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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贵

  回到办公室,翻看了一下近年来团省委有关农村小额信贷的工作资料,林辰暮便不由有些头疼。他知道,小额信贷出现了许多问题,却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当初,这项工作是由团中央牵头,农业银行提供贷款资金,共同做起来的善举。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贷款成为死账、呆账后,各地农业银行,对于这项工作就不怎么上心了,甚至是阳奉阴违。眼看今年已经快到年底了,原计划发放的2.5亿元小额贷款,却只完成了不到七千万,而其他资金,不是银行方面找借口推脱,就是被地方挪作他用。

  

  而真想把小额信贷这项善举落到实处,真正帮助农村创业脱贫,改善生活,还不仅仅只是资金的问题。



  林辰暮眉头皱得很紧,拿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水。



  事态糜烂至此,祁平睿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不见得存了什么好心,可这却是自己初来团省委的第一役,直接关系着自己以后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明明知道困难重重,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



  正在发愁自己接手的这个烂摊子要如何去补救,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紧接着,农村发展科的科长邱哲就走了进来。



  邱哲三十来岁,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金丝眼镜,和其他机关干部一样,斯斯文文的。不过林辰暮却能从他眼神中,感觉到明显的敌意。或许自己的到来阻碍了他的升迁之路,这倒也怨不得别人。何况,两个人都是正科,却被林辰暮这个新来的人骑到了头上,换着是自己,也同样很难友善起来。



  邱哲是在诉苦的。农村小额信贷的事情,主要就是他所在的农村发展科主抓,可农业银行的资金款项迟迟不能到位,这项工作的开展就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和制约。虽说事情的根源,主要在银行方面,但工作开展不力,领导总归会对他地能力有些看法的。



  林辰暮仔细倾听着邱哲的讲诉,看起来邱哲是义愤填膺,指责省农业银行不支持团省委工作,诸多推诿,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却是瞒不过自己的眼睛。



  祁平睿将自己架在火上烤,邱哲又何尝不是来添把火?林辰暮心头就不由苦笑了笑,看来啊,团省委里不少人对于自己的到来似乎并不欢迎。不过他却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事情已经向祁书记汇报了吧?”



  “汇报了。”邱哲倒是毫不客气地说道:“祁书记说了,现在这项工作,是由林部长您负责,让我直接来找你汇报,并由你全权负责。”



  “行,我知道了。”林辰暮淡淡地说道。



  邱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林辰暮会如此轻描淡写,不过随即又笑着道:“那好,这件事就全靠林部长你了。”说罢就起身告辞了。



  诚如林辰暮所料,邱哲前来汇报工作,并没有想过林辰暮有本事把问题给解决了。银行系统和政府系统还不一样,对于行政命令,虽然不敢说公然反对,却也不一定放在心上,拖延推诿、阳奉阴违都是常事,你也拿别人没辙,出了问题扯皮都够扯段时间了。他这样做,无非就是将林辰暮逼到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



  下班的时候,林辰暮走到附近一条僻静的巷口,上了一辆早就停放在那里的越野车。在他钻进车里的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从旁边缓缓而过。后座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脸上挂笑,眼神深沉,看到这一幕眼神却不由就是一滞。



  坐在他旁边的,是团省委的另一个副书记奚英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就笑着道:“郭书记,你认识这个林辰暮?他可是我们团省委里炙手可热的新贵呢!”



  “哦?他就是林辰暮?”郭书记显然有些吃惊,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不过那辆越野车,已经启动开走了。他目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可很快又摇头叹息道:“真像哪,可惜,可惜……”话语中,有着无尽的落寞与失望之意。



  奚英博不由就问道:“像?像什么啊?”



  郭书记轻叹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很快又笑着道:“这个林辰暮,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你们孙书记煞费苦心从东屏挖来的精兵强将吧?对了,他是怎样一个人?你给我说说?”



  奚英博有些讶异,这郭书记怎么好像对林辰暮很有些好奇似的?可却也不敢多问,就笑着说道:“其实我对这个林辰暮,倒也不是很了解,不过看样子,孙书记对他很是看重……”



  奚英博分管的部门,和农村青年工作部倒没什么关联,也没多大的利益冲突,评价和看法,倒也不失偏颇。不过说到最后,也不由笑着说道:“反正啊,这个林辰暮来了团省委,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郭书记就大有深意地笑着问道:“那你是欢喜还是愁呢?”



