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刚上班,林辰暮就被祁平睿叫到了办公室。
“小林啊,怎么样,部里的工作都熟悉了吧?”刚坐下,祁平睿就笑眯眯地对林辰暮问道。
“熟悉还谈不上,最多也只能说是大体了解了吧。”林辰暮就笑着说道。
这倒不是他谦虚,林辰暮以前的工作,大多集中在政府层面上,对于团省委的工作还比较陌生。昨天看了一天的资料,也虚心向部里不少老人请教,不过也只能说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要想上手,还要有个过程。
祁平睿就笑了笑,说道:“农村青年工作部在团省委里虽然算不得最重要的,不过由于面对的是最广阔的农村,事情琐碎烦杂,千头万绪的。还好有你来了,我总算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林辰暮闻言就不由观察了祁平睿一眼,心里在琢磨,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昨天从朱怀东和王家强的闲聊的蛛丝马迹中,得知了孙庆海借用自己来分权和制衡祁平睿之后,林辰暮心头就多了几分警惕,生怕不小心就掉到别人挖好的坑里去了。他不反对当棋子,但反对当毫无意义,没有半点好处,而且还随时都有可能被遗弃的棋子。
不过祁平睿脸上仍旧是挂满了和煦的笑容,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沉吟片刻后,林辰暮又谦逊而又诚恳地说道:“祁书记,对于部里的工作,我毕竟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这么重的担子,我怕挑不起来啊。部里的大小事情,可都还需要你多多把关。”
祁平睿心里就是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对于林辰暮,他的感觉很是复杂。虽然团省委里年轻有为的干部也不少,林辰暮二十七岁的正科(享受副处级待遇)并不怎么耀眼,但事实上,他却是觉得,比起那些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人来说,自己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年轻人。
被分权制衡,祁平睿心头当然不舒服。虽然林辰暮不觉得,但他毕竟是孙庆海执意从东屏提拔起来的,在团省委许多人心目中,他身上都打上了孙庆海的标签,尤其昨天孙庆海对林辰暮的态度,更是让人坐实了这种想法。不过孙庆海毕竟还是团省委的一把手,祁平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忍着,可这并不代表,他就那么如孙庆海之意,大大方方将手中的权力交给林辰暮。
听到林辰暮说挑不起重担,虽然看上去表情挺诚恳的,可他又哪里会相信?这种故作矜持的把戏他演起来可比林辰暮精彩多了。
心头暗自讥讽,祁平睿脸上却又露出了亲和的微笑,“小林啊,你虽然以前没有接触过团省委的工作,但孙书记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再说了,你在官塘时候的工作,我也听说了不少,就做的很好嘛。你就不要过份谦虚啦。将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有我们这些老同志为你保驾护航,你不要有顾虑嘛。”
祁平睿年龄也不大,今年才四十出头,却是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林辰暮很厌恶官场上这种假惺惺的虚伪,不过却也知道,越是上头,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情形越少,相反,在基础,或许还会有拍桌子甚至是一言不合动手的状况。不过他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演下去,诚恳地说道:“呵呵,有祁书记坐镇,我心头都要踏实多了。这样,以后部里的工作,我会经常向您汇报,有了你的指示我再执行。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希望祁书记一定要多指导批评。”
林辰暮也早就盘算过了,以其引得祁平睿芥蒂,让他挖空心思来对付自己,还不如示之以弱,慢慢消减他对自己的戒心,等自己摸清楚门道,有了真正的能量和话语权,再把属于自己的一并拿回来。再说了,其实林辰暮打心眼儿里,就没想过要和祁平睿争什么,他只想实实在在做点事,不论是在官塘,还是在团省委。
