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支部队进驻‘水村’后,我们便被他们赶了出来。当时,我们并没有走远,而是集体躲进了一个附近的山洞中。三天后的晚上,突然从村子里传出一阵激烈的枪声,等那阵枪声过后,有胆大的村民借着夜色潜回村子查看,竟发现一群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正在掩埋尸体,那些尸体正是你要寻找的,他们没有失踪,而是早已死亡了。”
当初,是我们把他赶出家园,现在,我却要寻求他的帮助,面对这个老人,我十分惭愧。
我接着问:“老人家,那群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又在‘水村’逗留了多久才离去呢?”
此刻我忽然心生疑问:那些黑衣杀手很显然是冲着女谍而来,他们后来是不是又将女谍押送到下一站,然后步入我们的后尘,被人灭口取而代之呢?
老人家说:“他们没有离去,因为‘水村’是他们丧命的地方。”
“丧命?”我惊讶地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开始,我们也以为他们迟早会离开的,于是我们就在山洞里面等,我们在山洞里足足等了一个星期,吃光了所有的食物,为了活命,我们不得不选出几个身手敏捷的壮年悄悄地潜回村庄一探虚实顺便偷些粮食,那其中就有我一个。可是,那天晚上当我们返回村庄时,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老人说到这里故意向我卖了一个关子。我看见他的银白色的眉头拧成一团,像是想到了一段不愿意提起的往事。
“尸体,你们一定看到了他们的尸体。”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老人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说道:“如果仅仅是尸体倒也没什么,那个年代谁还没碰见过几个死人呢?关键是他们的死状,死的真是太惨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我问:“是被人杀害的吗?”
“不是。”老人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是被迫刨腹自杀的,我们也没有在那些尸体上发现弹眼,倒是发现每个尸体的衣服都被撕烂了,露出血肉模糊的肚皮,像是自己抓挠的,有的甚至把自己的眼珠子都抠了出来,他们死前一定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要不然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呢?……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呢?”我仿佛被老人娓娓到来的讲述带到了三十年前,我看见一俱俱死状恐怖的尸体,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人。
于是我问老人:“有没有发现一俱女尸?”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有”或者“没有”,而是疑声反问了我一句:“你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发现一俱女尸’呢?当年‘水村’的男女老少都活生生地藏在山洞里,女尸又从何而来呢?”
我差一点说漏嘴了,也暗自佩服老人的思维敏捷。倒不是我不能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而实在是说来话长,我不得不十分笼统地回答他:“老人家,当年你们之所以被赶出家园,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那两批神秘军队的重点保护对象,所以我才会问,有没有发现一俱女尸的。”
“没有。”老人刚开始回答得十分肯定,可是过了几秒钟他好象又想到了什么,一反常态,竟吞吞吐吐起来:“不过……”
“不过什么?”
“我说出来你未必会信,连我自己都是将信将疑的。”
“老人家,别在吊我胃口了,说出来吧!好吗?”
“好吧!”老人就好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他四下里看了看,吃早点的食客们早已散去,只有他的孙子也就是饭店的小老板站在吧台里,一只手杵着下巴,正听得入神。年轻的小老板发现老人正在看他,赶紧沏了一壶茶端了上来。然后又回到吧台里,假装很忙。
老人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自从发现那几俱死状恐怖的尸体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回到村庄。那天晚上我们回去后,把我们看见的说给大家听,主事的村长怀疑是瘟疫,并在那天晚上做好了逃亡前的准备。由于我们之前过得是宁静的桃园生活,对外面的世界并不熟悉,不知道该逃向哪里,最后,还是村长做出了决定,我们分成四组,分别逃向东南西北。我和几个村民一路向北,最后逃到了县城,也就是现在的南都市,一番磨难之后,总算活了下来。解放后,为了建设需要,有大批的采伐队伍进驻深山,还修了一条进山的公路,其中有一支采伐队伍无意中发现了荒凉的‘水村’,他们无不被四面围墙围湖而建的村庄所吸引,纷纷进去一探究竟,甚至在那里安营扎寨,可他们却不曾想到,他们走进的却是一座有去无回的坟墓……”
可怕的人间地狱?
