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晚上,早上六点半王清华准时起床。这是他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起来后先刷牙,然后到外面锻炼身体,顺便在山坡上打打拳,整个过程也就是四五十分钟。王清华曾建议兰英和自己一起去。
兰英起初也很兴奋,兴冲冲地去了两天。不过到第三天就推说身体酸疼,不想去了。王清华再劝也没有用,就只好作罢。
就要离开这块土地了,王清华跑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如果抛开世俗的眼光,这个四面环山的小乡镇其实还是蛮不错的,在工业化高度发达的今天,这样的世外桃源实在也不好找了。
出了机关大门往左拐,穿过一个大约30米的街道,再往左拐,已经到了庄稼地里。顺着田间小路往右再拐一个类似对号的弯,上一个慢坡,就上了第一个阶梯。第一个阶梯地势平坦,全部是庄稼地,有高粱、玉米、稻谷、棉花,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豆类。
时间已经是深秋,田野里也不再是那么葱绿,而是泛着黄色的绿。这是庄家成熟的季节。有些勤快的农民早早地就到了地里,开始采摘熟透了的果实。一把一把的豆子,倒进三轮车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甚是动听悦耳。
有些认识王清华的农民朋友见了王清华,就停下手里的伙计,打个招呼:“王部长又锻炼啊。”、“王部长不愧是当兵的出身。”、“王部长啥时候把咱那娃也招了兵啊?”
这是一句客套话,天天如此。要不然,朴实的农民朋友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更好听的说辞了。
不过今天的问候却有了改变。王清华刚走上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就拦住了王清华。
“王部长,小王庄到底是咋回事?”老人的嗓门很大,几乎吓王清华一跳。
“政府正在查,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王清华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老人叫石长义,就是清水镇清水街人,是个朴实的热心人,直肠子,大嗓门,认死理。
“查?我可听说,政府要把这个事儿定成坏人破坏啊。”
老人说完,王清华都感到有些意外。事故原因还没有进入调查阶段,老百姓怎么会得到这样的消息呢。虽然自己以前也听到一些风声,说谭副省长准备从铁锨查起。可是也没有明确说这就是一件坏人破坏的事故啊。更何况,事实真相到底什么,现在还一无所知。
“石大伯,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消息的?”王清华问。
“从哪儿听来的?现在全镇都传遍了。”石长义老人好像很生气。
王清华本想再问一问,又一想,老百姓既然已经听到了风声,就不是空穴来风。也许有可能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散布谣言,故意蛊惑人心。自己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只好安慰老人几句,继续往前走。
水库溃坝事件虽然很重要,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如果自己还没有上任之前就介入调查,难免被人误解。
再上一个急坡,就是第二个阶梯了。第二个阶梯上,丘陵纵横,沟壑满布,是不能种庄稼的。老百姓就在这里种上了柿子、核桃、苹果之类的果树。
现在正是果树成熟后期。好多人已将成熟的果实运到了山下,送进了城里。不过在老百姓眼里,几颗果子可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摘的也不是那么干净。他们这样的做主要目的还是想给山里的鸟雀、松鼠之类的小动物留下一口口粮。
别看那些小动物,可是农民的好朋友。山里水资源匮乏,要给果树喷洒农药,要到好几里地以外的山上背水。而且坑坑洼洼的都是山路,一早上也背不了两回。所以果树上有了虫子,也只能靠松鼠、鸟雀之类的天敌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清水镇的果子,虽然个儿不是很大,成色也不是很好,但却是名副其实的绿色食品。在城里还是有一定市场的。果子熟了也不愁卖。
过了第二个阶梯,再往上走,就成荒山了,由于山太高,加之运输不便,农民是不会在这里种庄稼、栽果树的。只栽一些松木、柏木等需要生长很长时间的树木。十年,甚至二十年才砍伐一次。
