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托内山老板寄上《北斗》等刊物,但似乎仍然没有好作品。草草顿首鲁迅五月三十一夜增田兄320602致高良富子〔1〕高良先生几下,谨启者,前月内山君到上海,送来先生惠寄〔2〕之《唐宋元名画大观》一部。如此厚赠,实深惶悚,但来从远道,却之不恭,因即拜领。翻阅一过,获益甚多,特上寸笺,以申谢悃。
肃此,敬请道安鲁迅启上六月二日〔1〕此信原件无标点。
高良富子日本人。东京女子大学教授,基督教徒,曾从事日本基督教妇女和平运动。一九三二年初去印度途经上海时,由内山完造介绍认识鲁迅。
〔2〕《唐宋元名画大观》参看350906①信注〔2]。
320628(日)致增田涉拜启:六月二十一日惠函奉悉。划了旁线之处大抵都已加注ij释,即寄还。只有"不癞儿"〔1〕不明白,"癞儿"谅是西洋语的音译,原文想不出,说的是"癞儿式的半个世界",姑译为"不同的半个世界",如何?
寓中都健康,只海婴患了阿米巴赤痢,注射了十四次,现在好了,又在淘气。我为这孩子颇忙,如果对父母能够这样,就可上二十五孝了。
舍弟到安徽大学当教授,已于前天回来,薪金支付无望。该城兵与居民各半,故不愿再呆下去,正设法再进商务印书馆,但尚未定。草草顿首迅拜上六月二十八日增田兄足下又及:《稀松的恋爱故事》的"稀松",是"轻松",亦即"可笑"。
注释:
〔1〕"不癞儿"张天翼的短篇小说《稀松的恋爱故事》中的话:"男的瞪着眼瞧她,似乎想从她头发里找出不癞儿式的半个世界来。"""为缺字,后增田涉函询张天翼,知系"得"字。"不得癞儿"是法国诗人波特莱尔的诙谐译音。
320718致增田涉拜启:七月十日惠函奉悉。
《二诗人》的作者太喜用奇异的语言,颇多费解处,已写信问过原作者,故此次解释当不会错。
你阅读时想必很吃过苦头。这种读物,本很难读,加以白话文文法尚无定规,自然更难了。
新的作品,还未发现,目前在中国,笑是失掉了的。
山本夫人已回国,在沪时曾遇到四、五次,且曾一同上过一次中国菜馆,但没有听到她许多议论,难以断定她是进步or〔1〕退步,不过她似乎很厌恶东京的生活。
一周来上海大热,室内也达九十三、四度,晚上蚊子还出来举行盛宴。我这一向,除浑身生痱子外,毫无成绩。
幸而内子和孩子均好。内山书店的漫谈会少了,对手也不多,似乎连漫谈也不景气,被大炮轰散〔2〕了。
草草顿首迅上七月十八日增田兄足下〔1〕or英语:或者。
〔2〕指上海一。二八事变。
320809致增田涉拜启:四日惠函今日奉悉。令祖母逝世是令人悲痛的事。但她已八十八岁,确是高寿,即使在世,生活也将是够困难的罢。
上海的暑热,一周前是九十五、六度,最近是八十七、八度,有时还要高些。我的痱子也时消时现,毕竟总是有生存困难之感,不过我想还未交"颚运",不至于死罢。寓中均好。
我今年只是玩,什么也没有干。
张天翼的小说过于诙谐,恐会引起读者的反感,但一经翻译,原文的讨厌味也许就减少了。
迅拜八月九日夜增田兄321002致增田涉增田兄:九月二十七日信奉悉,画一并收到。从礼节上说,本当恭维一番,但说实话,此画并不高明。
所谓中国的"幽默"是个难题,因"幽默"本非中国的东西。也许是书店迷信西洋话能够包罗世界一切,才想出版这种书,你只得酌量选译,别无他法。
我的小说,据说已全部由井上红梅氏翻译〔1〕,十月中将由改造社出版。但那些小说和"幽默"的读者并非同一类人,这样做也无关系。
九月间,我们三个人整整病了一个月,病虽不重,也看了医生,近已痊愈。
