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上〔一九三四年三月十六日〕〔1〕此信手迹在天津《北洋画报》第一四六八期(一九三六窆埠凸年十月二十二日)发表时,被略去称谓及时间。
《天下篇》,综合性半月刊,左小蘧主编,一九三四年二月在天津创刊,仅出三期停刊。
〔2〕刊物指《天下篇》第一卷第二号(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日)。据《鲁迅日记》一九三四年三月十二日:"得天下篇社信并刊物二本。"〔3〕当指《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
〔4〕据《鲁迅日记》一九三四年三月廿八日:"寄天下篇社信并方晨译稿一篇。"340316②致台静农〔1〕横眉岂夺蛾眉冶,不料仍违众女心。诅咒而今翻异样,无如臣脑故如冰。
三月十五夜闻谣戏作,以博静兄一粲旅隼〔三月十六日〕〔1〕原件无标点。此诗后题为《报载患脑炎戏作》,收入《集外案拾遗》。
340317致曹靖华汝珍兄:蒙寄画片十幅,今日收到。书四本,则于下午又寄往学校去了,写明注册课转,这回想不至于再有错误了罢。
我们一切如常,弟亦甚安好,并无微恙,希释念为要。
此布,即颂时绥。
弟豫上。三月十七夜令夫人及孩子们均此致候。
340322致蔡柏龄〔1〕柏林先生:请恕我唐突奉书;实因欲寄季志仁〔2〕先生信,而不知其现在迁居何处,近闻友人言,谓先生与之相识,当能知其住址。但亦不知此说果确否。今姑冒昧附上一笑,倘先生确知季先生寓所,则希为加封转寄,不胜感荷。
专此布达,顺请旅安。
鲁迅启上〔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二夜〔1〕蔡柏龄即蔡柏林,浙江绍兴人,蔡元培次子。当时在法国留学。
〔2〕季志仁参看290820信注〔2〕。
340324致姚克姚克先生:二十一函顷奉到。流行感冒愈后,大须休养,希勿过劳为要。力作数日,卧床数日,其成绩逊于每日所作有节而无病,这是我所经验的。
关于我的大病的谣言,顷始知出于奉天之《盛京时报》〔1〕,而所根据则为"上海函",然则仍是此地之文氓所为。此辈心凶笔弱,不能文战,便大施诬陷与中伤,又无效,于是就诅咒,真如三姑六婆,可鄙亦可恶也。
敬隐渔君的法文听说是好的,但他对于翻译却未必诚挚,因为他的目的是在卖钱,重译〔2〕之后,错误当然更加不少。近布克夫人译《水浒》〔3〕,闻颇好,但其书名,取"皆兄弟也"之意,便不确,因为山泊中人,是并不将一切人们都作兄弟看的。
小说插图已托人去画,条件悉如来信所言。插画技术,与欧美人较,真如班门弄斧,但情形器物,总可以较为正确。大约再有十天,便可寄上了。
。君信已收到,先生想已看过,那末一段的话,是极对的。然而中国环境,与艺术最不利,青年竟无法看见一幅欧美名画的原作,都在摸暗弄堂,要有杰出的作家,恐怕是很难的。至于有力游历外国的"大师"之流〔4〕,他却只在为自己个人吹打,岂不可叹。
汉唐画象石刻,我历来收得不少,惜是模胡者多,颇欲择其有关风俗者,印成一本,但尚无暇,无力为此。先生见过玻璃版印之李毅士〔5〕教授之《长恨歌画意》没有?今似已三版,然其中之人物屋宇器物,实乃广东饭馆与"梅郎"〔6〕之流耳,何怪西洋人画数千年前之中国人,就已有了辫子,而且身穿马蹄袖袍子乎。绍介古代人物画之事,可见也不可缓。
我们都好。但闻钱君病颇危耳。此复,并请著安。
豫顿首三月廿四日〔1〕《盛京时报》日本中岛真雄一九○六年十月在沈阳创办的中文日报。该报一九三四年二月二十五日发表《鲁迅停笔十年脑病甚剧亦不能写稿》的消息。其中说:"上海函云、左翼作家鲁迅近染脑病亦不能执笔写作、据医生诊称、系脑膜炎之现象、苟不速治、将生危险、并劝氏今后停笔不作任何文章、非休养十年不能痊愈云。"〔2〕重译指英国米尔斯据敬隐渔用法文编译的《中国当代短篇小说家作品造》译成英文的《阿Q的悲剧及其它当代中国短篇小说》,一九三○年和一九三一年先后由英国乔治。劳特利奇书局和美国戴尔书局出版。
