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12日上午8点
红旗街的居委会主任刘阿姨热情地为来访者打开了房门。
胡锋一眼就看到国内考古探险界泰斗级人物吴博冲和国内知名学者心理学专家陈教授正坐在客厅里的一张茶几前悠闲地品茶。
见胡锋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吴博冲和陈教授全都楞住了。
“真没想到二位竟然认识,这下好了,省得我一一拜访了!”胡锋说:“您二老就不怕我胡锋这一去不回?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品茶?”
胡锋的一句玩笑把吴博冲和陈教授给说乐了。
“你小子,回来好几天了也不和我们知会一声,要不是你刘阿姨在去市场买菜的路上见到你,我们还真的以为你凶多吉少了呢,这会儿你反倒编排起我们来了,我们这把老骨头急得就差点拜菩萨咯!”吴博冲说完给胡锋和老疤斟茶。
刘阿姨在一旁插话道:“可不是么,给我们家老吴的嘴角都急出火泡来了,刚才还跟老陈念叨你呢。”
“二位前辈,让你们担心了!”胡锋以茶代酒,自罚了一杯。
“我向二老介绍一下,”胡锋一指身旁的老疤,“这位是我的同行,外号老疤,几日前来到我市,二老都是自己人,我也就实不相瞒,老疤是专程为‘东南亚大富豪神秘失踪案’而来的,经过最近几日的调查,我们发现各自所调查的事件已经产生了不只一处的‘交集点’,所以我们打算联手调查,这次拜访,我可是装了一肚子的问题前来呀!”
“我曾在学术周刊上见到过二老的照片,吴老早年在‘科学文摘’上发表的那篇题为‘神’的学术观点我本人也十分认同,陈老的犯罪心理学以及对世界名案的独到见解几乎成了我的枕边书,总之,今日能跟二老面对面交流品茶,真是三生有幸啊!”
胡锋斜视老疤,在心里暗叹,果然是一条狡猾的“章鱼”啊!这“马屁”让他拍得是恰到好处,连神情都是那么的富有诚意!
“我们说得再好,也是纸上谈兵,关键还得看你们这些后生的。”陈教授说。
吴博冲随声附和了几句,然后一本正经地跟胡锋说:“你走这几天,我和老陈也一直没闲着,就你先前向我们所抛出的问题进行了严肃的论证和深入的分析,并通过关系四处搜集与之有关联的信息和线索,我们现有的观点即便能在理论上给予你强有力的支撑,而结果和答案还要取决于你在实地的调查和考证,在你还没有向我们讲述这次‘鬼村之行’之前,我建议你先听一听在老陈心底掩埋了几十年的一段旧事,或许,这件涉及到老陈个人隐私的旧事很可能就是你目前急迫需要的一条线索……”
“多少年来,我一直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任何人,我相信没有人愿意去轻易揭开自己的伤疤,所以胡锋,请你理解我之前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陈教授说到这里摘下眼镜用手绢擦了擦,胡锋注意到他似乎正在用这种漫不经心的动作掩饰他的苦楚。
“陈老,您真的没有必要为了帮我而去做另你感到痛苦的事,如果那样的话,会另我感到很内疚!”
“你大可不必感到内疚,我自揭伤疤是建立在我的社会责任基础之上,这其中并不存在个人情感,如果我和老吴的所作所为能够让你们早日铲除罪恶的话,那么我们即便搭上这条老命又有何不可呢?”
陈教授的一番慷慨陈词得到了吴博冲的共鸣,他说:“只可惜我们所能做的,也就是集毕生的所学,跟你们发表一下看法啦!”
