、丫头、老婆子也跟进来,少说也上千人,是叫朕去赏月呢,还是去听他们吵闹?”他大概想起了在江宁曹寅家里,添了一个叫什么“雪芹”的孙子,全家欢天喜地。这次去,那个“雪芹儿”有了两岁,长得胖乎乎的煞是可爱,竟“啊啊耶耶”的牙牙学语了,连他都忍不住要抱起亲亲。真是物以稀为贵,曹家就两三个孙子,当然都视若掌上明珠。可他上百个孙子里面,去爱谁呢?亲了这个没亲那个,说不定还要惹出一堆麻烦。真是,天家绝人情啊!

康熙的乘舆抬进了御花园。因属大会六宫,所以各宫太监、宫女除了留下一半守值,其余都早早跟着各自主子赶来迎驾了。放眼望去,东面以钮祜禄氏贵妃为首,依次是蕙妃纳兰氏、荣妃马佳氏、德妃乌雅氏、宜妃郭络罗氏、成妃戴佳氏、定妃万琉哈氏、密妃王氏、勤妃陈氏、襄妃高氏,还有几 十个尚未生育过的,如陈氏、郑氏、柳氏、色 赫图氏、石氏,以及答应、常在……各都依品级服色垂手而立。二十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全都站在钮祜禄氏身后。西面则以太子胤礽为首,依次站着胤褆、胤祉、胤祯、胤祺、胤祚、胤祐、胤禩、胤榶、胤禌、胤祹、胤祥、胤禵……直至最小的胤礼。最大的有了三十七八岁,最小的还抱在母亲怀里。嫔妃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仪态万方,好象取媚康熙一人的花蝴蝶。见父皇进来,太子胤礽上前一步,率众阿哥跪伏行礼,叩首道:

“儿臣胤礽率诸皇兄皇弟,及后宫各位母妃,恭祝皇上福体安康,佳节身心愉悦!”

诸皇子、公主、格格、各宫后妃和所有太监、宫女齐刷刷像飓风刮倒了麦地似地跪下了。康熙微微扬了扬手臂,笑说道:

“都免了吧!今儿是中秋,朕叫臣工们都各自回家与家人团聚,咱们皇室却不比平常人家,人太多,孙辈都来上千口子,所以朕让他们在宫内呆着。现在就咱两代人在一起,吃餐团圆饭,欢聚欢聚。”

说完,康熙步上月台。斯时,一阵微风吹过,只见苍穹一轮皓月如洗,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庄重而严肃。在银盘里盥了手,拈了一炷香,合手一揖,仰望着昊天海月,虔诚致祷道:“夫天宇渺远,若朕心事浩茫。玄烨已垂半辈,惟登基尚幼,赖太皇太后懿德,产鳌拜、平三桂,也曾金戈铁马,拼杀疆场,方换来太平盛世。然成功易,守功难;善于始者必慎于终业。自古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玄烨愿减寿填缺,玉成万代完璧,以不负先皇之后托。乞上苍默察朕之苦心,庇之佑之,伏惟尚飨!”

众人鸦鹊无声,太子胤礽和胤褆、胤祉、胤祯、胤禩、胤榶、胤祥、胤禵等几个颇有野的皇子,正在咀嚼体会着康熙的祷词。康熙退后一步,又是三揖,而后回过头,摆了摆手道:“月已拜过了,大家随便入席吧!”

膳食摆了三十桌,错落有致地铺开在御花园里。斯时,明月朗照,花影扶苏,暗香浮溢。康熙和太子、钮祜禄氏贵妃等在月台下的首席坐下,依次是众阿哥、众嫔妃们的坐席。桌上五福盘内,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还有八冷盘和必不可少的桂花糖馁馅月饼,另有西瓜、哈蜜瓜、荔枝等干鲜果品。

康熙吃了一小块月饼,大概又想起了在江宁曹寅家的天伦之乐,为了营造皇家团聚的融乐气氛,对太子胤礽亲切和善地说道:

“近两年,户部的事虽不尽于人意,但毕竟还是收回了几千万欠债。虽说主要事情都是老四、老十三在做,也多亏你的督促,不像原来疲踏。朕很欣慰!”

