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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九三六年(1)

  360105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一月一日信收到。《城与年》说明,早收到了,但同时所寄的信一封,却没有,恐已失落。黄米已收到,谢谢;陈君〔1〕函约于八日上午再访我,拟与一谈。

  北方学校事,此地毫无所知,总之不会平静,其实无论迁到那里,也决不会平安。我看外交不久就要没有问题,于是同心协力,整顿学风,学生又要吃苦了。此外,则后来之事,殊不可知,只能临时再定办法。

  新月博士〔2〕常发谬论,都和官僚一鼻孔出气,南方已无人信之。

  《译文》恐怕不能复刊。倘是少年读物〔3〕,我看是可以设法出版的,译成之后,望寄下。

  上海今年过年,很静,大不如去年,内地穷了,洋人无血可吸,似乎也不甚兴高采烈。我们如常,勿念。我仍打杂,合计每年译作,近三四年几乎倍于先前,而有些英雄反说我不写文章,真令人觉得奇怪。

  它嫂已有信来,到了那边了。我们正在为它兄印一译述文字的集子,第一本约三十万字,正在校对,夏初可成。前(去年)寄《文学百科辞典》两本,不知已到否?

  专此布复,即请春安。

  弟豫上一月五夜。

  注释:

  〔1〕陈君指陈蜕,原名邹素寒(1909--1959),又名邹鲁风,辽宁辽阳人。当时以北平学联代表的身份,化名陈蜕,到上海参加全国学联的筹备工作,经曹靖华介绍认识鲁迅。

  〔2〕新月博士指胡适。

  〔3〕指尚佩秋、曹靖华合译的《远方》,中篇小说,苏联盖达尔(1904--1941)著,叶尔穆拉耶夫绘图,后载《译文》新一卷第一期(一九三六年三月)。

  360105②致胡风〔1〕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拜托你。即关于茅的下列诸事,给以下:一、其地位,二、其作风,作风(style)和形式(Form)与别的作家之区别。

  三、影响----对于青年作家之影响,布尔乔亚〔2〕作家对于他的态度。

  这些只要材料的记述,不必做成论文,也不必修饰文字;这大约是做英译本《子夜》〔3〕的序文用的,他们要我写,我一向不留心此道,如何能成,又不好推托,所以只好转托你写,务乞拨冗一做,自然最好是长一点,而且快一点。

  如须买集材料,望暂一垫,俟后赔偿损失。专此布达,即颂春祺。

  隼上一月五夜附上"补白"两则〔4〕,可用否?乞酌。又及〔1〕此信称呼被收信人裁去。

  〔2〕布尔乔亚法文bourgeoisie(资产阶级)的音译。

  〔3〕英译本《子夜》当时史沫特莱请人将《子夜》译成英文,拟寄往美国出版,后因抗日战争爆发,未成。

  〔4〕"补白"二则指《文人比较学》和《大小奇迹》,后收入《且介亭杂文末编》。

  360107致徐懋庸请转徐先生:元旦信早收到。《海燕》〔1〕未闻消息,不知如何了。

  文章〔2〕写了一点,今寄上,并无好意思,或者不如登在《每周文学》〔3〕上,《现实文艺》〔4〕还是不登这篇罢。

  年底编旧杂文,〔5〕重读野容,田汉的两篇化名文章〔6〕,真有些"百感交集"。

  来信中所说的那位友人,虽是好意,但误解的。我并非拳师,自己留下秘诀,一想到,总是说出来,有什么"不肯";至于"少写文章",也并不确,我近三年的译作,比以前要多一倍以上,丝毫没有懒下去。所以他的苦闷,是由幻想而来的,不是好事情。

  此复,即请春安豫上一月七日〔1〕《海燕》文学月刊,一九三六年一月在上海创刊,署史青文编辑,第二号改署耳耶编辑,仅出两期即被国民党禁止。

  〔2〕指《论新文字》,后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3〕《每周文学》《时事新报》副刊之一,一九三五年九月十五日创刊,王淑明、徐懋庸等编辑。

  〔4〕《现实文艺》后未出版。

  〔5〕编旧杂文指后来编就的《且介亭杂文》和《且介亭杂文二集》。

  〔6〕野容、田汉的两篇化名①文章参看350207信及其有关注。野容,即廖沫沙。

  360108①致黄源河清先生:来信并戈君赠书〔1〕,已收到。

  神经痛已渐好,再有两天,大约就可以全好了。

  《死魂灵》校正交出后,已将稿子弃去,所以现在无可再抄,只得拉倒。

  专此布复,即请著祺迅上一月八日〔1〕戈君指戈宝权,江苏东台人,翻译家。当时在莫斯科任天津《大公报》驻苏记者。"赠书"指《果戈理画传》,苏联尼古拉耶夫作,一九三四年列宁格勒市作家协会出版部出版。

