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香子的语气温柔了下来,眼里噙着泪:“可是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荒村生活,我喜欢这里的宁静,就算我知道了自己的过去、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能怎样呢?我终将还是无法离开这里,这里早已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无法逃脱。”
香子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眼睛里除了伤感还夹杂着些许柔情。我突然间意识到此刻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美丽的女人几乎就是一个矛盾的共生体,她一方面渴望与人交流一方面又戒备于人,她能敏感地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人在言行之间所流露出来的敌意,进而用自己的歌声唤醒湖底的水怪来保护自己。此时我能毫发无损地与她对话,除了幸运,我认为还隐含着一种朦胧的东西,这种感觉十分微妙。
我十分明白,突破香子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可这个时间是多久呢?一周?一月?还是一年?想到这里我不禁热血沸腾,仿佛自己已经预感到了一段情事将在我和她的身上发生。
我必须承认,我在最短的时间里喜欢上了这个东方美人,喜欢她妖媚的容颜,喜欢她丰硕的身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没有再问她什么,她离开的时候我早已饥肠辘辘,饮食成为我当下必须要解决的一个难题之一。将背包翻了个低朝天,终于找到了一袋早已被挤压成碎末状的面包渣,我把它们放进开水里,搅成面糊,一口就喝了下去。这一喝不要紧,反倒勾起了肚子里面的馋虫,天黑之后,我已经被饿得眼冒金星,绵软无力了。
一阵开门的声音让我的精神为之一振,我赶紧拿起蜡烛下楼看个究竟,楼下大厅里没有一个人,桌子上面的瓷碟里放着两条蒸好的河鱼,还有两个温热的红薯。
我知道这是香子为我准备的晚餐。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香子的关系也愈加亲密起来。
我用七天的时间让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而香子的失忆却仍然没有好转。
第八天的那个晚上是个月圆之夜,香子第一次带我走进了她的“闺房”。
她的“闺房”在“镇湖兽”的“肚子”里,有一条暗道直通荒村里面的一处民宅。内部空间粗略估计至少有十平方,虽然不大,但住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镇湖兽”的两只眼睛正好可以充当两个通风口,月亮的光辉还可以照射进来。
暧昧的月圆之夜,情事发生得极其自然。
香子沉寂已久的春潮被那天晚上我粗重的呼吸和莽撞的动作彻底唤醒。一声尖叫过后她的牙齿咬进了我的皮肤,随之而来的是一串温热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肩膀。
嘤嘤的呻吟,乌鸦的怪叫,与夜风掠过草皮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助长着情欲的爆炸,酝酿着风云突变,世事无常……
潮起潮落,黑夜渐渐沉寂下来。
香子偎在我的肩头,就像洞房之夜的小妇人,面色潮红,柔声细语。
我听见她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会离开我吗?”
我听见她说:“如果你要离开我,我会杀死你。”
她的眼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变得十分可怕,细长的手掌摩擦着我的脸膛,尖利的指甲诡气森森。
“跟我走吧!带你去外面的世界。”
这句话在我的心里权衡很久,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怕她对我说“不”, 可是要我留下来又怎么可能呢?这样一来我将无法收场,她很可能动用一切手段逼迫我做出选择。
所以我只能一语双关地说道:“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也果然没有听出另一层意思,甜蜜地笑了。那天晚上她睡得十分香甜,而我却深感不安。
第二天一早,她就像一个小媳妇似的为我准备好了早餐。早餐有白粥和馒头,还有一碗香喷喷的鱼酱。这另我十分不解,这柴米油盐都是从哪里来的?莫非她接触过外面的世界?”
我道出了自己的疑惑,香子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等我吃完了早餐,这才将我领到一间大仓库前。这间仓库地处村落中央,典型的石木结构,房身上有许多比拳头大些的通风口。之前香子曾带我路过这里,我以为只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便没有留意。
走进去之后,里边果然别有洞天。走完几阶木制楼梯,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光线从通风口射进来,形成一束束光线,恰倒好处地照亮了黑暗的空间。我们的脚下踩着韧性十足的木制地板,地板与青石地面之间是一个厚度为一米左右的夹层空间,所以走起路来整个身体都起起伏伏的。仓库里排列整齐地摆放着米仓、面柜、盐箱、油缸,还有一些从事生产的农牧器具,就连捕鼠的夹子都蓄势待发。
我猛然想到了《郑公传》,被古人的智慧深深折服。巧妙实用的建筑结构让仓库里的空气风凉干燥,这才使得这些粮食能够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同时也为香子能够在荒村生活至今提供了条件。
“我是这里的主人,我绝不容许外人破坏这里的一砖一瓦,更不容许他们拿走这里的米面油盐。”香子愤愤地说:“他们死有余辜,他们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听香子这么一说,再回想一下先前“酒鬼老王”跟我说的那些话,我这才幡然醒悟,荒村对于某些人来说,确实是一种不小的诱惑。曾经闯入这里的那些人心怀鬼胎、目的不纯,所以才落个横尸荒村的可悲下场。这也正应了一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第十天的那个晚上是个月圆之夜。一番温存之后我总算将憋在心里的话一股恼地说了出来。结局正如我料想的那样,香子的情绪突然失控,多年的荒村生活使她养成了一种极为自私的个性,在她的人生观里,任何不如她愿的事情都没有商量,这让我不禁为自己所犯下的草率之举黯然神伤起来。
她恶毒地骂道:“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狗东西,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负心汉,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香子,请你冷静一点,我是爱你的,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才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我走上前去,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接着说道:“香子,就把这里当成一场噩梦吧!别在固守这座冷冰冰的‘坟墓’了!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可我知道自己是真心爱你的呀!外面的世界并不象你想象得那样可怕,跟我离开这里吧!好吗?”
“爱我?既然爱我你就应该为了我而留下来,我们在这里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这句话让我彻底失望,她还没有学会换位思考。她的性格已经定型,如此说来,就算我最终把她带到了外面的世界,她又该如何与人相处呢?到头来还是一件麻烦事。
猛然清醒。她只属于荒村。而我只属于外面的世界。不可调和。
于是,我选择了放弃。事实上,就在此刻,我的心态发生了突变,如果说先前我要争取的是一个人,那么现在我想要彻底放弃的则是一段情了。
我把行李背上肩头的时候,香子的眼睛寒光一闪。
“香子,我要走了!请你不要为难我。”
“滚——”香子指着门,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