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三岁那年的秋天,杨雪突然出现在馄饨馆里。何大萍看到她格外惊喜,慌忙去迎接。杨雪外穿菠菜根颜色的西装褂,内穿带花边的白衬衫,把她的肤色趁得红润细腻。她把原来的披肩发烫得曲曲弯弯,蓬蓬松松,而且又染了染,抹了发油,看上去又黑又亮,有时披在肩上像瀑布,有时用红手绢扎在脑后像马尾,无论怎样,看上去都洋味很足。看她的模样比原来漂亮了,精神了,她越是这样精心打扮自己,何大萍越担心她找上了对象。
何大萍把她领到一个无人的雅间里,热情地让座,叫服务员掂茶倒水,拿水果。杨雪把精致的黑皮包从肩上取下来,放在餐桌上,二人围着棕色圆餐桌坐了下来。何大萍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很想你,想和你联系,不知你在哪里?你有我哥的电话,咋不和他联系?
我不想再给你家添麻烦了,都弄得不愉快。
你不想孩子吗?
那是亲骨肉啊!当然想,可我有什么办法?我的处境就这样?她低下头,好像很无奈。
何大萍很平静地瞧着她说,你要和我哥联系,他会帮你的,会想办法让你见到孩子。紧接着话题一转问,你真没成家?这是何大萍见到她最关心的事。
杨雪摇摇头说,真没有。像我这样的,人家要了解情况,谁还要我?
话不能这样说,这错不在你,只能说你年轻,没经验,受骗了,遇到没心没肺的孬种货了。我有个想法,想对你说,说出来,如果你不乐意,就算我没说,别生气。
她抬起头淡淡地微笑着,说吧。
你看我哥咋样?
他是好人。
你和他处对象行吗?
她瞪大眼睛看着何大萍,惊疑地问,他能看上我吗?他可以找个好姑娘啊!
服务小姐托着茶盘端来了水果和一壶菊花茶,放在餐桌上,斟上两杯茶,又悄悄地关上门走了。何大萍为杨雪剥个黄澄澄的大香蕉递给她说,我哥找个姑娘是没问题,可你和我哥结合了,亮亮有了亲妈,我也有了嫂子,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她嘴角上漾起一丝笑意,我也这样想过,可我觉得对不住你哥。他只要愿意,我当然高兴。
何大萍惊喜地说,真的?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可以做我哥的工作,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杨雪笑容满面,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吃着香蕉说,没想到您的心肠都这么好。
何大萍也没有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非常高兴,问杨雪,你在哪里上班?
我也在饭店当服务员。
你来我这里干吧?我哥也在这里呢。
杨雪一激灵,眼睛像通了电的灯泡,蓦然亮了。心里像有只小鹿,在欢乐地蹦跳,激动得满脸绯红,龇牙笑着问,真的?
你等着,我叫他过来。
何大萍站起来去叫哥哥了,杨雪沉浸在幸福喜悦之中,把刚才吃过的香蕉皮放在果盒里,又用手纸擦擦桌面。
何大军推门进来,又把门轻轻关上,返身看着杨雪微笑说,你来啦?说着坐其对面。
杨雪羞涩地瞟他一眼,又勾着头说,有孩子牵挂,咋能不来哩。常言说儿女是娘的心头肉。以前我不理解,现在我真的明白了,也体会到了这样的滋味。
何大军看着她桃花般的面容,很同情地说,我理解你。大萍想把咱两撮合在一起,不知你愿意不愿意?要是愿意,以后就不用牵挂孩子了,我想这是个好办法。
杨雪抬起头,深情地望着他,不瞒你说,上次见到你,我就有这样的想法,可一想到你人好、家好,又能挣钱,怎能看上我?这不是自作多情嘛。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好姑娘,可我算什么东西,是别人扔掉的破货,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就不敢有这欲望了。
那不是你的过错,只是你不幸遇上了坏货。说实话,我很可怜你,也有和你一样的想法,自从你走后,我就想,如果你不来,我谁也不娶了,认定你了。
杨雪很感动,很吃惊地瞧着他,你真不嫌我的过去?
何大军心里甜蜜蜜的,咧着嘴憨憨地笑着,毫无做作,毫无顾忌,说你像仙女一样,我还怕配不上你呢。这时,他忽然站起来了,坐在杨雪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杨雪,以后我会好好地待你,待孩子,不让你再受任何委屈,我向你保证。
杨雪幸福地笑了,大萍让我在这里干,咱就永远不分开了。
不知道你家里人同意不同意?
这是咱俩的事,与外人没有多大关系。
那也得和他们商量商量啊。
我说实话吧,家人知道了我的事,就不让我回去了,我这几年都没回家了,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鬼,到处打工,有吃的饭什么都不想了,也不愿和别人谈恋爱了,怕再上当受骗。
听她这么一说,何大军又可怜又心疼,站起来到她身边,紧紧地拥抱着她,吻她的面颊,像亲吻娇惯的孩子一样,亲昵地说,雪,没有想到,你吃这么多苦,以后我会好好地保护你,给你幸福,不受任何人的气了。我把每月的工资全给你,你想吃啥,穿啥,随便买。
杨雪柔情蜜意地笑着,注目着何大军那副宽厚仁慈的笑脸,真诚的爱火燃烧着他们的眼睛,都觉得有一种欲望在他们心里生长起来,越来越强烈,直至难以自拔。
杨雪就在何大萍的饭店里当了服务员,何大萍说选个吉日,把你俩的婚事办了。杨雪不同意举行什么婚礼仪式,不愿张扬,她说俺俩办办结婚手续就行了,没必要再忙上加忙,咱都是自己人了,还玩啥花样。就这样一对新人很顺利很幸福地结合了。
事后,何大萍想想撮合这对因缘,也算是成人之美,满足了几个人的心愿,自己也为他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