二三日前曾寄上《三闲集》一册,是平淡无奇的东西。杂志之类现大受压迫。草草顿首鲁迅十月二日〔1〕井上红梅及其翻译,参看331105信注〔16〕、〔17〕。
321107①致增田涉拜启:十月廿一日信日前奉悉,十一月三日信今日也收到。日内将注释稿奉还。
你近来不学画,专做翻译工作,我以为很好。收到你的画时,虽颇想加以赞美,但细加审阅后,便采取攻击方针,实为抱歉,但也是无法的事。
井上红梅氏翻译拙作,我也感到意外,他和我并不同道。但他要译,也是无可如何。近来看到他的大作《酒、鸦片、麻将》,更令人慨叹。然书已译出,只好如此。今日拜读《改造》刊登的广告〔1〕,作者被吹得很了不起,也可慨叹。就是说你写的《某君传》为广告尽了义务,世事是怎样的微妙啊。
我感到《小说史略》〔2〕也是危险的。
我的病已痊愈,但孩子仍不断生病,也许现在住所朝北,对孩子不适宜。北新书局可能被政府封闭,那时将影响我的生计,为了糊口,不得不去异乡。然而正可转地疗养,但这是明年春末的事,暂时还依旧坐在这玻璃窗下的桌子前面。
草草迅上十一月七日夜增田兄几下〔1〕指以《中国现代左翼作家第一人的全集出版》为题的井上红梅所译《鲁迅全集》出版广告,载于《改造》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号。
〔2〕《小说史略》指增田涉所译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一九三五年七月东京赛棱社出版。
321107②致山本初枝〔1〕夫人:久疏问候。虽说不见得太忙,但悠悠忽忽地闲趟着,也就成了这个结果。小鬼收到的水果糖,早已吃光,盒子装进别的食品,也吃光了,如此已四五次。可我现在才向你致谢,实在太懒,尚希见谅。近来,很想写点东西,可什么也不能写。政府及其鹰犬,把我们封锁起来,几与社会隔绝。加以孩子连续生病,也许寓所朝北,对孩子不适宜罢。但并未打算迁居。说不定明春还要漂流。孩子是个累赘,有了孩子就有许多麻烦。你以为如何?近来我几乎终年为孩子奔忙。但既已生下,就要抚育。换言之,这是报应,也就无怨言了。上海仍寂寞,内山书店的漫谈虽已不太热闹,但我看,生意似乎比别的店铺要好。老板也很忙。我的小说已被井上红梅氏译出,将由改造社出版,使增田兄受到意外的打击,我也甚感意外。既然别人要翻译,我也不能说不行。就这样译出来了。你也一定会被榨取二元钱〔2〕的。请你不要认为这是我的罪过。增田兄早点译出来就好了。在中国,上海已转冷,据说北京已下雪,东京如何?东京的气候,我几乎全忘记了。你先生还是在家看孩子吗?何时才出去活动?我也是在家看孩子。这样彼此也就不能见面了。倘使双方都出来漂流,也许会在某地相遇的。草草顿首鲁迅十一月七日夜一时〔1〕此信据一九三七年六月日本改造社出版《大鲁迅全集》第七卷所载编入。
山本初枝(1898--1966),笔名幽兰,日本歌人,中国文学爱好者。一九三一年与鲁迅结识。曾写过一些不满日本军国主义和怀念鲁迅的短歌。
〔2〕当时井上红梅翻译的《鲁迅全集》定价二日元。
321113致内山完造拜启:十一月十一日晨自上海动身,一路平安。列车在天津附近停车两小时,不过总算在十三日下午二时许抵北京。到家已两点半了。
母亲已较先前好些。不过,由于年迈血亏,加上胃病一发作,就立即衰弱下来。好在盐泽博士〔1〕就在这里的同仁医院,明天托他看一下,请教些养生之法,我的任务就算完成。
惠赠的被子已交母亲,她非常喜欢,要我代为致谢。
我在火车上吃得好,睡得好,精神甚佳。草草鲁迅十一月十三夜内山先生几下令夫人祈代候。
