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昏暗的审讯室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嫌疑犯没有再说话。林队长递过去一杯水,她拿起来喝了一口。
“这就是你的故事?”林队长问。
“嗯。”嫌疑犯回答,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险之中。
笔录上依然一片空白,林队长并没有往上写。他不断地思考着刚才她的讲述,总觉得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嫌疑犯讲故事的时候一直盯着笔录看,上面有审讯警官的名字。
林队长将笔录抽回来,看着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嫌疑犯。
“谁开的枪?”林队长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是李为。”
“你刚才不是说他在洗手间里被人打晕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撒谎了。”林队长冷冷道。
“我没有。”
“那你肩上的枪伤怎么回事?”
“枪伤?”嫌疑犯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顿时疼得咧起嘴来。黑白相间的病服上绑着纱布,似乎还能看到纱布上沾有血迹。
“根据我们的调查,艾丽从来就没有失踪。”林队长将一张照片推到嫌疑犯面前,嫌疑犯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那是一具尸体的照片,身上血迹斑斑。嫌疑犯注意到死者是短头发,惊恐地往后撤着身子。
“拿开,拿开。”嫌疑犯大声喊道。
“你刚才说姐姐艾米是短头发,妹妹艾丽是长头发。”林队长将照片收了回来,继续道,“如果你是短头发的姐姐艾米,那这具尸体又是谁呢?”
“不……不……不是我!”嫌疑犯浑身抽搐起来,想要远离却被手铐牵制住了。
“你不是艾米,照片上的人才是艾米,她死了。”林队长提醒道。
“是的,我不是。”嫌疑犯突然冷静了下来,“我是艾丽,是我杀了他们。”
“你杀了谁?”林队长坐下来,追问道。
“这恐怕还是要从头说起。”
“时间还早。”林队长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朝嫌疑犯露出了鼓励的笑容:“我想听你真实的故事。”
2
我叫艾丽,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叫艾米。
真是很抱歉,我刚才撒谎了。很多事情并不是我讲述的那样,什么遗产争执,什么谋杀,通通都是假的。因为我故意以姐姐的身份去讲述,所以混淆了一部分自己的记忆。我想我有必要重新做一次梳理。
我们姐妹俩的感情从小就很好,爸妈也很爱我们。小时候我指着姐姐问妈妈,为什么她跟我长得一样啊?妈妈说,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啊。当时我并不懂得太深奥的意思,只是真的把姐姐也当成自己对待。我有好吃的一定会给姐姐一份,姐姐摔跤了我也会切身感到疼痛。
虽然只比我早出生十几分钟,但姐姐总感觉比我要成熟很多。她很安静,做事不像我一样疯癫,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照顾我了。
我们那个时候常玩一个照镜子的游戏。姐姐站在我对面,她做什么动作和表情,我就紧跟着做同样的。我要是做错了,就反过来从我开始。姐姐每次做的表情都很优雅,微笑或者可爱。而我不一样,我喜欢扮鬼脸。姐姐并不想学,觉得太丑了。但我假装生气后她就妥协了。姐姐做的鬼脸一点都不吓人,我每次都笑得肚子疼。
上小学后我依然调皮捣蛋,惹过不少祸。有一次玩球我将老师办公室的玻璃鱼缸打破了,心里非常害怕。我去找姐姐,哭红了眼睛。她冷静地把我拉到洗手间,我们两个人调换了衣服。被鱼缸里的水浇湿的衣服穿在姐姐身上,她因此受到了老师严厉的责备。
爸爸到学校赔偿了鱼缸钱事情才告一段落。那个时候爸爸的事业刚起步,家里的经济并不宽裕。姐姐教育我说,以后不能再惹祸给爸爸添麻烦了。
现在想起来,她那时像个小大人一样知书达理。
我虽然不主动去惹麻烦,但麻烦还是会找上我。我们年级有几个结成群的澳洲小太妹,平时没人敢惹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其中一个看我不顺眼。那天放学回家,她们几个人堵住了我。
几乎没有给我辩解的机会,她们一上来就揍我。虽然是小孩子力道不大,但我也是小孩,委屈和疼痛让我不知所措。这个时候姐姐出现了,她奋力地推开那些人,紧紧地抱着我。她们不依不饶的拳头都砸到了姐姐的身上,而我躲在姐姐身体下被保护得很好。
“姐姐,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你不怕疼吗?”我们互相搀扶着回家的路上,我问姐姐。
“因为我们是一个人啊,你疼了我也会疼,那还不如我自己疼。”
这句话现在看来有很大的逻辑问题,但当时却给了我一个坚定的想法。我和姐姐这辈子都不要分开,我们是一个人。依照这个想法,我们俩取了同一个英文名:Emily。这个名字涵盖了我们两个人,寓意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长大后家里环境变好了,我跟姐姐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这个想法藏回到心底,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几乎快要忘记了。
我们并不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形影不离,我有了很多其他的朋友。姐姐性格太安静,很多时间都呆在家里。说实话,我并不太喜欢姐姐的性格,像个老太太一样没有生气。虽然没办法走进对方心里,但我依然爱她,就像小时候一样。
有一次我看姐姐一个人呆在家里太闷,便带她去我常去的酒吧喝酒。我想这大概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错误的决定。
那天我有事提前离开了,而姐姐结识了她后来的老公迪安。
