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梅兰妮

4、心肝的家庭舞会

　　从家庭舞会到床上的时间，大约经历了三四个小时，这中间有啤酒，有温情的搂抱和暧昧不明的手势，还有没完没了的旋转旋转再旋转。梅兰妮觉得晕晕乎乎的，如腾云驾雾一般。舞会的主人家客厅很大，足可以容得下十多个人一起跳舞。

　　客厅的主人是一个打扮得异常妖艳的女人，她穿着一条颜色腥红的长裙，裙子后面像有一条公鸡尾巴，走起路来一扭一摆，也说不出是好看，还是难看。客厅女主人大家都叫她“心肝儿”，一问才知道是和她的名字谐音，她姓辛，名叫辛格，辛格这名字有点绕口，所以那男人索性叫她“心肝儿”。

　　心肝招呼起客人来有一套，八面玲珑好像阿庆嫂。听说她丈夫长年呆在国外，剩她一个人守着一大套房子逍遥自在地过日子。能来她家客厅的都不是一般人，有爆发户，有电影明星，有“高干子弟公子哥”，心肝见谁都兴奋，大叫一声“唉唷——”，然后张开双臂给来者一个大拥抱。这在当时是很夸张的动作。

　　心肝第一眼看见诸葛同方，做的就是这个动作。

　　“啊！诸葛！”

　　“啊！心肝！”

　　他俩同时来了个大鹏展翅，然后抱在一起，相互拍着肩，嘴里发出“哈、哈、哈”的干笑声。这一幕让梅兰妮看得呆了过去，她明显地感到自己是个居外人，他们之间彼此是那样熟悉，而自己在突然之间缩小了五倍，变成了一个小一号的女人，以至于心肝根本没看到自己。

　　那漫长的拥抱让梅兰妮感到妒意丛生，虽然诸葛同方目前还不是她什么人，但是他带自己来到这儿的，为什么又把自己抛在一边，跟别的女人又抱又亲，没完没了呢？

　　时间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世纪，女人才扭脸看到了跟在诸葛同方身后的梅兰妮。女人的眼光很奇异，那眼神就象发现了角落里的小怪物，又凉又惊。

　　“唷？诸葛，你还带着个大美人来了呢？失敬失敬，刚才我没看见你。”

　　说着，就伸出冰凉的手指尖，等着梅兰妮轻轻一握。梅兰妮偏偏假装没看见，一只手伸进了诸葛同方的肘弯里，说道：“咱们进去吧？”

　　诸葛同方说道：“噢，梅兰妮，我来给你们做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辛女士。”

　　梅兰妮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真漂亮！”辛女士冲诸葛同方挤眉弄眼地笑，然后手握门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音乐就如热浪一般从微微开启的房门里“哗啦”一下子顶出来，舞者的热情也如热浪，一个个跳得大汗淋漓，笑着，微微喘着气，那气氛一下子感染了梅兰妮，梅兰妮抓着诸葛同方的手说：“咱们跳吧！”

　　“瞧她急的！”诸葛同方笑着，反过来一把抓住梅兰妮的手腕，这时正好轮到一支探戈舞曲，诸葛同方摇头摆脑，跳起一支探戈——正经跳得不错。

　　“想不到你还会跳这个。”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一曲舞罢，两人变得相当当默契，好像搭档多年的老朋友，这种默契感使得他俩在两小时后在舞会上消失成为一个必然。两人一开始走进这间房子的时候，心里都没底，但走出去的时候，心里完全明白了，两人一定是情人关系。

　　他们走出心肝家的客厅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恰好十一点钟，两人一出门借着月光看手表，这一相同的举动再一次拉近了他俩的距离，男人忽然开口说道：“晚上不回去了，行吗？”

　　“行吧。”

　　“他……他不会来找你吧？”

　　梅兰妮突然之间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有些歇斯底里。这一阵狂笑让诸葛同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梅兰妮，你这是怎么啦？”

　　“他也说过同样的话。”

　　“方卫卫？”

　　“对，就是他！”

　　诸葛同方一把把梅兰妮抱起来，原地转着圈，叫道：“管不了那么多啦！”

　　然后，他们像飞身上马一样跨上那辆马力十足的摩托，男的发动马达，女的紧紧地搂着男的的腰，车子飞驰起来，他们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人，脑子里满满的想的都是那件事。

　　诸葛同方把梅兰妮带进一个幽静的家属院，车子在一幢楼的门洞前停稳，熄火。诸葛同方摘掉头盔，把手伸给梅兰妮，对她小声说了句“来吧”。她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黑乎乎的楼道里走。

　　他们没有去按开关，他们想摸黑上楼。

　　在黑暗之中，梅兰妮只觉得有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拉着她。他们好像在爬山，在郊外夜游，他们急切地想要爬上山顶，站在顶上看看四周的风景。

　　他们终于来到一个房间。诸葛同方用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有些抖。梅兰妮很想问一句这是谁的房子，却欲言又止。目的性太明显了，使她有些难为情，刚才在心肝家跳舞的场景，还在脑子里转个不停，梅喜欢跳舞，有时她想，永远旋转下去，永不停下来该多好呀。

　　那是一套油漆未干的新房子，客厅里的沙发还没来得及拆封，被稻草绳和塑料布包裹着，看上去有些凌乱。打开卧室的灯，只见里面什么都没有，孤零零的只有一张床。

　　“就一张床啊？”

　　“怎么？一张床还不够咱俩折腾啊？你还想要几张？”

　　“这是谁家？”

　　“一个朋友的——好哥们儿，钥匙刚刚拿到手，正在装修。我事先问他借了钥匙，准备舞会之后带你来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愿意跟你出来？”

　　“嗨！”

　　这个无所谓的“嗨”字让梅兰妮有些伤自尊，她觉得对方轻看了自己。也许他根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仪、弄玩女性的男人；也许他什么也不是，到嘴边的肉，就顺便咬一口，如果够不着呢，也就算了。在这个花花公子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爱情”两个字。

　　“什么爱情啊，酸不酸啊？”梅兰妮仿佛听到耳边那个声音一直在说话。“酸不酸嘛？爱情、爱情的，上了床就算有爱情了。”

　　那声音在梅兰妮卫边嗡嗡作响。梅兰妮终于想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