〔3〕布克夫人参看331115②信注〔3〕。所译《水浒》(七十回本),题为《AllMenareBrothers》,一九三四年纽约约翰。戴公司出版。
〔4〕"大师"之流指刘海栗等。一九三二年至一九三四年间,他们曾在欧洲的一些国家举办中国美术展览或个人书画展览。
〔5〕李毅士李祖鸿,字毅士,江苏武进人,画家。曾任北京大学、北京艺术专科学校、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教授。《长恨歌画意》,是关于杨贵妃故事的画册,一九三二年十一月中华书局出版。
〔6〕"梅郎"当时上海某些小报曾以此称梅兰芳。
340326致郑振铎西谛先生:二十一日函并《北平笺谱》缺页五张,均收到。
《十竹斋笺谱》的山水,复刻极佳,想当尚有花卉人物之类,倘然,亦殊可观。古之印本,大约多用矿物性颜料,所以历久不褪色,今若用植物性者,则多遇日光,便日见其淡,殊不足以垂远。但我辈之力,亦未能彻底师古,止得从俗。抑或者北平印笺,亦尚有仍用矿物颜料者乎。
刻工的工钱,是否以前已由先生付出?便中希见告:何月起,每月每人约若干。以便补寄及续寄。
《世界美术集续编》,诚系"别集"之误,《水浒像》〔1〕记得是在《东洋版画篇》〔2〕中。匆复,顺请著安。
迅上三月廿六日〔1〕《水浒像》即《水浒图赞》。
〔2〕《东洋版画篇》系《世界美术全集(别卷)》第十二集。
340327①致台静农静农兄:二十五日得惠书,昨始得《右文说在训诂学上之沿革及其推测〔阐〕》〔1〕一本,入夜循览,砉然发蒙,然文字之学,早已一切还给章先生,略无私蓄,所以甚服此书之浩瀚,而竟不能赞一辞,见兼士兄时,乞代达谢意为托。
素兄墓志〔2〕,当于三四日内写成寄上;我的字而可以刻石,真如天津报之令我生脑炎一样,大出意料之外。木刻无合用者,勉选横而简单者一幅,当直接交与开明,令制版也。我辈均安,可释念。此布,即颂时绥。
隼顿首三月廿七日〔1〕《右文说在训诂学上之沿革及其推测〔阐〕》文字学论著,沈兼士著,一九三三年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出版。
〔2〕素兄墓志即鲁迅应台静农等之请而作的《韦素园墓记》,后收入《且介亭杂文》。
340327②致曹靖华联亚兄:二十三日信并木刻家传略二篇,顷已收到。字典等已于四五日前寄出,上面写明注册部收转,想可不至于再弄错了。
良友出之两本小说〔1〕,其实并无问题,而情形如此者,一则由于文氓借此作威作福,二则由于书店怕事,有事不如无事,所以索性不发卖了。去年书店,不折本的只有二三家。
亚丹〔2〕兄有版税八十元,兄如能设法转寄,则乞将附笺并汇票一并交去为荷。
上海多雨,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也。敝寓均安,希释念。此布,即请文安。
弟豫顿首三月二十七日附汇票一纸,信一张〔3〕。
注释:
〔1〕两本小说指《竖琴》和《一天的工作》。
〔2〕亚丹即曹靖华。本信开头称"联亚",此处请其为"亚丹""设法转寄"版税和信件,据收信人说,这是为免遭国民党信检后发生麻烦或意外之故。
〔3〕即340327③信。
340327③致曹靖华亚丹先生:先生译《星花》至本年二月底为止之版税,已由公司〔1〕交来,今特汇上。希在票背签名盖印(须与票上所写者相同之印,勿用闲章),略停一二日后(因恐其存根尚未寄到),往琉璃厂商务印书馆分馆去取,即可付与现洋。取款须至会计科,先前设在楼上,现想必照旧,向柜头一问便知。有时要问汇款人,则云,本馆员周君建人经手可也。收到后并希示知为幸。
专此布达,即颂时绥。
弟豫顿首三月二十七日附汇票一纸。
注释:
〔1〕公司指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
340328①致许寿裳〔1〕季帀兄:久未闻消息,想一切康适为念。
《笺谱》〔2〕已印成,留一部在此,未知何时返禾〔3〕,尔时希见过为幸。