姐姐将自己恋爱的消息告诉我时我吃了一惊,只觉得那并不是真实的。姐姐曾经对我说,我们永远都不分开。而现在她如果有了男朋友,而后再结婚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我不是不希望姐姐得到自己的幸福,只是很担心她受到伤害。我也并没有那么强大的执念说要把姐姐捆在自己身边。在姐姐谈恋爱之前我已经谈过几次恋爱,他们说爱我的时候很爱我,而分手的时候却决绝得像个陌生人一般。我并不是个相信爱情的人。
没过多久姐姐就带着她的男朋友迪安和家人吃饭。我看着他有些眼熟,姐姐告诉我他也是那家酒吧的常客。我想也许之前我跟迪安在酒吧里见过面,只是没有交流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迪安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对姐姐这段感情的担心变得更加强烈了,真希望他们俩出现个什么矛盾然后分手,再也不见。
3
我的愿望或者说是诅咒并没有成为现实,姐姐和迪安最终还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爸妈很开心地给他们准备婚礼,唯独我不开心。
“姐姐,你真的要和那个男人结婚吗?”我陪姐姐去试婚纱,中间休息的时候我问她。
“什么叫那个男人,他叫迪安,很快你就要叫他姐夫了。”姐姐一脸幸福。
“我才不要。”我偏过头去。
姐姐摸了摸我的头,笑道:“你也得赶紧找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嫁了,这样爸妈才会放心,我也能够放心。”
“即使是真心对一个人好,那也是有条件的。一旦条件失去了,真心也变成了没心。而且真心还有时间限制,这一会是真心,过一会说不定又变了。”
“你怎么会说出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才多大的人啊。”姐姐不被我洗脑,反而笑了起来。
“我跟你一样大。”我很不服气,“不对,从科学上来讲,双胞胎中后出生的那个是姐姐才对。”
“强词夺理。”
“姐姐,你爱他吗?还是只是因为他对你好你就想嫁给他?”我吐露出自己的担忧,“你太喜欢顺其自然了,我怕你没看清楚他这个人。”
“放心吧,我又不是呆子傻子。”姐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愉悦中,对我的话大概没有认真思考。
我放弃了所有努力,只能衷心地祝她幸福。
姐姐刚结完婚那阵夫妻俩经常去找我玩,他们幸福的样子让我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想也许我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
这之后我回到了自己正常生活里去了。除了继续在医学院读研之外,我的很多时间都用来和朋友聚会玩乐。顺便说一句,我的学习成绩一点都不差,而且我还打算到悉尼医科大学去进修。
那天晚上我和一个朋友在酒吧里喝酒。我们玩骰子,输了的喝酒。那个朋友喝多了,跑到洗手间里狂吐。我听着酒吧里的音乐,身体随着节奏摇摆着。这个时候迪安拿着一杯酒走到我面前。我一直都叫他迪安,从来没有叫他姐夫。
“这么巧,我刚好和朋友在这玩。”迪安跟我打招呼。
“是啊,你怎么没在家里陪姐姐?”我没带好气地问。
“工作需要。”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刚才我那朋友说,你老婆在那一个人独自喝闷酒呢。我一看原来是你在这里。他们虽然知道我老婆有个双胞胎妹妹,但却分不出来。”
“我们俩被认错的事情多了去了,没新意。”我撇了撇嘴。
迪安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还是很奇怪,让人不自在。
“如果不是认错,我恐怕也不会跟你姐姐认识,而且现在还结了婚。”他突然莫名其妙道。
“你在说什么啊?你认错谁了?”我没有听明白。
“今天借着酒劲我就把这话说了,要不然以后可能再也找不到机会。”迪安闭着眼睛想了想,继续道,“其实我最开始有好感的人是你。”
“什么?”
“你经常来这家酒吧玩,我也特别注意到了你。你豪爽,有生气有活力。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你和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输了,选择大冒险。赢家让你去每一桌找个人表白,而且不准重样。你来到我们这一桌,看着我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赶紧去准备钻戒吧。我当时觉得你特别有意思。”迪安看我没回应他,接着说,“后来有一天我看到了你姐姐,我把她错认成了你。我鼓起勇气走过去搭讪,你姐姐说她叫Emily。我以前听到你朋友叫你Emily,所以更加没有怀疑。我开始疯狂追求你姐姐,我一直以为是你。”
“我们俩用的同一个英文名。”虽然觉得这个过程很滑稽,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难道不爱我姐姐吗?”
“爱,我当然爱她。”迪安连忙否认,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只是我不太喜欢她太沉静的性格,我更喜欢你这样有活力的。”
“你喝醉了。”我看到朋友走过来,连忙阻止迪安继续说下去。
“嗯,我喝醉了。”他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他的朋友圈里。
我像是做贼一般逃离了酒吧。以前的所有担心通通都回来了,我有一种预感,久了之后迪安会冷落我的姐姐,她会过得不幸福。我蹲在路边紧张得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而以往这点酒根本不会让我有醉意。
4
姐姐结婚后一直在家里当家庭主妇。我每次去看她都觉得她的快乐是泡沫,随时可能被戳破,什么都不剩下。只是姐姐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
因为上次迪安的坦白,我自己心神不宁,有时候会刻意避开与他见面。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了,发短信问我为什么要这样?