“儿臣何德何能,全仰仗父皇扶持。”胤礽在绝望得自暴自弃之时,猛一听父皇一句赞许,竟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泪水蓦然又冰消了,他想起了跟柳贵人的事,这时柳贵人就坐在远处的坐席上,拿眼睛瞟着他。他有一种亵渎人伦无地自容的罪恶感。

“传旨御膳房,抬一桌席面到毓庆宫,赏皇太子妃石氏!……”

听到这一句,胤礽心里猛地一震,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康熙以为平日对太子管束太严,几句温存话使他这个软蛋感激涕淋。心虽不悦,却又强颜作笑,欠欠身子谓众皇子们道:

“早知你们这样拘泥,倒不如和大臣们在一起自在快活呢。谁有笑话,讲来听听,谁逗得朕乐了,有赏!”

满园清辉,只有杯盘交错,却听不到欢声笑语。这时皇长子胤褆,从邻桌站了起来道:“儿臣来讲一个凑兴。人都说鸡有五德,我看皇上那只雪狮子猫也有五德:见鼠不捕,是谓仁也;能与鼠共分盘中之肆,是谓义也;但见筵宴便闻风而来,是谓礼也;好吃的藏得最秘都能寻着,是谓智也;一入冬,必到热炕头昼伏夜寝,是谓信也……”

话未说完,众人已是哄堂大笑。嫔妃们笑得拿帕子掩了嘴,格格们笑得前合后仰,康熙也笑得一边不住咳嗽,一边连连说:

“好,好,有赏!李德全,取一把朕题过字的苏州绣扇,赏给老大!”

这时,十阿哥胤礻我步履匆匆走了进来,康熙一见不悦地责备道:“老十,阖家团聚,怎么这晚才来,你也太懒散了!”

“皇阿玛,”胤礻我打了个千,一板正经地道,“儿子没衣服穿,找人借裤子去了。”

康熙一愣,众人又是格格大笑。这老十生性鲁莽,不藏心事,平素颇得康熙喜爱,因此游手好闲浪荡惯了,在众阿哥里最会花钱,债台高筑。

康熙只当他说的笑话,也就笑了笑道:“既然借裤子穿来晚了,那就罚你再讲个笑话,逗乐了朕,朕就赏你裤子。”

胤礻我在第三桌入了坐,瞟了同桌的胤禩、胤榶、胤祥、胤禵一眼,大大咧咧朝父皇那方说道:

“儿臣是个老粗,笑话也只怕过于粗俗。说的是范蠡把越国美女西施,敬献给吴王夫差,吴王当然高兴,西施是天下第一美女啊!可是,晚上吴王抱着西施睡觉,却发现这个美女的P股瓣子并不美,浑圆的P股东一道伤痕西一道疤。你道是什么来由?原来越山那地方风俗不好,拉屎刮P股,用一种竹签子,美其名曰‘厕筹’。你想,西施的嫩P股,哪有不留疤痕的!”

众人开始还怔怔地听,到后来,无人不皱眉头,这样下流的笑话,亏老十说得出口。康熙拧着眉瞅着满桌佳肴,摇头道:

“不雅不雅,换一个好笑儿的!”

“扎!”胤礻我一拍后脑勺,又来劲了,“这可是《镜花缘》后传上说的故事,够雅了。话说多九公跟唐敖、林之洋漂泊国外,买得一船檀香,正要返程,却被十三个强盗打劫。这强盗本是蛮夫,抢的是金银,一看是船干柴,好不气恼,一把火烧了,顿时香透九重。玉帝闻着,叫天丁去查看,天丁回来复命说:‘主子,没别的,是十三强盗在焚香,巴结您呢!’”