“二老的人品另人钦佩,既然这样,那我们只好洗耳恭听了!”胡锋道。
“原本,我应该和你们一样,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可就在三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我最爱的那个人却自杀身亡了!”陈教授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低沉发颤:“我和我的恋人是一起考入当时美国的知名学府‘俄洲大学’的。她主攻声乐,我主攻心理学,学业上我们互相鼓励,生活上我们彼此照顾。她温柔漂亮,多愁善感,有时甚至会为一只流浪的猫流下眼泪。沉重的学业和拮据的生活让我们只能居住在美国新泽西州郊外最便宜的学生公寓里,那个不到30平方的空间承载在了我们的全部理想,也给我们酝酿了一场阴阳永隔的噩梦!”陈教授停顿了片刻之后接着说:“窗前的那架二手钢琴是我们当时的唯一财产,她每天晚上都会坐在钢琴前,让优美欢快的旋律从六楼的窗口传递出去。那天夜里,就在那个她突然向我提出分手却被我言辞拒绝的雨夜里,从她指间流出的却是一段悲伤忧郁的音符……那天晚上,没人知道那个弹琴的女孩为什么如此悲伤,没人知道,琴声为什么会渐渐迷乱,更没人知道,那个弹琴的女孩为什么会在弹奏了一半时突然起身跳出窗外……琴声嘎言而止,我没能抓住那袭向下沉落的衣裙……她就那样死了!死的是如此突然,另我措手不及!她难道是想用死亡的方式来向我证明分手的决心吗?后来,当我看到了她的日记才知道,她之所以会跟我提出分手,是因为她爱上了她的声乐导师,一个她自诩为幽默、儒雅、英俊的美国人。我当时十分后悔,我后悔自己爱得不够伟大没有成全她的选择,后悔因为自己爱得自私不愿放手让她悲伤难过从而搭上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直到她葬礼的那一天,我见到了她爱上的那个美国男人,我才知道她的死亡另有原因……”
陈教授沉默了下去,再次摘下眼镜,用手绢揉了揉充满泪水的双眼。
吴博冲拍了拍陈教授的肩膀,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全当给后辈们做个榜样吧!”
胡锋和老疤面面相觑。
陈教授稳定了情绪,接着说:“那天那个美国男人十分真诚地告诉我,她之所以会自杀,完全是因为她那天晚上所弹奏的那首被称之为‘死亡之歌’的钢琴曲。这首钢琴曲是匈牙利的作曲家在1933年创作的。这首乐曲忧郁哀伤,带给人一种慑人心魄的绝望之感,从而导致不少当时正被第二次世界大战硝烟所笼罩的欧洲人在听过‘死亡之歌’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后来这首曲子被欧洲各国封杀,作者也因此锒铛入狱,但乐曲的手稿却没有被销毁,而是被美国俄州大学的音乐学院花重金买下,一直锁在院长的保险柜里。而当时俄州大学音乐学院的院长正是这位美国男人的父亲。后来我的恋人与她的声乐导师发生了感情,当我的恋人第三次向他提出要亲眼目睹‘死亡之歌’的手稿时,这名美国男人终于满足了她的要求,并趁他的父亲熟睡之际,打开了尘封‘死亡之歌’手稿的保险柜……美国男人说他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我恋人的好奇心,而他却不曾想到,我恋人竟然能在不到短短的五分钟时间里将‘死亡之歌’的手稿记下来,并在向我提出分手的那天晚上照着手稿上的曲谱奏响了‘死亡之歌’,最终将自己带入了地狱……”
“怪不得您之前曾跟我说‘死亡之歌’的杀伤力必须要在韵律与环境十分匹配的条件之下才能发挥最大,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胡锋踌躇片刻,开始试着去描述那个自杀女孩的心路历程。
“那天晚上的天气应该一如您恋人当时的心情,她一定是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才向您提出分手的。尽管你们当时的生活拮据,但仍能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凭这一点足以说明你们的感情基础是十分坚实的。然而,这种精神上的彼此支撑却没能抗拒周围环境的渗透和腐蚀,一个浪漫多情的女孩对你的那份情感开始在艰难的生活困境中慢慢流逝,而恰在此时,一个幽默、儒雅、英俊的美国男人走进了她的生活,而这个美国男人又恰恰是她的声乐导师。由于自身所学专业的原因让他们难免会经常接触,在一种好奇、崇拜的心理作用下使得她对自己的导师产生了好感,你们当时正面临着学业以及生活上的双重压力,这对于您一个男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可对于一个浪漫多情的女孩来说不亚于一场精神上的灾难,她想释放,却不能把您当成对象,因为她当时的心里还爱着你,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痛快去伤害一个男人的自尊,在这样的一种前提之下,她将自己的情感寄托转移到她的声乐导师身上也就顺理成章了!也许,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关系还只是师生间的一种默契的交流,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他的情感也发生了变化,直至发展到不得不跟您摊牌的地步。所以,当她的声乐导师为了满足她的要求不惜冒险打开他父亲的保险柜让她一睹了‘死亡之歌’的手稿后,她终于做出来一个决定——她要跟您分手!也许,她想要一睹‘死亡之歌’的手稿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理之外很可能还是对那个美国男人的一种试探,考验他为了自己是不是甘愿冒险,毕竟‘死亡之歌’的手稿在当时属于绝密,否则也就不会被尘封在一所音乐学院院长的保险柜里了!那天晚上,当你拒绝了她的分手要求后,她不知道自己的情感该何去何从,你的断然拒绝足以影响她的心情,因为您是他的初恋,她还没有学会怎样处理这突然出现的三角关系,望着窗外飘雨的天空,她坐在了钢琴前,怀着一种无比茫然矛盾的心情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写下了‘死亡之歌’的曲谱,并最终奏响了它。慑人心魄的音律震荡在阴郁的空气之中就像一把锋利的锥子,挑动着您恋人的神经,她完全沉浸在那诡异的音符里面无法自拔直至崩溃……”
陈教授突然哭出声来,郁积在心底的“情垢”终于在几十年后的此时此刻释放出来。听着陈教授酣畅淋漓的哭声,胡锋觉得这对于这个老人来说未免不是一种解脱!