你只要好好喜欢我姐姐就行。我如此回复他。
那我不打扰你了。他回复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些失落。
跟爸妈一起吃饭的时候,妈妈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年龄不小也该找个人结婚了。我说不急,还是先以学业为主。后来妈妈开始讲述姐姐婚后的幸福生活,特别夸赞了她的好女婿迪安。
“你要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像迪安这样的。”妈妈总结道。
我尴尬地笑着说我尽量。
其实抛开因为担心姐姐而讨厌迪安的缘故,仔细想一想,迪安确实是个不错的男人,风趣幽默、懂浪漫、又有事业。姐姐喜欢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果他不是姐姐的丈夫,我说不定真的会跟他来一段婚外情。
不过,我对迪安仅仅是好感,并没有到喜欢他的程度。而相反,我一直觉得迪安看我的眼神很怪。我没有说明的是,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慕。
或许是我们真的有缘。那天我去逛街,看上一件漂亮的呢子大衣,准备买单时却发现忘带信用卡了。我有些懊恼地将衣服放回去,导购员跟在我身后说,您刚才试这件衣服很漂亮有气质,不买吗?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后一件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伤心地将衣服递给导购员。
“一转眼你就走丢了。”迪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对导购员说:“帮我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好呢。您太太穿这件衣服很漂亮。”导购员大概是看迪安的语气很亲昵,误会了。
提着衣服从专卖店出来,我大步地往前走。迪安紧跟在后面。
“别生气,我只是想替你解围,没别的意思。”他可怜兮兮地说。
“我没生气,谢谢你的帮忙,我会还现金给姐姐的。”
“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买件衣服送给你都不行吗?”迪安走到了我的前面,转身面向我。
“不是已经说了以后少碰面的吗?”我冷漠道。
“我又不会吃了你。”迪安看我一脸严肃,笑了笑,“我觉得你并不讨厌我,否则也不会留长发。”
“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姐妹俩一直都是齐耳短发,估计每次都是相约着去剪的吧。而现在你却留起了长发,你是想和你姐姐区分开来。”迪安看着我的眼睛,“这大概和我上次说认错人的事情有关系吧。你觉得如果跟姐姐区分的话,就不会因为被认错而错过好男人,譬如像我这样的。”
“你可真够脸皮厚的。”被迪安看穿了心事,我恼羞成怒。
“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优秀的。”迪安转移了目标。
“必须一定以及肯定。”我笑道。
“时间还早,咱们去看场电影吧。”迪安看了看手表,提议道。
“不去。”
“就当是为了感谢我还不行吗?你知道的,你姐姐很宅,我已经很久没有看电影了。现在有一部正在上映的电影是我期待很久的。我一个人无聊,你总不会希望我拉着别的女生去看吧。”
“你敢?”我斜着头装出发怒的表情,随后紧接道,“其实你找个男人陪你去看也行。”
“我怕被误认成Gay。”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一块,我们俩都笑了起来。我同意跟迪安一起去看电影,但要求他对姐姐保密。我们看的是一部文艺片,边看的时候迪安边低声向我解释影片所展现出来的人文关怀以及导演独特的拍摄手法。因为有他的讲解,这部电影我看得一点都不沉闷。迪安确实是个很风趣的人。重要的是,他的思想并不轻浮。这和我以往从酒肉朋友里挑出来的男朋友有很大区别,他们喜欢大声说话、喝酒划拳,却不喜欢把自己的思想丰富起来。
我突然有些羡慕姐姐能找到一个这么好的丈夫。
5
渐渐的,我跟迪安熟络了起来,并且不再对他有成见。有时候我还会主动约他陪我一起去逛街。而他则会带我去听音乐会,或者去看话剧。我们无话不谈,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
闲暇的时候我还是会有些担忧和懊恼。我跟迪安之间像是糊了一层窗户纸,随时可能被捅破。我命令自己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但每次都无法控制自己。
很快到了年底,迪安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参加一家香水公司的尾牙酒会。我一直都用那家公司的香水,感觉很不错。听迪安说尾牙上会来一些明星,还有很多帅哥靓女,我听后更加想去了。
“不过……”迪安突然停下了描述,低声道,“如果你要去的话,只能是冒充你姐姐,以我老婆的身份参加。我还没有听说谁带小姨子去参加正式的尾牙的。”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带姐姐去?”我的心冷了下来。
“我跟她说了,但是她身体不舒服。也许是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故意找的借口吧,我也没有办法。”迪安叹了口气,“不过我跟她说了这次尾牙酒会的重要性,能认识很多商界的人士,对我的事业是很有帮助的。她觉得很抱歉不能陪我,还开玩笑说让我叫你去,说谁都不会知道你是假冒的。”
“我姐姐真的这么说?”