此布,即颂曼福。
弟飞顿首三月廿八夜〔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笺谱》即《北平笺谱》。
〔3〕禾即浙江嘉兴。
340328②致陈烟桥雾城先生:二十一日信并木刻一幅,早收到了,想写回信,而地址一时竟不知放在那里,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那一幅图,诚然,刻法,明暗,都比《拉》进步,尤其是主体很分明,能令人一看就明白所要表现的是什么。然而就全体而言,我以为却比《拉》更有缺点。一、背景,想来是割稻,但并无穗子之状;二、主题,那两人的面貌太相像,半跪的人的一足是不对的,当防敌来袭或豫备攻击时,跪法应作冖,这才易于站起。还有一层,《拉》是"动"的,这幅却有些"静"的了,这是因为那主体缺少紧张的状态的缘故。
我看先生的木刻,黑白对比的力量,已经很能运用的了,一面最好是更仔细的观察实状,实物;还有古今的名画,也有可以采取的地方,都要随时留心,不可放过,日积月累,一定很有益的。
至于手法和构图,我的意见是以为不必问是西洋风或中国风,只要看观者能否看懂,而采用其合宜者。先前售卖的旧法花纸,其实乡下人是并不全懂的,他们之买去贴起来,好像了然于心者,一半是因为习惯:这是花纸,好看的。所以例如阴影,是西法,但倘不扰乱一般观众的目光,可用时我以为也还可以用上去。睡着的人的头上放出一道毫光,内画人物,算是做梦,与西法之嘴里放出一道毫光,内写文字,算是说话,也不妨并用的。
中国的木刻,已经像样起来了,我想,最好是募集作品,精选之后,将入选者请作者各印一百份,订成一本,出一种不定期刊,每本以二十至二十四幅为度,这是于大家很有益处的。但可惜我一知半解,又无法公开通信处,不能动。此复,即颂时绥。
迅上三月廿八日340329①致母亲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得来示,知大人亦患伤风,现已全愈,甚慰。海婴亦已复元,胃口很开了。上海本已和暖,但近几天忽又下雨发风,冷如初冬,仍非生火炉不可。惟寓中均安,可请放心。老三亦好,只是公司〔1〕中每日须办公八点钟,未免过于劳苦;至于寄信退回,据云系因信面上写号之故,因为公司门房仅知各人之名,此后可写书名〔2〕,即不至收不到了。专此布达,恭请金安。
男树叩广平及海婴随叩三月廿九夜〔1〕公司指商务印书馆。
〔2〕书名即学名。
340329②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惠示诵悉。向来本不能文,亦不喜作文,前此一切胡诌,俱因万不得已,今幸逢昭代〔1〕,赐缄口舌,正可假公济私,辍笔而念经,撰述中无名,刊物上无文,皆夙愿也,没齿无怨。以肖像示青年〔2〕,却滋笑柄,乞免之,幸甚幸甚。
《南腔北调集》恐已印成,售法如何,殊未审,内山书店亦未必定有,倘出版者有所送赠,当奉呈。《论语》久未得见,但请先生勿促其见惠,因倘欲阅读,可自购致也。专此布复,即请著安。
迅顿首三月廿九日〔1〕昭代语见崔塗《问卜》诗:"不拟奉昭代,悠悠过此生。"〔2〕以肖像示青年当时林语堂、陶亢德筹办的《人间世》拟每期选刊作家像一帧,曾向鲁迅索取。
340331①致曹靖华汝珍兄:二十八日寄上一函寄至学校并洋八十元,未知已到否?顷已收到肖兄寄来之《文学报》约十张,拟寄上,但未知以寄至何处为宜,希示地址。又,挂号则收信人须有印,并乞以有印之名见告为荷。此上即请春安。
弟豫顿首三月卅一日340331②致台静农静农兄:日内当寄书〔1〕五本。其一本奉览,余四本希便中转交霁野,维钧,天行,沈观为感。
此布,即颂时绥。隼上三月卅一日〔1〕指《南腔北调集》。
340401①致黎烈文烈文先生:"此公"盖甚雄于文,今日送来短评十篇,今先寄二分之一,余当续寄;但颇善虑,必欲我索回原稿,故希先生于排印后,陆续见还,俾我得以交代为幸。