他阴阳怪气说完了,还是没人笑,明白事理的阿哥都闻出了火药味。这是什么“笑话”!分明是糟践刚才被父皇褒奖了几句的老四、老十三,一齐都把目光投向那边。有的担心,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隔岸观火。老四胤祯躁动不安,对老十的攻击他能忍耐,怕就怕胤祥的牛脾气暴发起来,搅了父皇苦心孤诣营造的团圆气氛。胤祯端着酒壶过去,本想给胤祥叮嘱几句,但一见康熙脸色徒变,他没敢开口,只给胤祥斟了杯酒,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就回到了坐席上。

胤祥倒也像沉得住气。旁若无人地大块朵颐一番,将胸前袍扣一扒,提着酒壶立起身,嘻哩哈啦给众兄弟一一敬酒。来到胤礻我跟前,坦然笑道:

“十哥!”

“唔?”

“你说的笑话,主子没笑,我们没笑,你自己也笑不出。该不该罚你一杯?”

“毬!谁跟你干杯?”

“不干也得干!”

“啊,怎么了?”胤礻我站了起来。

“我问你!”胤祥一把揪住胤礻我的胸衣,瞪着布满血丝的牛卵眼质逼道,“你刚才讲的十三个强盗是谁,一船檀香所指何物,抢劫金银是怎么回事,狗屁已经放了,你不说清楚,我叫你的脸也成西施P股!”

胤礻我虽也身高体大,但都是一身没用的坠肉,在结实如牛比他还高半头的胤祥跟前,要来武肯定不行。不过他也有他的强项,仗着有胤禩、胤榶、胤禵事先议过是坚强后盾,撒泼放赖耍嘴皮子,他技高一筹。当即退后一步,手指胤祥口喷白沫地骂开了:

“强盗就是你,还有老四,大水冲了龙王庙,你们抢劫到自家兄弟上来了。刚才万岁爷问我为何来迟,我说借裤子去了,你们都以为我说的是笑话——”他转向众兄弟姐妹和母妃,沙哑着嗓门控诉说,“你们去宣武门、正阳门、大栅栏十几家当铺、古董店、故衣店看看,里面发卖的都是你十哥的家当!如今你嫂子、侄子在家,吃没吃的,穿没穿的,守着四壁在哭……”

康熙至此方听明白,清理户部积欠,居然弄到皇子典卖家产的地步。却见胤祯站了起来,冷冷地走到胤礻我面前,把胤祥扒开,冲十弟道:

“皇上没给你奉禄么?谁叫你花天酒天四处借债?大臣们卖了房产都还债,为皇上为国分忧,就你一个皇子能不还?还用脏话气皇上,把个好端端的拜月会搅黄,你居心何在?你……”

胤祥在后面一唱一和:

“就是四哥这话!”

嗖地一拳,啪地一响,乘人不备胤礻我早在胤祥的脸颊上擂了一拳,破口骂道:

“你这淫贱婆生出的野种!狗仗人势,就知道跟在太子爷后头拍马屁!老子今天豁出来了!……”

“啪啪啪”,胤祥抹了把嘴角滴落的鲜血,像头暴怒的狮子,拳头雨点般落在胤礻我的肩膀上、背上。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话:母亲生下他后就出家当了尼姑,没娘的崽受尽众兄弟的虐待欺凌,他比死了娘的老七、老十八还差一大截。按祖宗家规,皇子无论嫡出庶出,一坠地就有八个保姆、八个乳母、六个针线、六个浆洗、六个灯火、六个锅灶,共有四十八人服侍。唯独他只有十八个。皇子六岁上学,每人八两学费,他只有五两。在学宫所有兄弟都欺侮他,只有四哥暗地里保护他。想想从小受到的委屈、糟践,他泪水长流,忘乎所以,好象要把所有的气都撒在老十身上。老十无还手之功,却有招架之力,他拦腰抱住老十三,两人在席前扭打成一团。

阿哥们桌前顿时乱哄哄的,又喊又叫,吓得母妃席上的小阿哥哇哇大哭。李德全、邢年等太监,一拥而上去拉架;太子胤礽上前跺脚拍手想喝止;老三弹衣挥扇,劝了这个说那个;胤禩、胤榶、胤禵明里劝架, 实际上暗帮胤礻我喊叫得最凶:

“别打了!别打了……”

“都给朕滚开!”康熙蓦地咆哮一声,“让两个小畜生打,往死里打!”