“是啊,她还说你或许能在酒会上跟哪位公子哥一见钟情,也早点让她放心。”
“那我还是去吧,机会难得,不能错过。”我笑道。
那天晚上的尾牙酒会我玩得很开心。我挽着迪安的胳膊跟他和在场的商界人士谈笑风生。迪安介绍我时都说,这是我的妻子Emily。我知道他用英文名是为了照顾我的感受。迪安的谈吐优雅得体,我挽着他,亲昵地跟他说话。听到别人夸赞我的漂亮和我们夫妻的恩爱,我总会产生一种错觉,似乎我跟迪安真的是夫妻。
也许是太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后来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起来。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的客房里,而身边躺着的是同样酒气熏天的迪安。
我们做了对不起姐姐的事。
我把迪安叫醒,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去酒店的三楼吃早餐。我们没有谁提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气氛有些尴尬。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艾米了?”我这样问迪安。问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自己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如果他说是,只是表面上弥补了他心里的愧疚。我们是双胞胎,他认错了人很正常,而且是喝醉酒的情况下。可是如果他真的说是,那我算什么呢?姐姐的替代品吗?
“不是,我喝醉了。但我知道你是艾丽,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迪安放下刀叉,抱歉地看着我,“艾丽,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我知道。”我故意摆出“这事已经过去了”的姿态,“以后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嗯。”迪安点了点头。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没过几天我又有些想迪安了。爱情总会在不经意间来临,像是空气一样弥漫在你的身边,你无法忘记它的存在,也无法将它驱赶开。你无法长时间的憋气,最后只能妥协地将它吸入然后遍至全身。
我去姐姐家里做客,她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在这一方面,我只能自惭形秽。
“姐夫会回来吃饭吗?”
“他晚上加班。”姐姐摇头,随后笑道,“你怎么突然改口叫他姐夫了?还怪不习惯的。”
我故意呵呵几声装傻躲避了这个话题,其实我是做贼心虚。
“这几天你姐夫好像心情不太好,可能是金融危机的原因,生意不是很好做。”吃饭的时候姐姐突然说道。
“嗯,很多公司都出现了经营危机。”我点头道。
“金融危机还真是说来就来,前些天还看到他挺开心的。每天回家都像是吃了蜂蜜一般。”
“是吗?”我淡淡地回应。
“对了,上次酒会你去了吗?”
“嗯,姐夫说你提议我冒充你去。其实不怎么好玩,我很早就回家了。”我撒谎了,说完后不停地往嘴里扒饭。
“他工作压力大。如果你有能帮他的就帮帮他吧,我在这方面没有天赋。”
“嗯,我们都是一家人嘛。”我夹起一块肉放到姐姐碗里。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这让我原本愧疚的心更加不安起来。
6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和几个朋友去酒吧喝酒,大家高谈阔论好不热闹。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抓住我,我一转头就看到了迪安。
“跟我走。”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了这句话。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拉着我出了酒吧。冷风灌进我的脖子,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我们站在酒吧后面的巷子里,迪安突然抱着我,用他柔软的双唇贴过来。我心里想要推开他,但嘴上却像是尝到了甜头不愿意松开。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迪安有些愤怒。
“上次不是已经……”
“我不管这些,什么都不想管。即使天塌下来,我也要和你在一起。”迪安的眼眶都红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我没有回答他,头疼得厉害。
“一点都不想吗?”迪安叹息道。
“想,很想。”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不想再压制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抱着他,主动亲吻他的脸。
“是的,这才是我喜欢的Emily,充满活力,不掩饰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迪安在我耳边呢喃。
那天晚上我们去了酒店。如果第一次是因为喝醉酒的关系,那这一次则完全放下包袱,尽情享受着相爱的欢愉。我躺在迪安的怀里,听他说着情话,心情欢快得像一只酒饱饭足的兔子。
“要不要再来一次?”
“讨厌……”
有人说偷情就像是鸦片,会让人上瘾。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在那之后我们经常会找时间到酒店里约会,那种偷偷摸摸的刺激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独自一个人安静的时候我还是会警告自己,这种事已经是底限了,不能再往前伤害到姐姐。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当初姐姐结婚时,我担心姐姐将来会不开心受到迪安的伤害。可是没想到现在伤害姐姐的竟然是我自己。
我的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在每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都会加一些重量,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久,承受多重。
爸妈提出要去国外度假,想让我陪他们去。我因为在准备悉尼医科大学的考试所以推脱了,爸妈有些不开心。那天姐姐去家里,妈妈说起这件事,姐姐提议自己陪爸妈出去度假。
“迪安那里没问题吗?不要影响到你们夫妻感情才好。”妈妈担忧道。
“怎么会呢。如果他有时间我还得叫他陪你们一起去呢。”姐姐从背后搂着妈妈的脖子。
很快姐姐就带着爸妈去国外度假了,迪安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们多了很多相见的机会,而且不用担心被姐姐发现。
接到国外医院打来的电话时我和迪安正在拥吻。
“车祸?”我整个人都傻掉了,眼前的一切突然模糊起来。我一P股坐到了地上,失声痛哭。
爸妈在那次车祸中去世了。姐姐的腿部神经受到严重创伤,只能依靠轮椅行走。在病房里我抱着姐姐不停地哭。我说如果是我陪爸妈去度假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这个样子下半辈子要怎么办?
