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梦去本来打算回母亲家看看,但转念一想又怕郭东立突然回电话她接不到,于是就放弃了出门的念头,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窗外刮着很大的风,房间里的空气却是凝固不动的,梦去听到手中的纸页发出很干燥的声响,哗啦哗啦,搅得她很心烦。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一开始很轻,后来稍微重了一点,梦去侧耳听了一会儿,穿拖鞋踢踏踢踏去开门。
房门被开了一条缝,梦去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目,只觉得门缝里呼呼地灌进一股冷风,冷风裹挟着泥沙在门厅里旋转。那人穿着黑色风衣,站在门厅当中,摘下墨镜。
“你怎么来了?”
梦去问张启明。
我怎么不能来?别忘了,这房子还是我借给你的呢。
梦去没话可说。
两人在门厅里站了一会儿,情形有些尴尬,相互躲避着对方的目光,可还是撞上了。
梦去说:我上午刚去买了台电视,屋里乱得很。
“没关系,我来帮你收拾。”
他说着就走了进去,把脱下来的风衣顺手搭在装电视机的大纸盒子上,他手里拿着天线接收插头在屋里转悠着找孔,他蹲下身在沿墙根踢脚板上方找到一个洞,就试着把天线插头塞进去。
男人调电视,女人坐在一旁看着。
梦去忽然觉得他们这么呆着挺怪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他怎么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忙东忙西?有一个可怕的、近乎于荒诞的想法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已经嫁给了这个她以前最讨厌的男人,他们正过着平俗而又踏实的日子,男人做着男人该做的事,女人做着女人该做的事。
电视上出现了灰色条纹,像一段失去记忆的灰色时光,梦去的脑子懵得厉害,她怎么也想不起前因后果,事情就走到了这一步,这太奇怪了,梦去从家里搬出来住在这里,真正的男友一次也没来过(她似乎预感到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而这个男人倒乘虚而入,登堂入室,成了她生命中唯一可依靠的男人。
正常图像出现了。
男人停下手,走
可以吧?
事情就在一秒钟
他的手放到她头顶上,并没有抚摸她的头发,就只是那么很重地放着,像一种压力——来自头顶的无可逃避的压力,它是突如其来的,也是蓄谋已久的。那只很重的手渐渐发射出一股热力,热力从头顶传遍全身,梦去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她感到眼皮像一扇沉重的金属门,又像一幕快要落幕的戏剧,一切都只在开合之间。
他的手沿着她的头发慢慢地走下来,走到脑后处,梦去没动;走到脖颈处,梦去也没动;直到那只手停留在梦去的后背上,梦去轻微动了一下,这一下犹如导火索,招致所有的动作铺天盖地而来。抚摸来自于许多双手,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左一会儿右。梦去慢慢张开眼,她看见一张表情陌生由于激动而略显变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