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505致黄源河清先生:今寄上《文学》"论坛"一则〔1〕,《文学百题》考卷两篇〔2〕,乞转交;又《饿》〔3〕一篇,似乎做得还不算坏,不知可用于《文学》随笔栏里否?并乞一问,倘不能用,则希掷还。
《世界文库》好像真的要出版了。从孟先生那里借来的G集〔4〕插画,有《死魂灵》的第一二章者否?倘有,希交去,制版后并祈代录题语。并且嘱书店全部照出,以便将书还给人家。但如《文库》不欢迎插图,那不插就是了。
此布,并请撰安。
迅上五月五日〔1〕"论坛"一则指《不应该那么写》,后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
〔2〕《文学百题》考卷两篇指《六朝小说和唐代传奇文有怎样的区别?》和《什么是"讽刺"?》,后均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文学百题》,傅东华编。收有关文学各种问题的征文一百篇,为"《文学》二周年纪念特辑"。一九三五年七月生活书店出版。
〔3〕《饿》文艺随笔,悄吟(萧红)作,载《文学》第四卷第六号(一九三五年六月)。
〔4〕G集指俄文版的果戈理集子。
350509①致萧军刘军兄:七日信收到。我这一月以来,手头很窘,因为只有一点零星收入,数目较多的稿费,不是不付,就是支票,所以要到二十五日,才有到期可取的稿费。不知您能等到这时候否?但这之前,会有意外的付我的稿费,也料不定。那时当再通知。
专此布复,并请俪安。
豫上五月九日350509②致赵家璧家璧先生:百五十元期票一纸,昨已收到,甚感。
《尼采自传》译者,久无消息,只能听其自来;周文稿子〔1〕出版的迟早,我看是没有关系的罢。
专此布复,即请撰安。
迅启上五月九日〔1〕周文稿子即何谷天的《父子之间》。
350510①致赵家璧家璧先生:上午收到九日信并《尼采自传》两本。
小说稿〔1〕除原可不登者全数删去外,又删去了五篇,大约再也不会溢出豫算页数之外的了。
目录仍寄上。
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上五月十夜。
注释:
〔1〕指《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稿。
350510②致萧剑青〔1〕剑青先生:来函诵悉。附寄的画稿〔2〕,亦已看过,我以为此稿太明了,以能抽出为妙。未审尊意以为如何?
专此布复,即颂时绥。
鲁迅五月十日〔1〕此信据一九四二年十月二十日《中华日报。中华副刊》所载编入。
〔2〕指《圣母像的跪拜者》,萧剑青所作《众生相》插画稿之一。内容是对当时一味追求肉欲的青年进行讽刺。
350514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三日〔1〕信并译稿一篇,收到了好几天了,因为琐事多,似乎以前竟未回信,甚歉。昨托书店寄上碑帖一包,不知已到否?如到,请并现在附上之信转交。又寄学校杂志一包,是同时寄出的,想亦不致失落。
北平大风事,沪报所记似比事实夸张,所以当时颇担心,及得来信,乃始释然。上海亦至今时冷时暖,伤风者甚多,惟寓中俱安,可请勿念。闻它兄大病,〔2〕且甚确,恐怕很难医好的了;闻它嫂却尚健。
现在的生活,真像拉车一样,卖文为活,亦大不易,连印翻译杂志〔3〕,也常被检禁,且招谣言;嫉妒者又乘机攻击,因此非常难办。但他们也弄不好,因为译作根本就没有人要看,不过我们却多些麻烦了。
闻现代书局大有关门之势,兄稿〔4〕已辗转托人去索回,但尚无回信。
小说译稿,日内当交给译文社。
专此布达,即请时安。
弟豫顿首五月十四夜。
注释:
〔1〕据《鲁迅日记》,系寒筠译稿。篇名未详。
〔2〕它兄大病隐指瞿秋白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三日在福建游击区被国民党逮捕事。
〔3〕翻译杂志指《译文》月刊。
〔4〕指《烟袋》和《第四十一》。
350514②致台静农青兄:二日函收到了;上月之函,却未收到。至于拓片两包,是都收到的,"君车"画象确系赝品,似用砖翻刻,连簠斋〔1〕印也是假的。原刻之拓片,还要有神彩,而且必连碑阴,乃为全份。又包中之《曹望憘造象》,大约也是翻刻的,其与原刻不同之处,见《校碑随笔》〔2〕。
从这两包中,各选数种,目另列,其余的已于昨日寄回了。收集画象事,拟暂作一结束,因年来精神体力,大不如前,且终日劳劳,亦无整理付印之望,所以拟姑置之;今乃知老境催人,其可怕如此。因为我自去冬罹西班牙性感冒之后,消化系受伤,从此几乎每月必有小病一场了。但似未必寿终在即,可请放心耳。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豫顿首五月十四夜。
第一包拓片留四种(内无目录及定价,姑随手举之,乞查付)----一、骑马人画象(有树木)一张二、大定四年造象一份二张三、汉残画象一份四张四、一人及一蛇画象一张第二包拓片留两种----一、汉鹿一份两张(五元五)二、宜州画象(?)一份三张(一元五)以上,共留六种。
注释:
〔1〕簠斋陈介祺(1813--1884),字寿卿,号簠斋,山东潍县人,清代古文物收藏家。
〔2〕《曹望憘造象》即《曹望憘等造象记》,北魏石刻。据《校碑随笔》,原石"正书二十二行,行九字,后余一行,末刻一大字","摹刻本全失原石笔意"。《校碑随笔》,周秦至五代碑碣五百余通的校勘记,方若著,一九二一年杭州西泠印社出版。
350517致胡风〔1〕十五日信收到了。前天遇见玄先生,谈到你要译《草叶》〔3〕的事,他说,为什么选这个呢?不如从英德文学里,选一部长的,只要有英日文对照看就好。我后来一想,《草叶》不但字数有限,而且诗这东西,译起来很容易出力不讨好,虽《草叶》并无韵。但刚才看了一下目录,英德文学里实无相宜的东西:德作品都短,英作品多无聊(我和英国人是不对的)。我看波兰的《火与剑》〔4〕或《农民》〔5〕,倒可以译的,后者有日译本,前者不知有无,英译本都有。看见郑〔6〕时,当和他一谈,你以为怎样?
