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士不赍粮,古人所虑;师不宿饱,智者所忧。盖养兵
所以卫民,岂可为兵而殃民哉?此省运之说,不可不讲也。韩
信有百战百胜之才,非萧何之不绝粮道,则何以成诛秦蹙项之
功?孔明间关百战,卒窘于馈饷不足,终身于区区之陇蜀,不
能复中原一块之土。是知兵食之有余、不足,可以卜事业之成
否。而转输之劳,漕运之苦,有司皆不暇恤也。况夫用兵之策,
莫大于足兵;足兵之策,莫患于扰民。扰民则心失,心失则怨
起,怨起则衅生。衅生,则吾舟中之人皆敌国矣。盖足军则民
力必劳,裕民则军食必缺。较二者之重轻,盖有不容偏徇其说
者。果何道以处此哉?兴屯田以省支费,浚水道以便转输。二
者,当今之急务也。
屯田之策姑置不论。而水运之利,盖有可考者。萧何发
敖仓之粟,以饱韩信举秦、下赵之师,皆得之于河渭之顺流。
诸葛孔明下巴蜀之粟,以济江陵、荆州、官渡之兵,万山之间
跬步千里,乃寄漕于木牛、流马,而藉其力于嘉陵一江之水。
隋人开汴水以通淮漕,吴人置京口闸以通江南之粟,是皆凿山
成池、掘地通流,以济人力之不及。况今日屯兵之地,非依淮、
泗之利,则凭江、汉之滨;非通津于淮东川泽之乡,则接境于
巢湖、芍陂波涛之险,初不劳一毫开垦之力。而今之漕臣,皆
不能讲求沟洫,讨论源流,修填起塞,修废起旧,以备缓急转
输之用。乃驱涂炭之民,肩山阜之粟,赍万死之命,赴千里之
役。中有室家流离之忧,外有霜雪暴露之苦;进有贼人虏劫之
险,退有监临驱迫之诛。一戍樵苏,千里鱼肉。其可不求夫形
势之便、川泽之源、舟楫之利,而使征夫、役吏息肩弛担邪?
迫淮自喻口至山阳,自山阳至淮阴,自淮阴至招信,自招信至
盱眙,则高邮、邵伯皆通大江。风帆浪楫,一日千里,何待于
肩运邪?自濠梁至定远,自定远至涡口,自涡口至合肥、至南
巢,则大涧、淝水皆通巢湖。樯杆所指,一舟之载,万夫之负
何待于肩运邪?自花靥至安丰,自安丰至舒城,自舒城至北峡
自北峡至三湾,则乌沙、陶域皆与芍陂、巢水相通。决堰作滩
犹胜于仆仆道途,顾何在于重劳民力也?以至德安则有安河,
复沙则有复河,郢州则有汉江,襄阳则有襄江,荆门则有淇、
漳二水,京南则有千金一堤;以至华阳、枣林、青岗、白石,
皆有小溪、曲涧可通汉右。惟能葺治水道,川陆俱运,坦夷则
车推毂载,马驼驴负;险阻则舟行缆解,风送水流。不惟可以
少纾民力,而粮出多道,亦可以免断劫之患。至如淝水可以灌
合肥,东关可以灌西县,黄姑可以灌庐江,乌沙可以灌舒城,
桐陂可以灌桐城,吴塘可以灌龙舒,芍陂可以灌安丰,西流河
可以灌英六,复河可以灌复沙,杨林江可以灌历阳,后湖可以
灌邺都,凡川源之于州、县,皆有高下丈尺平水之法,毫末不
差。此又江湖不传之妙。是谓省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