  360108②致沈雁冰明甫先生:七日信已收到。我病已渐好,大约再有两三天,就可以全好了。那一天,面色恐怕真也特别青苍,因为单是神经痛还不妨,只要静坐就好,而我外加了咳嗽,以致颇痛苦,但今天已经咳嗽很少了。当初我以为S〔1〕与姚〔2〕是很熟,那天才知道不然,但不约他也好,我看他年纪青,又爱谈论,交际也广泛的。

  《社会日报》第三版〔3〕,粗粗一看,好像有许多杂牌人马投稿,对于某一个人,毁誉并不一致,而其实则有统系。我已连看了两个月,未曾发见过对于周扬之流的一句坏话,大约总有"社会关系"的。至于攻击《文学》及其关系人,则是向来一贯的政策,甚至于想利用了《译文》的停刊来中伤,不过我们的傅公东华,可真也不挣气。

  近几期的ChinaToday〔4〕上,又在登《阿Q正传》了,是一个在那边做教员的中国人新译的,我想永远是炒阿Q的冷饭,也颇无聊,不如选些未曾绍介过的作者的新作品,由那边译载。此事希便中与。一商量,倘她以为可以,并将寄书去的地址开下,我可以托书店直接寄去,----但那时候并望你选一些。

  此布,即请撰安。

  树顿首一月八日〔1〕S指史沫特莱。

  〔2〕姚指姚克。

  〔3〕《社会日报》参看351029③信注〔3〕。它的第三版为《十字街头》,辟有"艺坛情报"、"艺人腻事"专栏。当时该版曾连续发表《鲁迅与文学失和》(一九三五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文学起内哄》(十二月十六日)、《译文下焉停刊》(十二月二十六日)等文,后文曾说:"茅盾。。。。。。和傅东华商量","设法破坏《译文》"。

  〔4〕ChinaToday《现代中国》,英文月刊,美国的中国人民之友协会主办,一九三四年一月创刊于纽约,一九三六年十月停刊。该刊于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号到一九三六年一月号,曾连载王际真翻译的《阿Q正传》。

  360108③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一月四日来信,前日收到了。孩子的照相,还是去年十二月廿三寄出的,竟还未到,可谓迟慢。不知现在已到否,殊念。

  酱鸡及卤瓜等一大箱,今日收到,当分一份出来,明日送与老三去。

  海婴是够活泼的了,他在家里每天总要闯一两场祸,阴历年底,幼稚园要放两礼拜假,家里的人都在发愁。但有时是肯听话,也讲道理的,所以近一年来,不但不挨打,也不大挨骂了。他只怕男一个人,但又说,男打起来,声音虽然响,却不痛的。

  上海只下过极小的雪,并不比去年冷,寓里却已经生了火炉了。海婴胖了许多,比去年夏天又长了一寸光景。男及害马亦均好,请勿念。

  紫佩生日,当由男从上海送礼去,家里可以不必管了。

  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广平及海婴同叩一月八日360114致萧军刘军兄:曹〔1〕有信来,今转上。

  你的旧诗比新诗好,但有些地方有名士气。

  我在编集去年的杂感〔2〕,想出版。

  我们想在旧历年内,邀些人吃一回饭。一俟计画布置妥帖,当通知也。

  专此布达,并贺年禧。

  豫上一月十四日太太均此请安。

  注释:

  〔1〕曹指曹聚仁。

  〔2〕指后来编就的《且介亭杂文二集》。

  360117致沈雁冰明甫先生:十六日信顷收到。我的病已经好了。

  关于材料〔1〕,已与谷说妥,本月底可以写起。

  闻最近《读书生活》上有立波大作〔2〕,言苏汶先生与语堂先生皆态度甚好云。《时事新报》一月一日之《青光》上,有何家槐作,亦大拉拢语堂。〔3〕似这边有一部分人,颇有一种新的梦想。

  校印之书〔4〕,至今还不到二百面,然则全部排毕,当需半年,便中乞与雪先生〔5〕一商,过年后倘能稍快,最好。

  从下星期一起,敝少爷之幼稚园放假两星期,全家已在发愁矣。

  专此布达,并颂年禧。

  树上一月十七夜近得转寄来之南京中央狱一邮片〔6〕,甚怪,似有人谓我已转变,并劝此人(署名寿昌)转变,此人因要我明说,我究竟有何"新花样"。

  注释:

  〔1〕材料参看360105②信。

  〔2〕立波大作周立波(1908--1979),原名周绍仪,湖南益阳人作家,"左联"成员。他在《读书生活》第三卷第五期(一九三六年一月)发表的《一九三五年中国文坛的回顾》中说:"林语堂先生在《宇宙风》出版的时候,曾经宣告改变了作风。作风确也变了些,然而,由闲逸的幽默变为任性的情趣,相差还是不多的。以林先生的能力,实在应当替受难的中华民族多做点事。"又说:"《星火》上还有苏汶先生的委婉的理论。苏汶先生的态度是比较好的。"〔3〕何家槐作何家槐,参看360424①信。这里指他所作《恭贺文化界的"新年"》。该文在论述了"最近在救国运动中成立了一个上海文化界救国协会"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之后,说:"爱说'幽默'的林语堂,也非常愤愤于现今的'无脊梁外交',说他家里的'老妈子亦能为之'。可见,凡是不愿当亡国奴的作家,学者,名流,知识分子,实业家,这次大联合是没有一个人会不同情的。"〔4〕指《海上述林》上卷。