那消息〔7〕是万分的确的,真是可惜得很。从此引伸开来,也许还有事,也许竟没有。
萧〔8〕有信来,又催信了,可见"正确"的信〔9〕,至今没有发。
这几天因为赶译《死魂灵》,弄得昏头昏脑,我以前太小看了ゴーコリ〔10〕了,以为容易译的,不料很难,他的讽刺是千锤百炼的。其中虽无摩登名词(那时连电灯也没有),却有十八世纪的菜单,十八世纪的打牌,真是十分棘手。上田进的译本〔11〕并不坏,但常有和德译本不同之处,细想起来,好像他错的居多,翻译真也不易。
看《申报》上所登的广告〔12〕,批评家侍桁先生在论从日文重译之不可靠了,这是真的。但我曾经为他校对过从日本文译出的东西,错处也不少,可见直接译亦往往不可靠了。
豫上五月十七夜你有工夫约我一个日子谈谈闲天么?但最好是在二十三日之后。
注释:
〔1〕此信称呼被收信人裁去。
胡风,原名张光人,笔名胡风、谷非,湖北蕲春人,文艺理论家,"左联"成员。
〔2〕玄先生即沈雁冰。
〔3〕《草叶》即《草叶集》,诗集,美国惠特曼(1819--1892)著。
〔4〕《火与剑》长篇小说,波兰显克微支(1846--1916)著。
〔5〕《农民》长篇小说,波兰莱蒙特(1867--1925)著。
〔6〕指郑振铎。
〔7〕指瞿秋白被捕的消息。
〔8〕指萧三。
〔9〕"正确"的信指"左联"向国际革命作家联盟汇报工作的信。
〔10〕ゴーコリ日文:果戈理。
〔11〕上田进(1907--1947)日本翻译家。他翻译的《死魂灵》第一部,一九三四年十月日本科学社出版。
〔12〕《申报》所登广告指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七日《申报》刊登的《星火》文艺月刊创刊号出版广告。所载该刊目录中有韩侍桁的《日译书不可靠》。
350520致萧军刘军兄:今天有点收入,你所要之款,已放在书店里,希持附上之条,前去一取。
因为赶译小说〔1〕忙,不能多写了,只通知两件事:一、那一本《八月的乡村》印出后,内山书店是不能寄售的,因为否则他要吃苦。
二、金人译稿〔2〕,已在本月《译文》上登出了,那稿费,当与下月的《文学》上所登的悄吟太太的稿费同交。那稿〔3〕是我寄去的,想不至于被抽去,倘登出后,乞自去一取为荷。
匆布,即颂俪祉。
豫上五月二十夜。
注释:
〔1〕指《死魂灵》。
〔2〕指《退伍》。
〔3〕指《饿》。
350522①致邵文熔铭之吾兄足下:顷奉到二十日函,知特以干菜笋干见惠,甚感甚感。
中国普通所谓肝胃病,实即胃肠病。药房所售之现成药,种类颇多,弟向来所偶服者为"黑儿补",然实不佳,盖胃病性质,亦有种种,颇难以成药疗之也。鄙意不如首慎饮食,即勿多食不消化物,一面觅一可靠之西医,令开一方,病不过初起,一二月当能全愈。但不知杭州有可信之医生否,此不在于有名而在于诚实也。在沪则弟识一二人,倘有意来沪一诊,当绍介也。且可确保其不敲竹杠,亦不以江湖诀欺人。
弟一切如常,惟琐事太多,颇以为苦,借笔墨为生活,亦非乐事,然亦别无可为。书无新出者,惟有《集外集》一本,乃友人所编,系搜集一切未曾收入总集及自所刊落之作,合为一编,原系糟粕,而又经官审阅,故稍有精采者,悉被删去,遂更无足观,日内当托书坊〔1〕寄奉一册,以博一粲耳。对于《太白》,时亦投稿,但署名时时不同,新出之第五期内,有"掂斤簸两"三则〔2〕,及《论人言可畏》一篇,实皆拙作也。
专此布复,并请道安弟树顿首廿四年五月二十二日〔1〕指内山书店。
〔2〕"掂斤簸两"三则指《死所》、《中国的科学资料》和《"有不为斋"》,现均编入《集外集拾遗补编》。"掂斤簸两",《太白》专栏。
350522②致曹靖华汝珍兄:十八信收到。它事极确,上月弟曾得确信,然何能为。这在文化上的损失,真是无可比喻。许君〔1〕已南来,详情或当托其面谈。