姐姐安慰我说,这是她的命,怪不得任何人。
尽管悉尼医科大学寄来了录取通知书,但我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姐姐。她极力反对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但我早已经下定决心,我不能抛下姐姐一个人。
姐姐出院之后我留在家里照顾她,每天给她做腿部按摩。因为我是学医的,所以是照顾姐姐最好的人选。我对姐姐说,只要每天坚持她还有站起来扔掉轮椅的机会。姐姐只是笑,说没关系。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随遇而安,不想去改变。
其实主治医生早就对我说过,姐姐的双腿康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给姐姐希望。如果不是我的推脱,也许就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苦难。
车祸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我们都沉浸在悲伤之中,我跟迪安没有再约会。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迪安再次找到我,我说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可是日子还很长,我们的生活要照常往前走。”迪安对我这样说。
他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逝去的东西再也回不来,我不能一直都这样逃避。
虽然还在一起,但约会的频率明显降低了很多。我现在对姐姐有的不只是愧疚,更多的是一种负罪感。
每一次跟迪安在一起,我的心里压力都会增加一些。而迪安越来越喜欢对我说起姐姐的忧郁症,说她不满他对她的冷淡,说她怀疑他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说她需要靠药物来保证睡眠。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那天我终于对迪安发了火。
他讪讪地闭上嘴巴,走到客房的阳台,一站就是一个钟头。
7
我买了些水果去看望姐姐,坐在沙发上给她做按摩。姐姐紧锁着眉头,看上去很不开心。
“你怎么了?”我问她。
“没什么。”姐姐除了安于现状之外,还喜欢把心事都藏起来。
“最近怎么很少看到姐夫?”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他工作太忙了,压力也很大。”姐姐摇了摇头,“昨天晚上他又喝醉酒了,我本来想叫醒他冲个澡再睡觉,他很不耐烦地推开了我。”
“怎么能这样?你没事吧?”我心里冒火。
“没事,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向我道歉了。”
“那就好。”我苦笑着回应。我想起自己瞒着姐姐和姐夫偷情,头禁不住疼了起来。“姐夫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对劲?”
“就是,你们多久没有那个了?”
“哪个?”姐姐垂下头。
“你知道的。”我不好意思挑明。
“现在这个样子……”姐姐摇了摇头。
“姐夫会不会在外面有了其他的女人?”我想试探姐姐的心思。
“应该不会吧。”姐姐的回答并不肯定,“他那么忙,估计没有那个心思。你知道的,他做外贸生意,经常去国外出差,很累的。前些天从悉尼回来,我看他还感冒了,估计是水土不服的原因。”
迪安前阵子去过悉尼吗?我很快明白他对姐姐撒谎了。我看到姐姐低垂着眉头,心里突然很难受,她太可怜了。
“推我到阳台上去晒太阳吧。”姐姐说。
“嗯。”
姐姐透过玻璃窗眺望着远方,一脸向往。
“艾丽,你说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以前双腿好好的时候,迪安叫我出一次门,我都会犹豫半天。而现在不方便出行了,我却总想到远处去看一看,瞧一瞧。”
“你的腿会好起来的。”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姐姐转头朝我笑了笑,“你对我真好。”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很难受,说道:“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现在做轮椅出行也不会很困难。”
“其实,我只想陪在迪安的身边。”姐姐收回自己的目光,“再远的地方都没有家温暖。”
“嗯,以后让姐夫多陪陪你吧。”
姐姐没有再接话,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清楚地知道,迪安的心思再也不会花到姐姐身上了。
难道这就是姐姐的命运吗?坐在轮椅上过一生,孤苦伶仃?
我又想起小时候我们相互的承诺:我们就是一个人,我们永远不分开。现在,姐姐悲惨的命运也是我的,我无法全身而退。
迪安匆匆忙忙地叫我去酒店,说有重要的事情找我商量。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多陪陪我姐姐,她一个人很孤单的。”我的心情很不好,根本提不起约会的兴趣。
“她在怀疑我?”迪安苦涩地摇头。
“你说什么?”
“艾米怀疑我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迪安冷静道,“而且她找了私家侦探。”
“你怎么知道?”我吓了一跳,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我的想象。
“她在网上找的,忘了清除浏览记录,被我看到了。我怀疑我们的事情已经被艾米知道了,只是她不愿意戳穿而已。”
“你确定?”我按住胸口,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只是猜测。请私家侦探是最近的事,我想了一下这期间我们好像只见过一次。那天是在旋转餐厅吃饭,即使有人跟踪估计也不一定能拍得清楚。”迪安看我很焦急,说出了最好的可能。
我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
“不过,如果那个私家侦探追查之前的事情可能就麻烦了。你曾经冒充艾米和我出双入对,他只要把那些时间和艾米一对质,咱们就有暴露的可能。”迪安的这句话让我再次陷入了焦虑之中。
“怎么办?”我一时有些茫然。
“你想不想成为我的合法妻子?”迪安突然问我。
“什么意思?”
迪安将客房的窗帘拉上,又检查了一遍房门,然后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坐下。
“我们一起杀了艾米,好不好?”
迪安的这句话让我彻底震惊了,整个人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杀了艾米之后,你就冒充艾米继续跟我一起生活。你们姐妹俩很像,没有人能分辨出来,只要你把头发剪短就行了。”迪安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计划,“你在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因为如果你是艾米,那你是站不起来的,不能随便出门。过了风头之后,我再对外说你的双腿康复了,我们就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我冒充艾米,那我自己呢?”我木然地问。
“艾丽出国了,再也没有回来。这个世界上不再有艾丽这个人,你要彻底变成艾米,变成我的妻子。”迪安解释道。
“这么做姐姐不是很可怜吗?”
