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躺到自己的单人床上,梦去像动物反刍那样又重新开始难过起来。她想自己29岁之前一直都是处女,今天稀里糊涂就把自己交出去,心里空空的被人蹂躏一通就被送回来,这算怎么回事。
她给郭东立打电话的时候手直抖。
她觉得必须跟他说几句话。
住在隔壁房间的父母似乎又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声音一阵大,一阵小,梦去一边拨电话一边抖,拨了几次都拨错了号。
电话里出现了一个焦躁不堪的女人的声音,她火冒三丈地躲在电话那端冲梦去大吼大叫,如果见得着面,她一定会跳出来把梦去吃了。那女人的声音滞留在梦去脑子里,过了一会儿又与隔壁母亲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梦去觉得自己半边脸都像被人打了一般地刺痛,两腿之间一阵阵地涌出湿湿的再也洗不干净的白色液体,腰肢又软又酸,两条腿就跟不属于自己了似的,离自己那么远,那么陌生。
郭东立的电话一直占线。
梦去觉得累极了,她吃了两片安眠药,又试着拨了一回电话,居然通了。梦去一听到郭东立的声音,忍不住哭起来。她在电话里一路叙说着,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对方几乎不出声,就只是听着。最后他说:“好了好了,早点儿睡吧。”梦去没有听出郭东立早就不耐烦了,一个刚与情人发生关系的女人就是这样,有股让人不吃不睡的疯劲儿。他实在忍无可忍,加重了一点语气对她说:“行了,我明天一早还有事呢,得睡觉了。”
她说:“那我再最后问你,你对我是不是认真的?”
他说:“当然是认真的。”
梦去说我只好相信你了。再见。明天见。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打电话。郭东立想了想说,一。再说吧,这几天挺忙的,生意上的事。反正我又没有别的女人,我只爱你一个,再见宝贝。
梦去听到了她想听的话,心里稍微安定一些,放下电话把身体放平在床上,心里竟涌起许甜蜜的感觉来。男人的手指,密如雨点般的热吻,挤压,揉搓,来自上方的不可阻挡的力量,都是梦去遐想的对象。沉浸在性幻想中的女人是不需要别的什么的,她用幻想不断填补生活的空当,沉湎于一个人的世界里,并使这个世界中的男女一个个地趋于完美。
第二天一早,梦去刚在办公司里坐定,就拿起手边的电话给郭东立打,她显得理直气壮并且有些不管不顾,她心里说我有权知道他每一分每一秒在干什么。郭东立显然还在床上,声音困倦且含混不清,他只说了几声“嗯”就把电话挂断了,他大概是困坏了。
洋子进来的时候,看见梦去手里拿着电话一个人对着墙壁喃喃自语。
洋子把她精致的小手袋搁桌上,笑道:
“好甜蜜呀,一大早起来就打电话。”
梦去说:“你来啦。”
洋子在对面办公桌前坐定了,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来照照,抿了两下嘴唇,银紫色唇膏在她脸上显得很漂亮。洋子是全单位有名的怪女人,她我行我素从来不管别人在她背后怎么议论她。常有电话打到办公室来找她,一些电话她似乎不太想接,就让梦去替她接,“就说我不在”,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其冷酷的表情,在她的背后一定隐藏复杂的背景和一些难与常人分享的事物。
关于洋子的传说很多,其中一种说法是她是一位大人物的情妇,当然这只是传说。梦去从未问过她什么,这种事不管是真是假人家都有不便回答之处,问了也是白问,还影响了女性之间所特有的那份姐妹情谊。梦去知道洋子生活申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每个女人生活中差不多都有这种东西,隐蔽的、曲折的、晦涩的,不能与人说清——
甚至跟自己都没法交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