见林辰暮说的是信誓旦旦,不似作伪,祁平睿大感惊疑,心里却是怎么也不信林辰暮真会那么大度,将手中的权力拱手让出,即便他自己不想争,孙庆海又会同意吗?因此嘴上就敷衍道:“呵呵,小林啊,你尽管放下心,部里的工作,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好了,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林辰暮也知道,光是这么一说,并不足以让祁平睿打消掉对自己的戒心,不过自己该做的也都做了,至于以后会如何发展,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刚准备辞行,却又见祁平睿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资料来,递给林辰暮,笑呵呵地说道:“小林啊,这件事情是之前部里一直在抓的工作。我手头事情比较多,这件事你就先拿去抓起来。”
林辰暮心头一喜,暗道也不枉今天如此作态一番,祁平睿就算没有全信,总算还是有了些起色。他最怕的,就是被架空丢在团省委里混日子,什么事情都捞不到手。
接过来一看,却是有关农村青年小额信贷和培训的。
这个事情林辰暮在官塘时也有所耳闻,旨在解决农村发展缺少资金的问题,出发点自然是好的,但实际操作中问题也不少。首先一点就是,小额信贷,针对的群体局限于贫困户,往往被当成是一项扶贫措施,资金来源非常有限。同时,由于缺乏担保机制,贷款的归还也存在问题,通常成了有贷无还,发展也渐渐陷入了恶性循环,难以确保小额信贷的可持续性。其二就是,供求之间不完全对称,贷款往往要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不仅是容易滋生腐败,也增加了贷款成本。
总之,这种小额贷款对于农村来说无疑是一种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祁平睿却像是知道林辰暮的想法一般,就笑了笑,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些年来的小额信贷,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团中央目前也意识到了这点,正着手准备进行一些调研和调整,需要我们各省的数据资料和好的建议意见。你也是从基层出来的,更了解这些方面,所以说啊,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我更放心。”
林辰暮在官塘干了两年,对于尤其是偏远农村的现状很是了解。那里的问题不仅仅是缺钱缺项目,更要命的是信息闭塞、思维意识滞后,这些问题不解决,再多的钱也改善不了局面。而且,这种事,千头万绪,却又出不来什么政绩,也难怪祁平睿不热心,当着包袱丢给自己了。
不过林辰暮一来早就盘算好要韬光养晦,二来虽然自己位微言轻,不过做出的努力真能为今后的新农村建设和发展起到一些帮助,也算是值得。因此,他倒是欣然接受。
林辰暮又就小额信贷的事情和祁平睿谈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去。祁平睿下意识地站起身来想送他,等P股离开椅子才猛地反应过来,也就没迈动脚步,只笑着说慢走,又作出在办公桌上找文件的样子掩饰。等林辰暮出了门,他才皱了皱眉,在心头提醒自己,别看林辰暮今天表现地挺上道的,可自己却千万不能让这些表象给迷惑了。
林辰暮刚走没一会儿,团省委统战部部长孙柏飞就过来了,和林辰暮几乎是擦肩而过。他刚一进屋就笑着说道:“老祁,你还真容得下这个乡巴佬?”
他和祁平睿以前关系就比较铁,以至于到了现在,私底下称呼还是比较随意。
祁平睿却是看了他一眼,说道:“要不然怎么办?孙书记都把人给要来了,你还能再把他给塞回去?再说了,这个林辰暮,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呵呵,那是,年龄不大,性子倒是沉稳,和孙书记倒是有得一拼。”孙柏飞就笑着说道,话像是在夸赞,语气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祁平睿笑道:“要没有几分本事,孙书记又怎么可能把他调来这里?呵呵,我看啊,咱们这团省委,也快要不平静啰。”
“团省委又什么时候平静过?”孙柏飞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团省委里的确是好晋升,可到了他们这个级别,再想爬到书记副书记的可能性就已经不大了,继续留在团省委也是浪费时间,外放出去才是最好的发展之道。而去年原本他有机会外放去云安市的北麂县当县长的,可到了最后关头,却换成了别人,真是气恼不已,更是认为,是孙庆海暗中作梗,恨得是牙痒痒的,连带看着林辰暮,也是咋看咋不顺眼。
“呵呵,管它平静不平静,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可别被这些新来的给超了,那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祁平睿笑眯眯地说道。
孙柏飞眼神里就多了丝深不可测,跟着笑了笑,也不在提这件事了,寒暄了几句也离去了。
祁平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心里却琢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