“她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她活得快乐吗?不能出门,没有自己的朋友,生活灰暗,整天疑神疑鬼。这样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好。”
为了杀一个人,还要让自己成为善良的化身,迪安真是煞费苦心地说服自己。
不对,是欺骗自己,我想他自己是没有相信的。
“你放心,不用你帮忙,我自己可以搞定。”迪安最后说。
整个晚上我都很少讲话,迪安搂着我,也心事重重的模样。我们就像是两只被雨水淋湿翅膀的小鸟,准备振翅一搏。
我忍不住回忆了很多我们姐妹俩小时候的事,姐姐像个小大人一样保护着我不受伤害。只是为什么现在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我竟然要去杀了我的姐姐,那个我最爱的人。
8
我连续几天都没有去看望姐姐,我害怕和她面对面。如果她真的发现我和迪安的关系,她该有多伤心。也许她不会斥责我,她依然会像小时候一样包容我,但是她的沉默更像一把刀,会在我的心上不停地砍杀。
我又一次惹祸了,而且是无法被原谅的。
只有艾米死了,我们才不用去面对尴尬和仇恨。迪安这样劝说我。
艾米这样活着,不如死了更好。他还这样劝我。
他只想让我跟他站在一个阵营里,那就是:我们要杀了艾米,我的姐姐。
迪安决定实施计划的前一天下午,我来到了姐姐家里。她正在阳台上晒太阳,看见我来依然很高兴的样子。
真是很奇怪,那天她突然给我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我们还一起翻看了相册。这是个宁静温暖的下午,我想如果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吃过晚饭后,我收拾好家里,然后走进了洗手间。我将事先准备好的乙醚倒在了一条白毛巾上面,接着回到了客厅。
姐姐正在看电视,她没有丝毫的防备。
我从背后用毛巾捂住了姐姐的嘴巴,她挣扎了几下就昏迷了过去。我将姐姐推进洗手间,然后拿起剪刀开始剪头发。洗手间里的灯光有些暗,我将浴霸的灯也打开了。热劲并没有让我烦躁,我不时地回头看姐姐,冷静地照着她的发型修剪。很快洗手间的地面上落了一堆头发,而我的长发也变成了姐姐的短发。
我还记得当初留长头发是为了和姐姐区别,而现在我和姐姐又成了同一个人。
从提包里拿出早就预备好的绳子将姐姐捆好,再将毛巾塞进姐姐嘴里。然后我把姐姐抱到浴缸里,拉好浴帘。我可以想象姐姐醒来时发现自己不能动弹时的恐惧,但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将洗手间收拾干净之后我把姐姐的轮椅推了出来。我坐在轮椅上在客厅来来回回地练习,直至能够很好地控制它。其实有好几个时刻我都有站起来走路的冲动,无论多熟练,坐在轮椅上终归是很不方便的。
我吃了几片安神药,强迫自己好好休息一晚上。我知道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第二天下午我找到私家侦探来了,他向我介绍说自己叫李为。他把我推到阳台上,那里的光线很足。
“你是说你的妹妹艾丽失踪了?”他拿着记事本,开始询问我。
“嗯,已经有一个礼拜了,打电话没人接,我很担心她。”我垂着头,装出很哀伤的样子。
“艾小姐为什么不报警?”
“家务事,不想太张扬。”我有气无力道,“有时候私家侦探比警察好用。”
“除了没有枪之外,其他的差不多。”李为有些得意地自嘲。
“我怎么听说很多私家侦探有枪?”
“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她离家出走的原因?”李为笑了笑,不置可否,很快转回了正题。
“半年前我父母车祸去世了,我的腿也是那次车祸中受伤的。我爸爸在澳洲有一家公司,他留的遗嘱里将95%的股份留给了我妹妹艾丽。我丈夫是做外贸生意的,因为金融危机生意亏了不少,所以想从遗产里想点办法。他觉得爸爸的分配比例不公平,一直和艾丽有争执。最后一次他们吵得很凶,我丈夫将遗嘱扔到了艾丽脸上。艾丽愤然离开了,这之后我再也联系不到她。”我将早已准备好的谎言告诉李为。
也许你会觉得有些耳熟。是的,我混淆了记忆,在以姐姐的身份坦白的时候我把谎言当成了事实。
“你和妹妹的关系好吗?”李为问道。
“我们姐妹俩的关系一直很好,好得就像同一个人。”我点了点头,“为了照顾我,她放弃了去悉尼医科大学进修的机会。”
我滚着轮椅走到书架旁,想把相册拿下来。一不小心其他书跟着往下掉,幸好李为眼疾手快接住了。
“谢谢。”我向李为展示了我们姐妹俩的很多照片。
“你妹妹跟你长得可真像,只不过她后来留了长发。”
“是啊,我们很容易被认错。”我在相册里发现了不少自己穿着护士装的照片,有一张上还有姐姐写的一排小字:我最爱的妹妹艾丽。我想那大概是我决定留下来照顾她时她写上去的。
“你丈夫知道她的消息吗?”李为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谨慎。
“吵完架之后他就去悉尼出差了,估计这一两天会回来。”
李为沉吟了片刻,看我没有继续说话于是打算离开:“如果有新的线索或者你丈夫回来了,请尽快联系我。”
“嗯,谢谢你。”我憔悴道。
9
姐姐应该早已经醒了,只是我没打算去看她。我想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这场噩梦醒来,而不要参与其中徒增痛苦。
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在车库里,将一些鸡血撒在迪安的车上。迪安回来得比我预料的要早一些,我连忙给李为打电话。
