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怀疑地下室藏着一个在逃犯。
当然,这只是怀疑。这个可怕的想法大概是在我听说王了杀人逃跑;之后产生的。关于王了这个人,不愿意多说,他是一个罗里罗嗦既软弱又残忍的人。听说他杀了一个19岁的三陪女,然后在这个城市的某落潜藏起来,警察正在到处找他,我的那帮朋友都传遍了。
19岁的三降女,凿我头一次听说这件事,心头一紧,因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张小湄。那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而且,她和我们这个圏子斯断续续总有些联系。因为她進喜欢写点东西。王了杀了张小湄(也可能是李小王秦湄亿然后逃跑。事精的整个过程也许极其繁:琐,但无论过程怎样,结果都是一个死了、一个跑了。
我家地下那个防空洞以前我常去,一个人潜到地下,又静又凉快,可是近来我有些不敢下丢了,我隐隐约约觉得那下面住着个人,他白天在外面四处漫游,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潜人我家地下的那个防空洞,神不知鬼不觉地睡上一觉,白天再出去找东西吃。
我躺在楼掛室的床上,整夜失眠,越想有些事越像真的。
有天傍晚,我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连小夏给我盛的汤都没喝就上楼了。我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我以为是母亲,打开门一看,却是阿威站在门口。
阿威看了眼我的床,那上面毛巾被揉成一团,一看就是刚躺过人的样子。
“你怎么了?”阿威自已拉把椅子坐下,问我。
没怎么呀。
“你妈说你也许碰到什么麻烦了,我说那我上来找你谈谈。”
“噢,我真的没什么,就是这两天有点累,写字写多了吧,那个什么……你和她的事怎么样了?”
阿威垂下头,似乎有些泄气地说:“没什么进展。”
“哦。”
我们面对面干坐了一会儿,阿威就干咳了一声说,“那个什么……要不我还是先下去吧。”
“我没事儿,没在睡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玫瑰,我一直想问问你,你父亲他他提到我父亲,似乎又觉不妥,所以又把他想问的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我告诉阿威,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亲有一天,突然离家出走,后来母亲分析,可能是有了外遇,但当着母亲的面又张不开口,所以,他只好采取这种回避的方式,他离开了家,就再也没回来。
在叙述这件事的过程中,我忽然想到了春日原野,他的离家出走与当年我父亲是何等相似,如果去掉时间因素,我和母亲简直就是同一个人,经历了完全一样的人和事,略有不同的就是,母亲当年已有了孩子,而我孤身一人。
我坐在房间里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小说该写到哪儿也不记得了,脑子里老是在拼凑一块奇怪情节。我老是听别人说我是写作奇才,连我自己都搐不清我是在什么时候写的那些东西,印象中我老是在胡思乱想,并赴老是对环境不满意,开空调嫌冷,不开空调觉得热,大杯大杯喝着热茶,然后出一身汗,坐在电脑前乱想。有时小说中的人是自动跳出来的,拦都栏不住,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要到什么地方去。
我有望着天花板打字的本事,写小说的时候我的头可以离开屏幕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看看,屏幕上流出来的字是什么不用看我也知道。
门开着,阿威显然已经不在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不记得我刚才都跟他说了些什么,似乎提到我父亲,还有父亲当年的所做所为,别的我就不记得了。我出了一身汗,裙子都粘身止了,像是在蒸桑拿浴。下午空调开得过冷,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关节发出嘎啦嘎啦的脆响,我还以为我的胳膊腿都不属于我了呢。
§§§二
阿威走后,我忽然发现他有点搅了我房间里的空气。本来吃完饭我在床上靠会儿就可以进入写作状态,那些人不请自来,说话的速度之快我连追都追不上。在这里,我还要透露一个我写小说的秘密,我总是对话在先描写在后,我必须追赶上那些话不然它们就跑了。
可是现在,却没有什么句子值得我去追。
敞开的房门被风吹得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我侧过耳朵听了听,楼下客厅里似乎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人在看新闻(这是阿威常看的),也没人在看电视连续剧(这是我母亲爱看的)。家里的人好像都已进入睡眠状态,可现在远非睡眠时间。
