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随机发生的,没有前因后果,生命充满了随机性。
——赵凝《1999,虚构的女儿伊事豆》
梦去从张启明给她找的房子里搬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离开那里,就像离开自己过去的一个躯壳,梦去感到了短暂的轻松。那一天,梦去雇了辆后面带翻斗的客货两用小卡车,指挥工人把家具一样样从楼上抬下来。
梦去很渺茫地站在那里,看他们搬东西,好像在看另外一个女人搬家。这个女人把一段日子抛在这里,付出感情,但却什么也没留下。梦去离开的时候,电话铃还在嗡嗡地响着,那个叫郭东立的男人,就跟化成烟了似的,满世界的人都在找他,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梦来临时在朋友家给梦去找了个住处,对梦去说实在不行还是搬回家去住。梦去一听回家就觉得头都大了,她对姐姐板着脸说,你不帮我就算了,要回家住,你怎么不回家?梦来见她这副死样子,也懒得招惹她,她有一个朋友自己住着一套三居室,有一间小屋想要租出去,梦去就带妹妹去见那个朋友。
她们在出租车上远远地就看见酒吧外面的露天咖啡座里有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她在白骨一样白的塑料圈椅里很拿式地坐着,看似悠闲,其实是绷着那么一股劲的,那股劲就是既高傲又希望别人过来跟她搭讪,她不时地用手指推一下墨镜,嘴角有时碰到塑料吸管,就吸上一口饮料。
“喏,就是她。”
姐姐隔着车窗指了一下,车子就停下来。
她们刚一下车,梦去就听到有人尖着嗓子叫她姐姐的名字。她们好像很熟的样子,刚一坐下来姐姐的朋友就张罗着给她俩点饮料,嗓子细细的,在旁边拿笔记来记去,结果都不对,细嗓子把刚刚说的七八种饮料都推翻了,又点了一种名字更好听的。
“行了行了,凑合点儿得了。”姐姐在一旁急火火地说,“呆会儿我还有事呢;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
那女人说:你走你的,我们姐俩聊着。
“哎,你的电影弄得怎么样啦?”
“还在弄,现在做事挺难的。”
姐姐走了以后,女人对梦去说:“你姐姐是个能人哪。”
还忘了告诉你,我叫百合。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百合把大墨镜摘下来,露出泛青略肿的大眼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