“我丈夫回来了,我妹妹艾丽可能已经被他杀了。请快点过来,救救我。”
“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在车上,马上就能到。”
卷闸门往上拉起,我看到了迪安的双脚。他是来车里拿他的匕首的,他早就计划好今天要了姐姐的命。
我从安全通道往楼上爬,拖着笨重的轮椅。
迪安现在应该在收拾车上的鸡血,这是我故意用来拖延时间的。
回到家中没呆多久灯就熄灭了,估计是迪安将车库里的电线剪断了。他想在黑暗中杀了姐姐。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我的嘴巴。谢天谢地。李为到了。他推着轮椅将我藏在小更衣室里,然后拉上窗帘。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出声,也别出来。”李为边掏出手枪边叮嘱我。
“嗯。”我颤抖着点头。
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在放水,哗啦啦的声音格外响亮。这是我上楼之后打开的。李为将我藏好之后想要去关水龙头。我从轮椅上站起来,戴上黑色手套,拿起准备好的高尔夫球杆悄悄地跟在他后面。
李为关上了水龙头,我从身后拿高尔夫球杆用力打昏了他。他的手枪掉在地上,我快速捡了起来。
我在黑暗中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猎物。
迪安上楼了,他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来到了卧室。微弱的光线中他看到了窗帘下露出的轮椅,他悄然靠近,猛的掀开了窗帘。
轮椅是空的,迪安大吃一惊,转过身来。
我手上的枪正对着迪安。
“砰!”我冷笑着扣动扳机,一枪击中了迪安的胳膊。
“你……”迪安疼得呲牙咧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想他再一次看走眼了,他没有认出来我是艾丽。艾米怎么会站起来了?迪安很快反应过来,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向我刺来。
“砰!”我没有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
李为还在昏迷,我又给他补了一杆。手枪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我将迪安的尸体拖出来放到客厅,他的眼睛没有闭上,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姐姐艾米也被我从浴缸里抱了出来。她看到地板上迪安的尸体,惊恐地挣扎着。
从我跟迪安好上的那一刻起,这就注定会是一场灾难。之前我还天真的以为只要不碰触底线就可以把这种奇怪的关系维持下去。直到迪安跟我说:我们一起杀了艾米,好不好?我这从黑暗的沉沦中猛然惊醒,我犯了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
我的姐姐艾米跟我是同一个人,你怎么能杀了她呢?
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心里诞生了。
“放――放开――”艾米的嘴巴被毛巾堵住,却依然向我发出乞求。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照镜子游戏吗?”我学着姐姐挣扎的模样,抿着嘴巴摇着头,“你看现在像不像是在照镜子?”
艾米继续摇头,一脸惊恐。
“姐姐,你不是说过我们俩是同一个人吗?以后你的生活就由我来延续吧。”我举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姐姐的性命。不知为何,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接着,我将匕首还给迪安。
妻子怀疑丈夫有外遇请侦探调查,丈夫拿匕首杀了妻子,侦探拿枪杀了凶手。这就是我的全部计划。
再见了,姐姐。
接下来我会按照你的想法去悉尼学习,我会努力把我们俩的生命活得精彩纷呈。
我爱你,姐姐。
10
“事情就是这样的。”嫌疑犯垂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还沉浸在亲手杀害姐姐的悲伤和悔恨之中。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刑警队的小李姑娘把头探进来:“队长,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歇了吧。”
“没事,我看着表呢。”林队长挥了挥手示意她回避。
“嗯,那我在外面值班。”小李又把门关上了。
“几点了?”嫌疑犯低声问。
“还早,我还想继续听你讲下去。”林队长一脸和善。
“可是我已经讲完了啊。”嫌疑犯摇了摇头,“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的,我收拾好行礼准备去悉尼,在过安检的时候被你们抓住了。”
“不对,我还有两个地方不明白。”林队长搓着手取暖,“第一,在网上随便找了个私家侦探,这个侦探有枪而且还随身携带,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第二,如果姐妹俩感情那么好,妹妹真的会杀了姐姐?第三,你还是没有给我解释你肩膀上的枪伤是怎么回事?”
“我说的已经是事实了。”嫌疑犯没打算解释他的疑问。
“难道没有其他版本了?”
