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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先知卷(4)

  鼓舞万物者,雷风乎!鼓舞万民者,号令乎!〔注〕天以雷风鼓舞万物,君以号令制御万民。雷不一,〔注〕三令五申。风不再。〔注〕制无二也。〔疏〕世德堂本“雷风乎”上有“其”字,“号令乎”上同。“雷不一,风不再”者,后汉书郎顗传载顗奏云:“雷者号令,其德生养。号令殆废,当生而杀,则雷反作,其时无岁。”又云:“风者号令,天之威怒,皆所以感悟人君忠厚之戒。”又寇荣传载荣上书云:“连年大风,折拔树木,风为号令。”章怀太子注引翼奉云:“凡风者,天之号令,所以谴告人也。”然则雷、风虽同为号令,而雷象生养,风象谴告,乃齐诗旧说。生养之令不厌周复,故当不一;谴告之令无取狎见,故当不再。不一谓不可止于一,不再谓不可至于再也。注“制无二也”。按俞云:“李解甚得杨子之旨,惜其说下句未了耳。易通卦验曰:‘立春调风至,春分明庶风至,立夏清明风至,夏至景风至,立秋凉风至,秋分阊阖风至,立冬不周风至,冬至广莫风至。’是一时有一时之风。风不再,谓不并至也。王者法之,故号令亦无错出矣。”荣谓一时有一时之风,乃风因气候之变而异其凉燠,遂各为之名。非此诸异名之风之不并至。且“不并”之与“不再”,义亦有别。俞说非也。

  圣人乐陶成天下之化,使人有士君子之器者也,故不遁于世,不离于群。遁离者,是圣人乎?〔注〕言遁离者非圣人也。〔疏〕“圣人乐陶成天下之化”,世德堂本依宋、吴本“乐”下有“天”字。俞云:“疑‘天’乃‘夫’字之误。‘圣人乐夫陶成天下之化,使人有士君子之器者也’,其旨亦与李本不殊。因‘夫’字误作‘天’,宋、吴遂依误本为说,凿矣。”“使人有士君子之器者也”者,春秋繁露俞序云:“教化流行,德泽大洽,天下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少过矣。”“不遁于世,不离于群”者,音义:“不离,力智切。下同。”“遁离者,是圣人乎”者,论语云:“鸟兽不可与同群也,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孔注云:“隐居于山林,是与鸟兽同群也。吾自当与此天下人同群,安能去人从鸟兽居乎?”明遁世离群非圣人之道也。注“言遁离者非圣人也”。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雌之不才,其卵毈矣;〔注〕毈,败。君之不才,其民野矣。〔注〕民之陶化,犹泥之在钧。〔疏〕“雌之不才,其卵毈矣”者,音义:“毈,徒玩切,卵坏。”“君之不才,其民野矣”者,荀子劝学云:“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按:“野”与上文“士君子”相反为义。注“毈,败”。按:说文:“毈,卵不孚也。”

  或问曰:“载使子草律。”〔注〕载,设也;草,创也。曰:“吾不如弘恭。”“草奏。”曰:“吾不如陈汤。”曰:“何为?”曰:“必也律不犯,奏不剡。”〔注〕论语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此亦言当以纯德化之,使不犯律,不剡奏也。〔疏〕“或问曰”,世德堂本无“问”字。“载使子草律。曰:吾不如弘恭”者,汉书佞幸传云:“弘恭,沛人也。恭明习法令、故事,善为请奏,能称其职。”“草奏。曰:吾不如陈汤”者,论衡对作云:“上书谓之奏。”独断云:“凡群臣上书于天子者,有四名:一曰章,二曰奏,三曰表,四曰驳议。”陈汤传云:“字子公,山阳瑕丘人也。少好书,博达,善属文。”“必也律不犯,奏不剡”者,音义:“剡,以冉切。”说文:“剡,锐利也。”按:锐所以刺,故此借以为讥刺之意。民无罪行则律不犯,君无过举则奏不剡。犯、剡韵语。注“载,设也”。按:经传释词云:“载犹则也,则犹若也。”注“论语”至“奏也”。按:弘范意似专以奏为劾治之事,与律同意,故云:“以纯德化之,使不犯律,不剡奏。”谓以德化民,使民无罪,既不犯律,又不烦削牍为劾奏也。

