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美丽坐在车里冲她微笑,她像小姑娘似的把墨镜推到头顶,额前的头发全部被撩上去,显露出额头上的抬头纹来。她却混然不觉,兴致极好地冲林适一招手微笑。而且她今天的打扮也有点让林适一不高兴,穿着一件粉底黑圆点的吊带上衣,手上并排戴了几枚戒指,看上去有点俗。
“林适一,你好时尚哦。”白美丽打量他的目光,像在打量一个玩偶,让林适一感到很不舒服。但林适一转念又想,自己已落到这个份儿上,让人打量打量,又不会少一块肉,无所谓啦。
白美丽并没有带林适一去逛街,而是把他带到了股票交易大厅,里面乱轰轰的人群让林适一阵阵犯晕。墙上红绿闪动的数字牌让这里的许多人兴奋不已,伸出手来在墙上指指点点,林适一站在那儿,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他本能的反应是想要逃离现场,他觉得股票交易大厅里的空气是铅灰色的,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美丽说她炒股票已经有年头了,她是少数几个能从股市赚到大钱的女人之一。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显得异常骄傲,让林适一有点无地自容,因为他的口袋是那样瘪,瘪得都有点不像个男人了。
墙上那些噼哩啪啦闪动的数字使林适一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他误打误撞进入了生意场,还赚到一些钱,完全是因为有白小丽在帮他,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所能指望的,也就是身边这个烫着满头小卷、年纪比他大许多的女人了。
女人说:“要不要去看露天电影?”
“这年头,哪还有露天电影?”
“这你就土了吧,有一家汽车电影院,挺好玩的,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就去看电影。”
白美丽站在股票堆里,三下五除二就把林适一给安排了。林适一当时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小姑娘眼里已经是半个“老头”了,但在四十八九岁的女人眼里,他依旧是一个“棒小伙儿”,女人宠他、爱他是很自然的事。后来林适一掐指一算,他跟白美丽年纪相差了整整十二岁。
他们的关系是从汽车电影院的那个晚上开始的,连林适一都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发展得如此神速,只一个晚上,他俩把该干的事全都干了。在白美丽开车带他到汽车电影院的路上,他还在想:“会发生怎样的事呢?这个女的该不会跟个小姑娘似的,一下子就爱上我吧?”
结果大大出乎林适一的预料,白美丽比一般小姑娘还要猛,停了车,拉了手刹,一下子就扑上来亲林适一的脸,林适一还没看清前方的宽银幕上演得是什么呢,就全军覆没了,被人亲得稀哩哗啦不说,头发也被搞乱了——林适一是最在乎他的发型的。
“哎呀,好热。”林适一推开她说。
“是吗,我们开点空调。”白美丽把身体移开了一点,用手在汽车面板上点了几下,又很快压过来,身体沉甸甸的,带着肉欲的馨香。
“你喜欢我这样吗?”她抑起脸来问他。
“喜欢呀。怎么啦?”
“没怎么。”
“没怎么就好。我还没看清弄那么大动静演的是什么电影呢。”
说着,林适一就假装对剧情感兴趣似的伸长脖子朝前方张望,而身体却像和大脑脱节了似的,交到那女人手里,任她揉他、掐他、弄他,假装像个无辜的婴儿,没有一点反应。
白美丽说:“你这个人啊,怎么像块木头。”
“啊?”林适一说:“怎么像块木头?”他用手捏捏自己的脸,“这明明就是肉长的嘛!”
“是吗?”白美丽又趁机捏了一哥的脸一把。林适一对她这种捏来捏去的举动烦透了,但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好绕着弯子说:“好啦好啦,看电影吧。”
白美丽把林适一的手按在她大腿上,说:“我已经看不下去啦!”
林适一忽然来了情绪,用手搂住白美丽的肩,扳过她的脸来开始深吻她。他的吻实在是太缠绵了,像是有技巧似的,女人在他的口中一点点地变软、变酥、直至变没。白美丽已经找不到自己了,她对一哥说“为你我愿意变成一只狗。”
一哥就把手伸到她裙子里面,胡乱摸索着说“这只狗好肥的。”
“肉是多了点,好在长得都是地方。”
“你倒真会夸自己。”
两人不再说什么,很专心地接吻,手也不闲着,在对方身上动来动去的,在车上有些施展不开,但越是施展不开,越是有那么一股劲儿想动。
“要不我们回家去吧。”
“回家干嘛?”
“你傻呀。”
第二天在白美丽家醒来的时候,林适一感到混身酥软。他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被一片白色包裹着,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恐慌。他闻到了煎鸡蛋的香味,忽然感到饿了。
他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本白色衬衫从卧室里晃出来的时候,正好和端着盘子蹿进蹿出的白美丽撞了个满怀。“哎呀,你吓死”我了!还不快刷牙去。
“卫生间在哪儿呀?”
“睡迷糊了吧。昨天你不是洗过澡的吗?”
“我昨天在这里洗过澡?”
林适一扮了一个特别惊怪的表情,让白美丽觉得有趣,她“唰”地一下掀开他的白衬衫说,“我让你装!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东西你不都看过了吗?”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没看仔细。”
“好了,不闹了,我饿了。”
白美丽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顺手捏了一下他的下巴。
林适一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很长时间,他突然觉得想哭,他想自己已经混到这把年纪了,却只是一个被人捏来捏去的玩偶角色,二十一二岁的时候,被女人捏捏玩玩无所谓,三十岁也还凑合,问题是他现在连三十五都已经过了,一事无成,连老婆都跑得无影无踪,他这一天到晚地奔来忙去的,到底图个什么?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直到门外有人“怦怦”敲门,他才醒过梦来,他冲着门外喊:“嗳,我来啦,我没事儿!”他的脸就像自动转换频道的电视机那样,“唰”地一下就变了样儿——
他又变成一个兴高采烈的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