“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嫌疑犯说完猛烈地咳嗽起来,“你们……动作太快了,这么快就抓到了我,看来我的计划还不够周密。”
“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能想出这样的计划已经是天才了。”林队长忍不住夸赞道。
审讯室里重新陷入了沉默,嫌疑犯不再开口讲话,像是进入了某个异度空间一样,忘了自己仍在受审。
林队长走出审讯室。小李到快餐店买了夜宵,是三鲜虾仁的饺子。看到林队长过来她连忙递上一双筷子,又摆了个醋碟子。
“招了吗?”她问。
“嗯。”
“还是队长有办法。”
他没有再搭话,热腾腾的饺子没咬几下就咽进了肚子。他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这起案子的侦破过程,现在的审讯结果他其实并不满意。
死者的尸体是被物业的工作人员发现的,据说那个场景让他连续几天都吃不下饭,晚上必须开着灯才能勉强入睡。整个洗手间都是红色的血迹,客厅里也遗留了不少红斑。虽然后来警察确认是两具尸体,但最开始尸体并不是完整的,手指、胳膊、头都被分开了,内脏也弄得到处都是。
凶手在杀人后进行了碎尸,却并没有毁灭证据。刑侦大队的警官对罪犯进行了画像,认为罪犯小时候受过刺激,有严重的心理阴影,碎尸的目的即是满足他的变态欲望。这个行为会让他格外兴奋。而且罪犯肯定拍摄过不少照片,在事后会通过观看这些照片来回忆当时的经过,继续得到心理满足。
“从作案手法来看,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心理画像的警官分析道。
刑侦大队立即部署行动,并全网通告寻找类似案件。很快他们发现半年前有好几起没有告破的双胞胎女生被杀案件,可能和这起案件有很大关联。
“动作要快,不能让罪犯再逃脱了。”林队长接到了上级的指示。
因为罪犯没有刻意隐藏证据,他们很快锁定了一个嫌疑犯的容貌和住处。林队长亲自带人突袭搜查,嫌疑犯不知所踪,但从家中还是找到了很多跟踪偷拍死者和碎尸现场的照片。
通过调查发现,嫌疑犯的母亲是双胞胎,小时候嫌疑犯的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后来嫌疑犯搬到姨妈家里住,虽然姨妈跟母亲长相一样,性格却完全不同。嫌疑犯受到过严重的暴力虐待和心灵摧残,十八岁时离家出走,而且早已经和亲戚断绝了来往。
刑侦大队正准备布下天罗地网,却在这天下午接到了机场方面打来的电话。他们告诉林队长:嫌疑犯出现了,正准备登机去悉尼。
他们很快赶到机场。由于嫌疑犯手中有枪,警察怕伤及无辜不敢贸然行动。直到嫌疑犯身边的人散开,警察找到最佳射击位置才发出抓捕警告,如果嫌疑犯有危险动作就立即开枪。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他们顺利抓住了人。只是法医判断嫌疑犯有精神病,必须进行观察和治疗,审讯一直没能正常进行。
林队长以前碰到过不少这种情况,罪犯在被捕后冒充精神病人企图躲过法律制裁。现在这个嫌疑犯干了这么多罪大恶极的事,若是没有得到惩罚,那真是天理不容。所以他特别安排时间亲自审讯,却还是感觉被钻了空子。
“你知道嫌疑犯说艾米的老公叫什么名字吗?”林队长转头问小李。
“什么啊?说来听听。是很娘的名字吗?”小李笑着追问。
“迪安。”
“呃,那不是队长的名字吗?”小李尴尬道。
“是啊。就不知道是不是姓‘林’了。”他玩味地笑了笑,紧接着又说道,“我估计嫌疑犯是看了笔录本上我的名字才编出来的人名。”
“这么狡猾?”
“嗯,是个智商很高的人,真是可惜了。”林队长站起身来,“不管嫌疑犯是不是真的神经病,我都得去说个明白,否则我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他再一次走进了审讯室。
灯光调亮起来,像是太阳当头照。嫌疑犯抬起头看了一眼,急忙用双手遮住光线,满脸的恐惧。
林队长此时才认真观察嫌疑犯的脸。在刑侦队这么多年,他看罪犯的眼光跟警犬的嗅觉有得一比,只是现在他看不出嫌疑犯有任何撒谎的表情。
“你满意现在的打扮吗?”林队长走到嫌疑犯的身后。
“什么?”嫌疑犯颤抖着问。
“男扮女装很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
“人都是你杀的,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林队长突然扯下了嫌疑犯头上戴着的假发,“仔细看看桌面上那个侦探的照片,你认不出来了吗?那就是你自己,李为。”
“你叫我什么?”嫌疑犯突然浑身哆嗦起来。
“李为。”林队长凑到他的耳边,“努力回忆一下,你就是李为。”
“怎么会……我怎么会杀人……”嫌疑犯抱住自己的头,用力地撞击桌面。
林队长长舒了一口,憋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那天李为把自己打扮成女人去机场,他把艾米的护照递给安检处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下护照又看下李为,差点笑了出来。不过通过扫描发现艾米已死亡之后,工作人员很快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是个危险分子。
之前发生的多起双胞胎被杀事件都被确认是李为干的。只是如果他是个正常人,怎么会杀了人之后堂而皇之的去冒充死者登机呢?唯一的解释是他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有了这个推论后,医生从刑侦大队接管了李为。
这次把李为带过来审讯,林队长只是想确认他是真有病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短短几个小时,他编造了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每个都有理有据,甚至将他自己都感动了。不对,他是真真切切地把自己当成了故事里的人。恐怕只有内心丰富的天才才能做到这一点吧。天才和疯子,往往是一步之遥。
林队长惋惜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审不下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李为这个事实,至少让李为暂时记起自己是谁,为自己犯下的罪行受到良心的谴责,或者只是恐惧也可以。
“李为,是你杀了艾米和艾丽。她们俩是双胞胎,感情一直很要好。艾米没有一个叫迪安的丈夫,艾丽也没有一个叫迪安的情人。”林队长提醒他,“我叫迪安。”
“是的,是我杀了她们。”李为低声回应着,随即发出了阴冷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