注释:
〔1〕盐泽参看321116信及其注〔1〕。
321215致山本初枝〔1〕拜启:上月十日前后,接到母病重的电报,到北京去了一趟。回去问医生,说是患胃炎,并不要紧,于是我当了五六次翻译后,回到上海。返上海后,又依然如故,忙忙乱乱。母亲的病,已经痊愈,据说现已起床走动了。北京同四年前无大变化,虽不太冷,却给人以沉寂的感觉。买来写信用的笺纸,已托内山老板送上两盒,想来你正可用来写诗歌,未知已收到否?也曾留意想买些玩具送给正路〔2〕君,但没看到合适的,只好再候别的好机会了。回到上海就接到你的来信,谢谢。井上红梅氏送了我一本他翻译的拙作。上海还不太冷。我在北京呆了十六天,作了五次讲演,颇受教授们的憎恶。但是身体很好。祝全家健康。草草鲁迅十二月十五夜山本初枝夫人几下〔1〕此信据《大鲁迅全集》第七卷所载编入。
〔2〕正路山本初枝之子。
321219致增田涉拜启:十日惠函今日奉悉,所询问题即奉复。
《幽默》〔1〕印数,确实太少,我想是因在不景气时期,人们已无暇读"幽默"的东西了。
我为家母病曾于上月去北京一趟,住了两星期,家母病已痊愈,我又回上海。目前暖气已开放,但天气还不怎样冷。入秋以来,孩子常常生病,令人操心,至今仍在服药,肠炎似已变成慢性。现在我的住所空气虽不太坏,但阳光照不进屋,很不好。俟来年稍暖和时,拟即搬家。
井上氏所译《鲁迅全集》已出版,送到上海来了。译者也赠我一册。但略一翻阅,颇惊其误译之多,他似未参照你和佐藤先生所译的。我觉得那种做法,实在太荒唐了。
祝阖府康福。草草顿首鲁迅上十二月十九夜增田兄亲是交门,五百年决非错配〔2〕=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五百年前所定,决不是错误的配合(谚语有:五百年前缘(因果)成夫妻。故判词才这么说的)。以爱及爱,伊父母自作冰人=爱子(或女)的婚姻变成了爱女(或子)的婚姻,他们的双亲自己当了媒人。非亲是亲,我官府权为月老=本不能成为亲戚而变成亲戚,我这个官员就充当媒人罢。
注释:
〔1〕《幽默》指《世界幽默全集》。
〔2〕此句及下面的两句,系《今古奇观。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中的话。
331030①致山本初枝〔1〕拜启:久疏问候,实在抱歉。不知何故,近来很忙,安定不下来。孩子的肠胃病虽已痊愈,但还磨人,影响工作。真想在那儿赁间房子,每天到那里用功三四小时。据说你在正月里遇盗。实在是不幸的事。我的信札之类并无什么价值,随它去好了,偷去的人看了,定会大为恼怒的,于他也确是不幸的事。增田君有信来,说他已到东京,但《世界幽默全集》的翻译,似乎失败了。日前见改造社特地派来的木村毅〔2〕氏,问及那本书的销路,据他说有两千部,译者的收入约两百圆,即每张稿纸所得不足一圆。上月底Shaw〔3〕来上海,曾轰动一时。我也见了他,彼此略谈了谈。还照了相,一周后寄上。他现在已在东京,大概也要开欢迎会之类的罢,你去看了吗?我觉得他是位颇有风采的老人。上海仍寂寞,谣言也多。去年底,我本想在今年二月以前写出一个中篇或短篇,但现已是三月,还一字未写。每天闲着,加上讨厌的杂务也多,以致毫无成绩。不过,用化名写了不少对社会的批评。这些化名已被发现是我,正遭攻击,但亦听之。快到樱花盛开的季节了,不过东京也很紧张罢。这个世界似乎难以安宁。幸自珍重。草草鲁迅三月一日夜山本初枝夫人几下〔1〕此信据《大鲁迅全集》第七卷所载编入。