“你是说他们死在了那里?”我毛骨悚然地问:“他们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老人摇了摇头,语气颇显无奈:“有一个侥幸逃出的年轻人还死在了半路上,我看到了他的尸体,另我感到可怕的是,他的死状让我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些黑衣蒙面人。”
“啊?”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我出于本能的反应并没有打断他,老人接着说:“那个年轻人最先是被一个进山打猎的猎人发现的,猎人说年轻人临死的时候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女鬼’两个字,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敢涉足那里,曾经的‘水村’也就变成后来人们谈之色变的‘鬼村’了!”
幽灵出没的鬼村?
我好象真的看见了一个女鬼的影子在我的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我甚至把这个女鬼与二战时期的那个女谍联系在了一起,然而,另我迷惑的是,如果我的猜想成立,那么,她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呢?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蒙面人又是遭到了谁的毒手呢?倘若不是,我又该如何去解释相同的死状后来又重现人间呢?
难道眼前的这位老人在说谎吗?不,这不可能,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说的全是真的,只是我们还无法洞穿死亡背后的因果而已。
最后,也就是我与他聊天的目的——索要前往“鬼村”的路线。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啊!”老人出于善意婉转地劝阻我。
“老人家,我已经考虑好了,我是一个绝不轻言放弃的人,就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吧!”
“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老人最后把路线写在了一张白纸上,然后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我能活着回来吗?我也不知道。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通体冰凉。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看见十五的月亮挂在天上,而月色下的世界却格外悲凉。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悄悄地出发了。因为我实在不想惊动这家旅店的小老板,昨天晚上他找到我,非要与我同去寻找“鬼村”,谁也不敢保证一路之上都是风平浪静,我可不想带上这个头脑发热的年轻人闯入“禁地”。
我离开旅店一路向西,两个小时之后就走到了县郊,这里有几座正在冒着黑烟的砖窑,还有一个木材加工厂,仅有的几户民房后面便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开阔地,与远处的高山接壤。
公路旁边有一座用红砖盖成的房子,它使我的眼前一亮,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老人送给我的路线图,没错,它就是我的第一站,红砖房。
走进“红砖房”我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家“小吃店”,老板娘是个四十刚出头的中年妇女,待人很热情,手艺也不错,酒足饭饱之后,我为了向她打听路线图上的第二站,便主动跟她闲聊起来。
路线图上的第二站是“进山检查站”。
她告诉我:“进山检查站就在第一个山拐弯处,沿着进山公路走上二十分钟就到了。检查站的站长姓王,经常来我这里喝酒,他如果找你麻烦,你就提‘红砖房的老板娘’,这酒鬼还欠我半年酒钱没还呢。”
她接着问我:“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你从哪里来?进山干什么?”
我告诉她:“我从上海来,听说你们这有一个‘鬼村’?我想去看看……”
“去不得呀!”她一拍大腿,说:“那鬼地方就是人间地狱,有去无回呀!”
“太夸张了吧!我偏不信这个邪。”我故意这样说道。
“我真不是在吓唬你,”她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在我的旁边,“几年前,也有两个不信邪的年轻人在我这喝完酒后就进山了,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你说也怪,就那么巴掌大的一个地方,怎么就那么邪门呢?后来我还听人说,一到了晚上,女鬼就在村子里面唱歌,唱的什么我不知道,有人说那女鬼唱的是勾魂曲,那阴森森的曲调直往骨头缝里钻,所以我劝你,从哪来回哪去,可别因为一时冲动,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夜伴歌声?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不但没有吓到我,反而增强了我一探究竟的勇气和信心。因为我知道所谓的“鬼”是虚无飘渺的,是一种无形的磁场使人类产生的精神作用。假设她向我描述的都是真实的,那么这就为我的推断——“有人在故弄玄虚装神弄鬼”提供了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