当然清水镇的老百姓很懂得植被保护,绝不会一次性把山里的树木全部砍伐。他们分批、分岔砍伐了,重新栽种,保持山上老是绿油油的一片。事实上他们也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把山上的树木全部砍伐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山岭,山洪一来,整个清水镇估计都要毁了。
王清华打拳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平坦的岭上。岭前岭后都有树,郁郁葱葱地把整个岭子围成一个莲花盆。岭上有几块大石头,形状像石锁之类的锻炼物品,是王清华专门从山上找来的。
上了一路的山,王清华已经感觉身体热乎乎的了,头上也微微渗出了一层细汗。这当然不算什么了。刚来前几天锻炼的时候,王清华走上“宝莲盆”岭,就已经气喘如牛了。
一套准备体操,从头、手臂、腰部、腿、脚,全部活动一遍,感觉各个部位都松弛了,然后压腿一百次,举石锁一百次,倒挂起身一百次,这三套下来,全身的肌肉基本就被炼了一遍,然后再打一遍以前学过的拳法。拳法是为了让身体更加协调灵活,并没有多少实战的意义。
锻炼完之后,王清华习惯站在“宝莲盆”上对着山下美美地喊一嗓子。这一嗓子虽然对于身体锻炼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可以让自己更加有信心。
回到镇政府大院,正好七点半,食堂刚刚开饭。王清华就拿了碗筷吃饭。
乡镇政府的食堂造反很清苦,每天除了馒头、萝卜丝咸菜之外,就没有什么好吃的。顶多也就是加个鸡蛋,而且得另外算钱。
王清华青春年少,而且经常锻炼,每顿饭都吃的都多,别人吃一个馒头,王清华至少要两个馒头,有时候饿了还要加一个。这样食堂的老头就不高兴了,几次半开玩笑说,王清华吃饭可要加钱啊。说了几次王清华心里就不高兴了,回了一句:“那吃的少的是不是要退钱啊?”老头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能是马上就要走的缘故,王清华似乎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食堂里吃饭的人也很多,平时就是王清华、兰镇长和几个没有成家的年轻人,其他人都在家里吃。今天就更冷清了。兰镇长也没有来。王清华就大师傅一句。大师傅也早听说王清华要调到检察院的事儿了。急忙过来道:“兰镇长早上没过来吃饭,也不知道咋回事。”
王清华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也没有心思吃饭了,转身往宿舍走去。
宿舍里的人大多数已经起来了。小王庄水库那边现在已经成了轮班值守,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冯龙整天窝在办公室里,好像在随时等待被枪毙。
大多数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坐在办公室,看看报纸,喝喝茶,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当然私下里多了一项对这个事故的评论。不过这种事情,没有人傻的公开发表见解。只是在私下里说说自己的看法。就是说,也是小心翼翼的,如蜻蜓点水一般,点到恰如其分,每个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却并没有说透说破,别人想抓什么把柄也不好抓。但是不说也不行,不说心里痒痒的难受,倒不如一吐为快,再做些技术处理,让人很有成就感。
王清华上楼道的时候,早有人看见了,问什么的都有,叫什么都有,“王部长什么时候走啊,要不要我送送你。”这当然是客气话。“王检走的时候打声招呼,我用车送你。”“樊主任什么时候买车了?”“车还用买吗?咱们家就有啊。”“什么车啊?”“自行车啊!”这是玩笑话。
王清华不想和他们多废话,一边上楼,一边应酬几句。
大刘今天早上也已经开着霸道过来了,就等在楼下面。大刘对清水镇算是很熟了。王清华也没有招呼他。
到了兰镇长的房门口。房门的关着的。王清华敲了两声门,里面没有反应。又想起兰英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王清华就知道事情坏了。
王清华急忙叫尉主任,问知道兰镇长去哪儿了吗?尉主任说,兰镇长一大早就拿着包走了。
“她有没有说她去哪儿了?”王清华焦急地问。
“没有,我只和她打了个照面。也没有说话。”尉主任说完,顿了一下接着道:“哦,她好像是一个人开车走的,司机也没有带。”
听到这句话,王清华下意识地感觉自己的预感,可能已经变成了现实。
兰英走了。为了孩子,为了这次水库溃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呢?这将是一个迷,直到再次见到她,这个迷底才能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