其实,此公文体,与我殊不同,思想亦不一致,而杨公人,又疑是拙作,闻在《时事新报》(?)上讲冷话,〔1〕自以为善嗅,而又不确,此其所以为吧儿狗欤。
此布,即请著安。
迅顿首四月一夜〔1〕一九三四年三月十七日《申报。自由谈》发表徐诗荃署名"古明"的《再论京派、海派及其他》一文,其中说:"几个小卒小在文坛上乱捧乱喝,大分其'京'、'海',无以名之,名之曰'野狐禅',野狐而大谈禅理,其理之荒唐可知。"同年三月二十三日《时事新报。学灯》发表杨邨人针对上文写的《海派罪状的揭发》一文,其中说:"我为了澄清文坛上的污浊而有揭发海派的黑幕声罪致讨之举,这本来非海派的人们是谁都没有话说的,。。。。。。却引起了兔死狐悲的同类人群起而反攻,甚至于某大文豪御驾亲征令檄四方面,攻击海派者无以名之,名之曰野狐禅。于是海派无罪,攻击海派者反成暴德。"这里的"某大文豪"暗指鲁迅,因鲁迅在同年二月三日曾署名"栾廷石"在《申报。自由谈》上发表过《"京派"与"海派"》一文,杨邨人遂将"古明"误作鲁迅。
340401②致陶亢德亢德先生:日前寄奉芜函后,于晚便得《南腔北调集》印本,次日携往书店,拟托代送,而适有人来投大札,因即乞其持归,想已达览。此书殆皆游词琐语,不足存,而竟以出版者,无非为了彼既禁遏,我偏印行,赌气而已,离著作之道远甚。然由此亦可见"本不能文"云云,实有证据,决非虚娇恃气之谈也。
论语》顷收到一本,是三十八期,即读一过。倘蒙谅其直言,则我以为内容实非幽默,文多平平,甚者且堕入油滑。闻莎士比亚〔1〕时,有人失足仆地,或面沾污黦而不自知,见者便觉大可笑。今已不然,倘有笑者,可笑恐反在此人之笑,时移世迁,情知亦改也。然中国之所谓幽默,往往尚不脱《笑林广记》〔2〕式,真是无可奈何。小品文前途虑亦未必坦荡,然亦只能姑试之耳。
照相仅有去年所摄者,倘为先生个人所需,而不用于刊物,当奉呈也。
此复,即颂时绥。
鲁迅四月一夜。
注释:
〔1〕莎士比亚(L。Shakespeare,1564--1616)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戏剧家、诗人,著有剧本《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仲夏夜之梦》等三十七种。
〔2〕《笑林广记》明代冯梦龙编有《广笑府》十三卷,至清代被禁止,后来书坊又改编为《笑林广记》,共十二卷,编者署名"游戏主人"。
340403①致姚克姚克先生:昨寄上书〔1〕一本,不知已到否?
小说插画已取来,今日另行挂号寄出,内共五幅,两幅大略相似,请择取其一。作者姓魏〔2〕,名署在图上。上海已少有木刻家,大抵因生活关系而走散;现在我只能找到魏君,总算用毛笔而带中国画风的,但尚幼稚,器具衣服,亦有误处(如衣皆左衽等),不过还不庸俗,而且比欧洲人所作,错误总可较少。不知可用否,希酌定。
上海常雨,否则阴天。我们都如常,希释念。
《北平素描》〔3〕,已见过三天,大约这里所能发表的,只能写到如此而止。
此布即请著安豫顿首四月三日〔1〕指《南腔北调集》。
〔2〕魏指魏猛克。参看330801②信注〔1〕。
〔3〕《北平素描》散文,姚克作,载一九三四年三月二十六、二十七、三十一日《申报。自由谈》。
340403②致魏猛克〔1〕××先生:画及信早收到,我看画是不必重画了,虽然衣服等等,偶有小误,但也无关大体,所以今天已经寄出了。《嚓》的两幅〔2〕,我也决不定那一幅好,就都寄了去,由他们去选择罢。
《列女传》〔3〕翻刻而又翻刻,刻死了;宋本大约好得多,宋本出于顾凯之〔4〕,原画已无,有正书局印有唐人临本十来幅,名曰《女史箴图》。你倒买一本比比看(但那图却并非《列女传》,所谓"比"者,比其笔法而已。)毛笔作画之有趣,我想,在于笔触;而用软笔画得有劲,也算中国画中之一种本领。粗笔写意画有劲易,工细之笔有劲难,所以古有所谓"铁线描",是细而有劲的画法,早已无人作了,因为一笔也含胡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