而老疤却不这样认为,老疤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胡锋拽到吴博冲教授家的书房,劈头盖脸地问:“你想干什么?在做犯罪心理学的现场演讲吗?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别人的情绪?”
胡锋耸了耸肩,不屑地说:“我不认为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相反,让他大哭一场,总比把这事一直憋在心里要健康多了吧?!”
“你……你总是有理!”老疤气愤地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等陈教授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在老疤横眉冷对的压力之下,胡锋不得不向陈教授道歉。
“陈老,我刚才实在有些莽撞,请您原谅!”
陈教授摆了摆手,叹声说道:“从那以后我就一直未娶,痛苦、内疚、甚至是嫉恨……五味杂陈啊!”
半天没有出声的吴博冲这个时候把话题引到了胡锋的这次“鬼村之行”上。
“这次的收获一定不小吧!”
胡锋觉得,吴博冲似乎是抱着一种期望值很高的心态说出这句话的,好象他特别希望胡锋能够有所收获并在他先人为主的判断后面加以肯定。
“我个人认为,这次的收获已经不是大小所能衡量的了!”胡锋说:“因为我这次在‘鬼村’的种种发现很可能早已出离了二老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之外。”
一旁的老疤觉得胡锋这话说得有些过于严重了,坐在面前的这两位可是学术界的泰斗,关于这个世界、这个星球,还能有什么事物是他们感到陌生和所不能接受的呢?所以老疤认为胡锋莫非又在玩什么花样,故意设下这么一个语言陷阱,好激起他们的兴奋度……
果不其然,这二老几乎是同时“咦?”了一声,转而又同声问道:“找到水怪了?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物?”
“除了‘水怪’我还发现几点十分奇特的自然现象,所以我怀疑很可能有某种外力因素正在利用那里的自然环境酝酿着什么,而这起事件的爆发点只不过是其中一处微不足道的环节而已。”
“难道是我之前所提出的小生态环境?”吴博冲问。
“正是。”胡锋说:“那里的气温十分反常,越接近湖水,气温就越底,据《糊涂记》上记载,‘鬼村’是一百年前天降陨石之后的产物,后来郑板桥率众儒林雅士定居于此,逐渐形成了后天的规模。而且我还在沿着水路折返的途中遇到了‘伏流交汇’的水文现象。”
“噢?”陈教授惊道:“如此说来,陨石不但冲击形成了一个封闭式的山谷,还创造了一处小生态环境?老吴,你觉得呢?”
“这个还得经过实地的科学考察之后才能下最终结论,不过现在我们是站在挖掘隐秘事件背后真相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的,那我们的思维便可以放开一些,所以我支持老陈的观点……可我有一点还是不明白,你所谓的‘伏流交汇’这种水文现象通常都发生在海洋里,一条山间的河流从理论上说是不具备发生这种水文现象的前提条件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之前也曾怀疑过,可事实上我们遇到的确实是一个吃人的旋涡,牵引力十分强大,二十米开外便已经能感受到那种力量了,所以我不得不这样认为!”胡锋紧接着说:“一路之上水面连个‘湍流’都没有,难以想象那个力量强大的旋涡是如何形成的,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也只能用‘伏流交汇’来形容这种奇特的水文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