  〔5〕雪先生指章锡琛。当时兼任美成印刷所经理。

  〔6〕南京中央狱邮片即署名寿昌者一月五日寄自南京中央军监的明信片。受函者及其地址均被涂没,转寄者不可考。信中说:"前请表兄代转一信与卢君(按指鲁迅),计已达到。兹接双林来信,言彼曾收到卢氏短函数通,但觉'藏头露尾',语意含糊,一若彼处有什么新鲜事件发生者。此事如与弟无关则已,倘少涉及我时,却又是一桩麻烦事。话虽如此,我对此事倒极感兴趣。惟内中细情不甚明了,未便深猜妄断,故敢再烦表兄代达卢君:倘若他那里最近有什么事体发生,无论事之轻重大小,凡涉及我的部分,一任卢君详度情形,全权处理,弟无不欣然受命。。。。。。"360118致王冶秋冶秋兄:十三日信收到。副刊〔1〕有限制,又须有意义,这戏法极不容易变,我怕不能投稿。近几年来,在这里也玩着带了锁链的跳舞,连自己也觉得无聊,今年虽已大有"保护正当舆论"之意,但我倒想不写批评了,或者休息,或者写别的东西。

  农〔2〕在沪见过,那时北行与否尚未定,现在才知道他家眷尚未南行。他暂时静静也好,但也未必就这样过下去,因为现在的时候,就并不是能这样过下去的时候。

  《故事新编》今天才校完,印成总得在"夏历"明年了。成后当寄上。内容颇有些油滑,并不佳。

  此复,即颂年禧。

  树上一月十八日〔1〕副刊据收信人回忆,指天津《商报》副刊。

  〔2〕农指台静农。

  360121①致曹靖华汝珍兄:十四日信已到。和《城与年》同时所发之信,后来也收到了。小说两种〔1〕,已并我译之《死魂灵》,于前日一并寄上,不知收到否?小说写得不坏,而售卖不易,但出版以后,千部已将售尽,也算快的。

  木刻那边并无新的寄来,寄纸去则被没收,且因经济关系,只能暂停印行。从去年冬起,数人集资为它兄印译著,第一本约三十万字(皆论文),由我任编校,拟于三月初排完,故也颇忙。此本如发卖顺利,则印第二本,算是完毕。

  此地已安静,大家准备过年,究竟还是爱阴历。我们因不赊帐,所以倒不窘急,只须买一批食物,因须至四日才开市也。报章在阳历正月已停过四天,现又要停四天,只要有得停,就谁都愿意。

  我们都好的,可释念。三兄力劝我游历〔2〕,但我未允,因此后甚觉为难,而家眷(母)生计,亦不能不管也。

  专此布达,并颂年禧。

  弟豫顿首一月廿一夜。

  注释:

  〔1〕指《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

  〔2〕游历指去莫斯科。

  360121②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一月十三日信,早收到。海婴已放假,在家里玩,这一两天,还不算大闹。但他考了一个第一,好像小孩子也要摆阔,竟说来说去,附上一笺,上半是他自己写的,也说着这件事,今附上。他大约已认识了二百字,曾对男说,你如果字写不出来了,只要问我就是。丈量家屋〔1〕的事,大约不过要一些钱而已,已函托紫佩了。

  上海这几天颇冷,大有过年景象,这里也还是阴历十二月底像过年。寓中只买一点食物,大家吃吃。男及害马与海婴均好,请勿念。

  善先很会写了,但男所记得的,却还是一个小孩子。他的回信,稍暇再写。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上一月二十一日〔1〕丈量家屋当时北平警察局曾去西三条胡同鲁迅家丈量住房面积。

  360122①致孟十还十还先生:来信收到。《死魂灵》译本和图解不同之处,只将"邮政局长"改正,这是我译错的,其余二处,德译如此,仍照旧,只在图序上略说明。

  《魏》〔1〕上的两个名字,德译作Seminarist(研究生或师范生)和SchGler(学生[非大学生]〔2〕),日译作神学生(Bog-osrov的时候,则译作"神学科生")。和寄宿生。我们无从知道那时的神学校的组织,所以也无从断定究竟怎样译才对。

  不过据德译及先生所示辞书的解释推想起来,神学校的学生大约都是公费的,而Bursak是低年级(所以德译但笼统谓之生徒),Seminarist却是高等班,已能自己研究,也许还教教低年级生。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想,不能用作注解。

  我想:译名也只好如德文的含糊,译作"学生"和"研究生"罢(但读者也能知道研究生比学生高级)。此颂年禧。

  豫顿首一月廿二夜。

  注释:

  〔1〕《魏》中篇小说,果戈理著。收入《密尔格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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