〔2〕木村毅当时日本改造社记者。萧伯纳将来上海时,他作为特派记者前来采访,并约请鲁迅为《改造》杂志撰写关于萧伯纳的文章。
〔3〕Shaw即萧,指萧伯纳。
330301②致增田涉二月十七日惠函早已收到。世间似乎不安宁,连我也变得忙碌起来,又不大安全,加以孩子捣乱,致将复信拖延至今,甚歉。
非常感谢佐藤先生,你遇到他时,祈转达此微意。我虽也想写些创作,但以中国现状看来,无法写。最近适应社会的需要,写了些短评,因此更不自由了。但时势所迫,不得不如此,也无可如何。去年曾想去北京暂歇,看现在这情况,恐怕又不成了。
关于高明〔1〕君,其实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虽曾一度写过不少东西,但此刻几乎都被遗忘了。我想佐藤先生的作品,倘由他翻译,其不幸怕在我遇到井上红梅氏之上罢。
《文化月报》〔2〕如出版,当即奉寄,但第二期也许就被禁掉。
。haw到了上海,引起一阵轰动。改造社特派木村毅氏来沪,大概写了很多文章罢。据说改造社准备出个特刊。不过在我和木村氏未去前,S〔3〕已与宋庆龄女士(孙逸仙夫人)谈了许多话,记录〔4〕将在三月号《论语》(上海的"幽默"杂志,其实并不幽默)上刊载,出版后当即奉寄。请去问一下改造社,由你译出登在他们的特刊上,如何?
上海渐暖,我们仍平安,没有打算到别处去,你如来沪,当可晤面。
地质学家清水〔5〕先生,已在电影院中见过一面。草草鲁迅三月一日夜增田涉兄〔1〕高明江苏武进人,翻译工作者。曾留学日本。
〔2〕《文化月报》综合性杂志,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机关刊物,署陈乐夫编。一九三二年十一月出版第一期后即被反动派禁止。
〔3〕。指萧伯纳。
〔4〕指《萧伯纳过沪谈话记》,镜涵作,载《论语》第十二期(一九三三年三月)。
〔5〕清水即清水三郎,日本地质学家。当时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330401致山本初枝〔1〕拜启:惠函奉悉,玩具两件亦早已收到。谢谢正路君。那个可爱的口琴已给孩子,现在常吹。只是那个"摇摇"则已没收。因为海婴自己还不能玩,恐怕要我玩给他看之故也。关于照片,你说得很对。与萧合照的一张,我自己太矮,实在叫人生气,不过也无办法。《改造》已读过,荒木君的文章〔2〕上半篇很好。野口君的文章〔3〕中说萧是个可怜的人,也有道理。看看这样的漫游世界,那里是什么漫游,简直像自讨苦吃。不过对他的批评,还是日本方面的好。在中国,好损人的家伙多,坏话不少。我只因合照了张相,也沾光被骂了一通。好在也习惯了,听他们的便好了。我也常想看看日本,但不喜欢让人家招待。也讨厌让便衣钉梢,只想同两三位知己走走。毕竟是乡下长大,总不喜欢西式的招待会或欢迎会,好似画师到野外写生,被看热闹的人围住一样。一向,也许因我们的寓所朝北,家人总生病。这回另外租了一所朝南的房子,一周内就可迁去。在千爱里旁边的后面,不是有个大陆新村吗,房子就在那里,离内山书店也不远。上月遇见改造社的木村先生,问及《中国幽默全集》的稿费事,据他说大概两百圆左右。那么,增田君未免枉费工夫。我已寄去有关萧的材料,好像井上红梅已译好交给改造社了。〔4〕我觉得我应该更机灵些才好。草草鲁迅上四月一日山本夫人几下〔1〕此信据《大鲁迅全集》第七卷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