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去渐渐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了,这个自称是黑椰朋友的男人,在黑椰家的大客厅里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出租车在黑暗中缓缓行驶,等梦去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车子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梦去想不起来自己上车的时候到底跟人家怎么说的了。
是不是说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不想回家?
半夜三更在街上乱转?
去哪儿?去哪儿……
梦去决定一声不吭她倒要看看开车人能把她带到哪儿。
出租车进入一片高楼林立的新建小区,在一幢旧楼前停下来,梦去隐约认出这个地方她来过,她像梦游似地付了车费,拿了找零,身体僵直地往前走。她眼前出现一幅奇异的景象,这幢旧楼就像是废墟的入口,黢黑一片,而四周的高楼全都灯火通明,与这幢旧楼形成鲜对比。她像是一个走在明亮夹缝中的梦游者,怎么四周那么亮,偏偏她脚底下这一块那么黑,梦去越走越觉得奇怪。
楼梯扶手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这里就像一幢长期无人居住的空楼,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有活人居住的迹象。梦去一层一层地往上走,一开始还能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到后来连那种机械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仿佛脚不沾地在那段旧楼梯上悬空行走。
昏旧的灯光里也布满灰,每个楼梯拐角处都有一盏灯,光线像从一个隔世的地方照射过来,梦去看看自己的手背,手背上投着怪异的阴影与花纹,她不知道这种图案来自何处,只觉得这可能是某种神秘暗示。
梦去站在四层的一个铁门前,铁门像动物的牙齿那样严丝合缝地紧闭着。敲门声在楼道里一遍遍地回响,发出金属所特有的尖厉的呜叫,梦去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被这种声音震聋了,可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就在梦去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出人意料地开了。
梦去和郭东立,他们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相互打量着,彼此都觉得有点怪。
“你怎么来啦?”他说,“现在几点?”
原来你在家啊,我还以为……
郭东立拉开门一偏脑袋,“进来吧。”
“里面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儿?”
郭东立叹了口气说:
“我一直呆在屋子里一个人抽烟。”
怎么你把呼机和手机都关了?到处找不着你,都快急死了。
郭东立说:没事儿,最近比较忙。
梦去忽然声音尖锐质问他道:忙——大过年的谁跟你做生意?姓郭的你别再骗人了,你到底是谁?是干什么的。
她的声音就像唱片里的走音,脱离了原来的声音轨道,悬浮在声音之上,连梦去自己都觉得惊讶:这是谁的声音?
“你瞧你,什么都没问清你就急了。”
郭东立不慌不忙地说。
他屋里的空气相当混浊,青灰色的烟雾浓化不开,就跟帐幔似地遮挡在梦去眼前,让她无法看清对面男人脸上的确切表情。
男人在屋里晃来晃去,梦去此刻已认定这个男人是个无法信任的人,一个说谎专家,一个骗子。(可是,他就有化险为夷的本领:他能把一件两说给岔过去。关键时刻他手执魔棒那么轻轻一点情就整个儿被他翻了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