  甄陶天下者,其在和乎?刚则甈,柔则坏。〔注〕甈,燥也;坏,湿也。言失和也。夫陶者失刚柔之和则不成器,为政者失宽猛之中则不成治。〔疏〕“甄陶天下者,其在和乎”,何平叔景德殿赋李注引无“者”字。“刚则甈,柔则坏”,音义:“甈,五计切,破瓦也。坏,芳杯切,未烧瓦也。俗本作‘怌’,字之误也。”按:宋、吴本作“怌”。景德殿赋注引李聃曰:“埏埴为器曰甄陶。王者亦甄陶其民也。”胡氏克家考异云:“‘聃’当作‘轨’,谓李轨注法言也。”按:今各本皆无此注。注“甈,燥”至“成治”。按:音义注“甈,燥也”,俗本误作“躁”;“坏,湿也”,误作“怌,惧也”。世德堂本“坏,湿也”,“湿”作“慢”。司马云:“坏,土疏慢不黏也。言甄者和土刚柔之齐,太刚则破裂,太柔则疏慢。治天下之道,亦犹是也。”似温公所据本亦作“慢”。说文:“甈,康瓠、破罂也。”段注云:“康之言,空也;瓠之言,壶也。空壶谓破罂也。罂已破矣,无所用之,空之而已。释器曰:‘康瓠谓之甈。’甈之言,滞而无用也。法言曰‘甄陶天下者’云云,此引申之义也。”荣按:康之言孔,非谓空虚。器有罅隙谓之甈。埏埴过燥,则器生罅隙。非有二义也。又说文:“坏,丘一成者也,一曰瓦未烧。”段注云:“今俗谓土坏,古语也。”按:未烧谓之坏,烧而未成亦谓之坏。太玄干云:“或锡之坏。”范注云:“坏,未成瓦也。”

  龙之潜亢,不获其中矣。〔注〕初九,潜龙勿用;上九,亢龙有悔。是以过中则惕,〔注〕九三居下卦之上,过其中则夕惕也。不及中则跃,〔注〕九四居上卦之下,不及中故跃渊。其近于中乎!〔注〕二五得中,故有利见之吉。〔疏〕“龙之潜亢,不获其中矣”者,系辞云:“天下之理得,而易成位乎其中矣。”荀注云:阳位成于五,阴位成于二,五为上中,二为下中,故易成位乎其中也。然则初为下下,六为上上,极卑极高,去中弥远,故云不获其中也。”“是以过中则惕,不及中则跃”者,系辞云:“三多凶,四多惧。”惠氏栋周易述云:“六爻以二五为中和,卦二五两爻又以五爻为主。四不中而近五,故多惧;三过中,故多凶也。”“其近于中乎”者,吴云:“以其惕跃故近中,愈于潜亢。”惠氏栋易例云:“惕跃近中,犹忠恕近道,进德修业,故近于中。”按:过而能惕则知退,不及而能跃则知进,斯勉几于中之道也。

  圣人之道,譬犹日之中矣。〔注〕光被四表。不及则未,〔注〕不及中,未盛明。过则昃。〔注〕日昃明尽,言昏昧也。〔疏〕“不及则未”者,方言云:“未,未及也。”“过则昃”者,易丰云:“日中则昃。”昃与昃同。注“光被四表”。按:尧典:“光被四表。”郑注云:“言尧德光耀及四海之外,至于天地,所谓大人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齐其明。”弘范此注,亦同郑义,不以光被为广被也。

