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按照诗人A原来的计划,他应该坐在阿黛宿舍的床沿上,而他现在却坐在这里——草草下铺的床沿上。
草草的床在上铺,看不见床上的内容,因为她挂了密不透风的蚊帐。有一个细节值得引起注意,那就是当时不知为何诗人A根本就没注意到蚊帐的颜色,只把它当成是一挂普通的蚊帐。诗人A坐在蚊帐下边,侃侃而谈(主要是谈文学、诗歌,还有艺术),有风吹过来的时候,那蚊帐的下摆轻轻拂动,如小手一般抚摸着诗人A的头发(诗人A仍不知道滞留在这里的危险性)。诗人A那天原本以为还有机会抽身离去,所以他从容不迫,谈着不着边际的话题,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的思路甚至滑到另一个女孩身上去,她穿着奇怪的衣服,她的头发像火苗一样一簇一簇在黑暗中浮动。
草草穿着条浅色的(与窗帘颜色相似)A字形连衣裙,下摆是直筒形的,裁剪异常简洁,几乎没有一个褶,身体的曲线从浅色的衣裙下面隐隐地透出来,特别是小腹两旁的盆骨处顶出两个小拳头似的东西(那东西使诗人A有些吃惊和着迷),渐渐地,诗人A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身体两旁的那两个可爱的小拳头,他想女人怎么会是这样的?
在这个下午诗人A与草草初次接吻的时候,诗人A的手就放在她身体的侧面,他触碰到了那个凸起的小拳头。
“今天晚上我们宿舍没人。”接过吻后,草草淡淡地、装做不经意地说。
诗人A离开那间女生宿舍的时候,天空正泛起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秘的红色,天气闷热。诗人A头昏脑涨地走在通往饭堂的路上,努力回忆着下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吻了她,
为什么要吻她?
他爱她吗?
还是……
她爱他?
到底是谁爱谁?
种种简单问题就像一条条并不相交的平行线,它们朝着各自的方向伸展而去,毫无逻辑,充满了种种不可能性。诗人A的思维忽然混乱起来,他想,怎么短短的一个下午,事情就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狂奔而去,这是否真是他的本意,还是一时冲动,把事情整个地给弄糟了?
事情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狂奔而去
诗人A想像着此时此刻他应该与阿黛在充满青草味道的湖边散步,而不是拿着一个空碗走在通往拥挤嘈杂的饭堂的路上。湖边很安静,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青草味儿愈加浓烈。在诗人A扭脸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阿黛的头上长满青草,那种浓重的青草味儿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他愣在那里,为证实他那奇妙的发现,他吻了她的头发。她扭过脸来,用惊讶的眼睛看着他。他的一只手仍插在她的头发里,插得很深。
他是怎么吻的她,他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站在窗帘下,衣服的颜色与窗帘相近,就这些,别的情节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草草和那块窗帘相重叠,她把胳膊平举在半空中,然后伸向他,缠绕住他,这每一个动作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缓慢而离奇,让人回想起来觉得不可思议。诗人A坐在饭堂某一排白色长条桌的尽头,头顶上有一个叶片巨大的吊扇正在气喘吁吁地忙碌着。诗人A抬眼环顾四周,他发现草草并没有来学生食堂吃饭,他忽然怀疑起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真实性,“草草”、“接吻”、“宿舍没人”……他满脑袋跳动的都是这些字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