我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想要找点事做,我从抽屉里拿出前几天妮蕾寄给我的那包邮件,包裹的颜色和我梦中看见过的一模一样,我拿起剪刀剪断一道道的尼龙线,那种白色的结实的尼龙线忽然变得异常难剪,夹在我剪刀的两个叶片之闻‘滑来滑去的’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它们全部剪断。
我满头大汗地打开那个包裹,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手稿。我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些手稿才好,是寄给出版社呢,还是由我先保存,我不知道妮蕾的本意到底是怎样的。她住的那幢房子现在已夷为平地,我四处打听她的下落,有人说她去了西藏,还有人说她去了法国,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没人知道她的确切消息。
我把黄色包裹原封不动地包好,我不敢把它们轻易寄出去、我对不负赍任的邮政有些不放心,这些都是妮蕾的心血之作,万一丢失她的作品在这世界上就永远不复存在。
我把黄色包裹放在柜顶。
它在柜顶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它。
[妮蕾小说复印件](节选)
王了一从那排装饰得颇为俗气的发廊前经过的时候,女孩丁香正靠在粉蓝色的玻璃门上,眼睛朝上翻。
想不想跟我玩一会女孩叫住王了问道。王了一上下打量这个女孩,见她人长得很瘦,脸有点黄,不过倒还有几分姿色,就冲她点点头说:走吧,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好不好?
女孩一蹦一跳地从那台阶上跳下来。
女孩为碰上了一个方而又有钱的主儿,她很髙兴地跟着王了一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内空调开得很足,因此很凉你叫什么?
“丁香”
真的假的?
女孩翻翻眼瞎对王了一说:“你说呢?”
王了一带女孩丁香去了一家很像样的饭店,他们乘电梯上了二楼,服务生热情地迎上来给他们带位。这一切都给丁香一种错觉,她觉得王了一是那种傻乎乎的好人,特别好骗的那种,所以她决定逗他玩玩。
玉了一甩过一本织锦缎面的菜谱,让她随便点。
“那——我点了啊?”
丁香眼睛亮亮的,眼睛越过那一行行的菜,直到最贵的那一行为止。
王了一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疼的。他想这小丫是想要我命呀。他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他那远走高飞的前妻;想起了那些曾经蔑视过他的女人。他开始憎恨女人,在他眼里,大大小小的女人全都重叠成眼前这一个:她的小红嘴唇上抹着劣质唇裔,她的手指对着菜谱戳戳点点,她点着点着,就把王子一的眼睛里点出血来。
[未完待续]
关于,血红的眼睛这一意象,妮莆的小说与张小湄故,事中的那个男人发生重叠,谊使我在阅读过程中产生奇妙的联想,也许她俩所描写的是同一个人。这两个女人并不认识,但她们可能在不同阶段与词一个男人有过不同深浅交往,一起吃过饭(也许还上过床),知道这个男的的一些秘密表情。
男人在床上的表情千奇百怪,有的相当狰狞,有的相当恬静,还有的微闭着眼,像在欣赏一段美妙音乐。当然这些都是通过想象得来的,一个女人一生中这方面的体验毕竟有限。但关于“红眼睛”这个意象,我认为绝对是有来源的,它们来自于同一个男人在床上表现。
[妮蕾小说复印件]
王了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灯影里一点点扩大。女孩丁香专心吃菜,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黑夜也在一点点地扩大,直到把那对男女装进去。他们一直往北走,丁香不问上哪儿,王了一也不说,就连出租司机也闷着,车内的空气闷极了,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迅速堆积着,三个人似乎都感觉出来了,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汽车在黑暗的公路上越开越快,像一艘轮不着地的飞艇,向着前方更黑暗的地方驶去。
“到了!”
王了一突然这样说了一声,车内三人(包括王了一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一男一女结了账,跳下车,正要离开公路,突然发现出租车的车灯变成龙系正常鲍血红色(像王了一最后杀人时的眼睛,两眼睛血红血的眼睛一路喷着火,像在预示一场大灾难的来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荒革的气味,王了一领着那个将死的女孩穿过大片,齐膝高的野草,向那排平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