康熙眼里冒火,泪却往腔子里流。原只想众皇子之间有些不和,只不过为的赏赐不一,信任不同,有的派了差有的没派差。现在看来远不是这样,老十不过是蠢笨的出头鸟,后面还有摇扇的,阵线分明,势不两立。矛头竟然对准了朕和太子,他们巴不得把朕早一天气死,好让他们狗抢骨头,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杀个血肉成河。想到此,康熙只觉心口一阵绞痛,差点栽倒。

一声怒吼,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了。胤礻我抚着打肿的脸,仍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缠着衣带。胤祥却是一脸惨白,不住地抽搐,“哇——”地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断断续续嚎哭道:

“儿,儿子在父皇前失礼……只求万岁今日明说,儿子亲,亲娘……究竟是不是淫贱村妇……”

康熙在李德全、邢年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朝胤祥伸出手,却够不着,叹息一声说:

“你起来——你母亲是土谢图汗的公主,身份尊贵。你为朕办事,他们恨你,朕心里明白。今后谁要再说你母亲的坏话,朕宰了他!”他蓦地推开李德全、邢年,一条胳膊高高举了起来,往空中一划,“你们都听着,朕还没死,暂时也不想死,你们都老老实实呆着——来人啊!”

“奴才在!”李德全战战兢兢答应。

“把胤礻我带去宗人府!先重责十杖,再囚禁起来!”说完,他袍袖一甩,兀自走了。

这件事情过后,康熙一直有了一种心病。这种心病他除了偶尔跟张廷玉透露一丝半点,除此之外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就是跟最亲近的钮祜禄贵妃,别的妃子,也觉不好启齿。年届五十五六,眼看就花甲之年的老皇帝,怎么好跟后妃们说自己老了呢?

也许三十岁以后,戡靖已定,康熙过于放纵了自己的私生活。那时,不管南巡北狩,身边总离不了女人。先是带着贵妃或自己中意的妃子出行,后来,每巡幸到一省一府,那些交往极深的近臣亲贵,那些献媚讨好,巴结还来不及的地方疆吏,都把从民间挑选的年轻美女,送到他的行宫。送来的美女一个比一个年少,一个比一个风姿绰美貌多情。女人在十五六岁时,像含苞待绽的花蕾,皮肤水凌凌,红润润象映着日光的珍珠玛瑙,仿佛轻轻一掐就流香四溢。跟这样的少女作爱,自然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那些从山野,从水村选来的姑娘,兼有清风明月般的纯洁和野趣,更是三宫六院嫔妃不可比拟的。他在无限快乐的承欢中,常常想起白居易的诗:

汉皇重色思倾国,

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

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

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

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

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照,

从此君王不早朝。

……

康熙也有过乐不思蜀,不想早朝的时候。那是在江宁的曹寅家,曹家先辈是皇宫内务府包衣,服侍过先皇顺治爷,后来又跟康熙的堂兄弟福平王做了亲家,也就是如今小雪芹的姑姑,嫁给福平王爷做了福晋。有了这层“奴才”加亲眷的关系,曹寅把大行宫建得那么气魄恢宏,山水玲珑,楼台剔透就一点也不奇怪。“大观园”里真个是美女如云,从苏、浙选来的娇娃应有尽有。什么西施的P股被竹签子刮烂了,狗屁!

康熙到了近花甲之年,才悟出一个道理:年轻时不可纵欲。这好比一壶酒,慢慢酌饮,其味浓烈,绵绵延延可以一直倒下去;如果暴饮狂倒,最大最满的一壶酒,也很快就倒完了。现在他那把酒壶就有一种倒空了的感觉。难怪阿哥们都以为他老了,可以窥伺皇位,有机可乘了。由于年轻纵欲过度,他确乎有点“未老先衰”,肾虚腰胀,力不从心了。

这是太医给他服多少补药也补不上来的,吃什么样的春药也发动不起来的。然而,他又不服老!为了顺利承续,安排好继位接冠之人,他也不能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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