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不见底的夜里,我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男女。
——赵凝《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
梦去跟男友郭东立在一个陌生人家里同居了一星期。
她骗家里人说她和上司一起到深圳去出差,她又跟上司请假说家里有事需要她去照料,有郭东立站在旁边,她撒起谎来胆子就变得特别大,有一股不顾一切的力量推动者她,使她失去理智了似的,站在一处人来人往的地铁口的公用电话亭前对答如流地分别跟母亲和上司通了话。就在她站在那里打电话的时候,郭东立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了,他放在她后腰上,不断地捏捏弄弄,梦去一边打电话一边用眼睛看他,叫他别动。两人眼睛在空气中碰了一下,感觉火辣辣的,都有一股按捺不住想千点什么的冲动。
放下电话梦去觉得心里特别轻松。郭东立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说她这一刻显得特别好看。梦去说,我本来就好看。两人有说有笑地钻进一辆迎面开过来的出租车,郭东立告诉司机他们要去的地方,然后便搂住梦去贴住耳朵跟她说话。
他的话像一团柔软的缠夹不清的头发,在梦去的耳朵眼里进进出出,由于距离太近了,梦去反而听不太清他到底在说什么,直到后来她实在觉得痒,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
听不清?那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次你可一定要听清了:梦去,我爱你。
梦去转过脸在男友脸上吻了一下,这时,车内的收音机里恰巧放着一首很甜蜜的歌,郭东立把手放在梦去肩上,使劲搂她,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又觉出租司机好像在暗中观察他俩,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后来他就跟着收音机里的张信哲唱起歌来,反反复复总是那句“爱上你是种惩罚,我一错再错没办法”。梦去不知道这句歌词一旦落到她耳朵里,就会变成一句可怕的谶旬。
爱上你是种惩罚,我一错再错没办法——
一时间,狭小的出租车里到处都是这种声音,连出租车司机都跟着一起唱,他们仿佛合伙宣布一种命运:女人的命运,梦去的命运。
出租车穿过喧闹繁华的街道渐渐驶向相对比较宁静的街区。北京有许多住宅区看上去都十分相似,分不清到底是在这里还是在那里,街区里有笔直的街道、十分相似的住宅楼,以及成行的至少十年以上的高大的杨树。
车子在某一幢楼前停稳,郭东立付了车费带着梦去下车,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看来大风天已经过去了,天空如刚洗过一般晴朗,阳光像蜜一样懒洋洋软绵绵地流淌着,只要有一点缝隙它就渗透进去,之后就消失了,无条件地转化成条状的或者洞形阴影。
梦去跟着郭东立行走在铺着一层细沙的楼梯上,前几天的那场大风遗留下的印迹随处可见。
梦去问:
“我们去哪儿?”
“到一个朋友那儿。”
“你最近怎么不敢回家?”
“嗨,老有人找我,我嫌烦。”
“是那个小绿吧?她还在追你吗?”
听了梦去的话,郭东立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梦去到底在说什么,但在一秒钟之后,他立刻恢复常态,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个女孩啊,我简直拿她没办法。
楼道里空无一人。
对面的防盗门上落满了灰,像是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郭东立站在那儿从这个兜摸到那个兜,手里的一只装手机的小包在肘弯里移来移去,从左移到右,再从右移到左。他的手伸到裤兜里去的时候,整个身体就倾斜向一边,高级西装上出现一些流水般的纹路。
钥匙,我明明记得——
梦去发现郭东立紧张不安时左边脸颊令人不易察觉地颤动(这一现象以后在郭东立历次撒谎时再现),后来他终于在小手包里找到钥匙,把门打开,紧张情绪消除了,他的脸也恢复到正常状态。
房门在他们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响,他们就站在门边接吻,什么也顾不上了,急切地寻找对方的嘴唇。他们在幽暗的过道里吻得昏天黑地,梦去的脊背顶着坚硬的门板,却并不感到痛。
男人的舌头如指尖一般灵活,舌头伸到潮湿的深处,指尖在女人的脖子上很轻的划着,划着划着就滑向领口。
女人把手伸到背后自己去解乳罩的搭扣。
男人把手伸过去帮她,结果碰到了她的手。他们像赌气似地有意避开对方的手,在避开的同时又抓牢对方。他很快就使她处于半赤裸状态,她的乳房暴露在空气中,乳头骄傲地挺立着,在幽暗中泛着深红色的光亮。
他低下头去吻她的乳房的时候,梦去看到他脖子后面有一颗痣,她用手抚摸了一下它,发现它并不是如她所想像的那样是凸起来的,它摸上去很平。强烈的刺激从胸口蔓延开来,梦去无心再想别的,她俯下身,开始动手解他的皮带。
他们就在光线暗淡的门厅里做爱,只一门之隔,外面就有人上下楼梯,门遮挡了那些人的视线,他们看到的只是一扇平静的、丝毫没有动静的木门,不知道木门后面正隐藏着怎样的大风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