许君人甚老实,但他对于人之贤不肖,却不甚了然。李某〔2〕卑鄙势利,弟深知之,不知何以授以重柄,但他对上司是别一种面目,亦不可知,故易为所欺也。许曾访我一次,未言钟点当有更动事,大约四五日后还当见面,当更嘱之。
弟一切如常,惟琐事太多,颇以为苦,所遇所闻,多非乐事,故心绪亦颇不舒服。上海之所谓"文人",有些真是坏到出于意料之外,即人面狗心,恐亦不至于此,而居然摇笔作文,大发议论,不以为耻,社会上亦往往视为平常,真大怪事也。
三弟来信一纸,附上,希转交。
专此布达,即请道安。
弟豫上五月二十二夜。
注释:
〔1〕许君指许寿裳。
〔2〕李某即李季谷(1895--1968),原名李宗武,浙江绍兴人。曾留学日本、英国。当时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文史系主任。
350522③致黄源河清先生:前回说,想校正《俄罗斯童话》,再一想,觉得可以不必了,不如就这样的请官检阅。倘不准,而将自行出版,再校正也好。所以那未印的原稿〔1〕,请嘱社中送信人送到书店来,以便编入,并带下《世界文库》样本一本为荷。
孟十还先生的通信地址遗失了,附上一笺,乞加封转寄。
专此布达,即请撰安。
迅上五月二十二夜。
《死魂灵》第四章,今天总算译完了,也到了第一部全部的四分之一,但如果专译这样的东西,大约真是要"死"的。
注释:
〔1〕未印的原稿指《俄罗斯的童话》第十至十六篇译稿。
350522④致孟十还十还先生:十九夜信收到。译克雷洛夫〔1〕之难,大约连郑公自己也不知道的,此公著作,别国似很少译本,我只见过日译三四篇。
《死魂灵》的插图,《世界文库》第一本已用Taburin〔2〕作,不能改了,但此公只画到第六章为止,新近友人寄给我一套别人的插图〔3〕,共十二幅,亦只画到第六章为止,不知何故。那一本插图多的,我想看一看,但不急,只要便中带给我,或放在文学社,托其转送就好了。
听说还有一种插图的大本〔4〕,也有一二百幅,还是革命前出版,现在恐怕得不到了。
欢迎插图是一向如此的,记得十九世纪末,绘图的《聊斋志异》〔5〕出版,许多人都买来看,非常高兴的。而且有些孩子,还因为图画,才去看文章,所以我以为插图不但有趣,且亦有益;不过出版家因为成本贵,不大赞成,所〔以〕近来很少插画本。历史演义(会文堂出版的)颇注意于此,帮他销路不少,然而我们的"新文学家"不留心。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五月廿二夜通信处的底子失掉了,便中希再见示。
注释:
〔1〕克雷洛夫(И。Α。KpЬЛОВ,1769--1844),俄国寓言作家。
〔2〕Taburin塔布林,俄国画家。所作《死魂灵》插图《哪,再见,再见,我的可爱的孩子!》,曾印入一九三五年五月《世界文库》第一册。
〔3〕指曹靖华寄赠的梭可罗夫所作《死魂灵》插图。
〔4〕插图的大本指《死魂灵百图》,俄国画家阿庚(1817--1875)于一八四七年完成、培尔那尔斯基刻版。后鲁迅购得原本,于一九三六年七月以三闲书屋名义自费印行。
〔5〕绘图的《聊斋志异》指《绘画聊斋志异图咏》,清光绪十二年(1886)上海同文书局石印出版。
350524①致陈烟桥烟桥先生:五月十日信早收到。前回的一封信也收到的。近来因为常常生病,又忙于翻译卖钱之类,弄得头昏眼花,未能即行回信,甚歉。
最近的一幅木刻,我看并不好。从构图上说起来,两面的屋边,是对称的;中间一株大树,布满了空间,本来颇有意思,但我记得英国(?)的一个木刻家,曾有过这样的构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