  “现在还很难说,以后就更难说了。”奚英博笑着说道:“反正团省委这团浑水,是更清澈不起来啰。”



  ……



  邱哲还在为上午摆了林辰暮一道而沾沾自喜,却不料,刚吃过晚饭不久,正准备和朋友去KTV唱歌,却意外地接到了林辰暮的电话。林辰暮在电话里说,想跟省农业银行负责小额信贷的负责人见个面,让他安排一下。



  挂断了电话,邱哲就一阵苦笑,省农业银行负责小额信贷的周宏副行长,他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关系还过得去,可随着小额信贷陷入了恶性循环,关系也渐渐淡化疏远了。他每次打电话,人家不是推脱就是敷衍,压根儿就不买账。他实在想不到,林辰暮这么快就把矛盾又重新交回到了自己手上。



  无奈之余,邱哲还是硬着头皮给周宏打了个电话,反正不论事情成不成,他也不敢授人以柄,免得到时候说起来,是自己的责任。



  周宏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朋友在银杏喝酒,喝得脸红通通的,恩恩应付了邱哲几句,就说道:“邱科长,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有事忙,等我忙过了再给你回电话。”说着就挂断了电话。一旁的朋友问他是谁的电话,周宏不屑地说道:“还能有谁?又是团省委那群想钱想疯了的,懒得理他。”



  周宏是一边说着一边挂断电话的,后面几句后邱哲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气得是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险些把手中的电话都给摔了,更是不由大骂林辰暮,要不是林辰暮非要让他和对方联系,他也受不了这种冤枉气。



  等他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把情况告知林辰暮后,电话那头林辰暮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道:“好,我知道了。”语气风轻云淡,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被这么一折腾,邱哲哪里还有唱歌的雅兴?意兴索然地和朋友辞别后,刚才上出租车,周宏的电话却又打了过来。邱哲一看到这个号码心头就是一肚子气,有心不接,又怕真耽误了什么事,又气呼呼地接起了电话。



  哪知这一次,周宏的态度,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殷勤和客气不已,不光是为刚才的失礼道歉不已,更是主动邀约时间。



  挂断电话后,邱哲怔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出租车司机提醒他到地方了,他这才手忙脚乱地下了车来,又给林辰暮打了个电话,语气里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不过电话那头,林辰暮却表现地很是平静,只是对他说道:“我已经约好了周行长来谈事情,你也过来一起。”



  邱哲愣了一下,再联想起刚才周宏态度的急剧变化,脑海中就不由浮现出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来。如果是放在平时,林辰暮的“颐指气使”,他早就不买账了,可如今却是乖乖地打车又赶往了林辰暮指定的地点,心头就连半点抗拒的想法都没有。



  大富豪是合阳有名的一家酒楼,邱哲到了时候,包厢里除了林辰暮之外,还有一名更年轻的男子,林辰暮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那个年轻人就大大咧咧地冲他点了点头,一脸的倨傲,看样子,如果不是看林辰暮的面子,就连点头都免了。



  见邱哲脸上露出不豫之色,林辰暮就对他说道:“路公子在合阳人脉很广,这次周行长就是他替我们邀约来的。”



  邱哲闻言就吓了一跳,虽然他以前压根儿就没听说过,省城有哪个姓路的公子哥,不过能够在这个时候还能把周宏给请出来,没有点能量是不可能的,心里的不快马上散去,态度也立刻就变得谦卑起来。



  而很快,周宏也匆匆赶来,脸上还是红通通的,人还没有靠近,一股浓烈的酒味就扑鼻而来,看得出来,他确实喝了不少。不过,更令邱哲惊骇的是,连同周宏前来的,竟然是省农业银行的大行长许国涛。



  别看只是正副之分,但权力却是相差甚远,省农业银行只有一个正行长,却有六个副行长,便可见一斑。而这点小事,居然能够劳动许国涛出面,这个路公子的面子,不可谓不大。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令邱哲是目瞪口呆。他看得出来,许国涛对路公子多少有些巴结,不过位高权重,端着架子,表现得比较含蓄矜持。而还不等林辰暮提及小额贷款的事情,许国涛就主动表示,这种国家大力提倡和主导的事业,省农业银行自然是责无旁贷,并且立即指示周宏,务必全力支持和配合。



  而周宏,则也是一反常态,当即就表示,连夜回去后就进行相关工作的准备,不会拖团省委的后腿。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和邱哲以前见过的周宏,简直是判若两人。

  

  再看着和路公子,还有许国涛谈笑风生的林辰暮,邱哲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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