  什一,天下之中正也。〔注〕什一税民,天下之中赋正法也。多则桀,寡则貉。〔注〕公羊传曰:“多乎十一,大桀、小桀;寡乎十一,大貉、小貉。”〔疏〕“什一天下之中正也”,各本皆无“中”字,今依钱本补。注“中赋正法”,乃分释中、正二字,明李本如此。孟子云:“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赵注云:“民耕五十亩,贡上五亩;耕七十亩者,以七亩助公家;耕百亩者,彻取十亩以为赋。虽异名,而多少同,故曰皆什一也。”公羊传宣公篇云:“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注“公羊”至“小貉”。按:宣公篇文。“十一”,世德堂本作“什一”。按:治平本作“十一”,必是弘范所据公羊传如此。今本公羊传亦作“什一”,彼解诂云:“奢泰多取于民,比于桀也。蛮貉无社稷、宗庙、百官、制度之费,税薄。”徐疏云:“夏桀无道,重赋于人,今过什一,与之相似。若十取四五,则为桀之大贪;若取二三,则为桀之小贪。故曰:‘多乎什一,大桀、小桀。’所以不言纣者,略举以为说耳。旧说云,不言纣者,近事不嫌不知。若十四五乃取其一,则为大貉行;若十二、十三乃取一,则为小貉行,故曰:‘寡于什一,则大貉、小貉也。’然则多于什一则有为桀之讥,寡于什一则有蛮貉之耻,是以什一而税,三王所不易,故传比于中正之言。”按:孟子云:“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赵注云:“尧、舜以来,什一而税,足以行礼,故以此为道。今欲轻之,二十而税一者,夷貉为大貉,子(按:谓白圭。)为小貉也。欲重之过什一,则是夏桀为大桀,而子为小桀也。”尚书大传云:“古者十税一,多于十税一谓之大桀、小桀,少于十税一谓之大貊、小貊。王者十一而税,而颂声作矣。故书曰:‘越维有胥赋,小大多政。’”公羊传陈疏云:“伏氏以小桀、大桀、小貊、大貊明多方大小二字。政者,正也,今书作‘正’,小大多得其正也。”按:伏、赵、徐解大小二字,义各不同,似以徐说为优。

  井田之田,田也;〔注〕谓古八家是治田也。肉刑之刑,刑也。〔注〕三千之属,是正法也。田也者,与众田之;刑也者,与众弃之。〔疏〕“井田之田,田也”者,孟子云:“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羊传宣公篇解诂云:“是故圣人制井田之法而口分之,一夫一妇受田百亩,以养父母妻子,五口为一家。公田十亩,即所谓什一而税也。庐舍二亩半。凡为田一顷十二亩半,八家而九顷,共为一井,故曰井田。”“肉刑之刑,刑也”者,荀子正论云:“世俗之为说者曰:‘治古无肉刑而有象刑。’是不然。以为治邪?则人固莫触罪,非独不用肉刑,亦不用象刑矣。以为人或触罪矣,而直轻其刑,则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也。罪至重而刑至轻,庸人不知恶矣,乱莫大焉。”本篇云:“夏后肉辟三千,不胶者卓矣。”“田也者,与众田之”者,音义:“众田,音佃。”盐铁论未通云:“什一而借民之力也,丰耗美恶与民共。民馑己不独衍,民衍己不独馑。”“刑也者,与众弃之”者,王制云:“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注“谓古八家是治田也”。按:万氏斯大学春秋随笔云:“孟子言三代田制莫善于助。言助法之形体曰方里而井,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非谓成周之彻法如此也。赵岐孟子注云:‘周人耕百亩者,彻取十亩以为赋。’斯言得之矣。司马法云:‘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小司徒亦云:‘夫九为井。’据此二文,是周人井九百亩,分之九夫,每夫百亩,中以十亩为公田,君取其入,而不收余亩之税。周氏柄中四书辨正云:‘彻本无公田,故孟子云惟助为有公田。商家同井,公田在私田外。周九夫为井,公田在私田中。周何以变八家为九夫,此则任钧台尝言之矣。盖自商至周,历六百余年,生齿必日繁,无田可给,不得不举公田授之民。及列国兵争,杀戮过甚,民数反少于周初,而彻法之坏已甚,故孟子欲改行助法,所谓与时宜之者,此真通人之论也。然则八家九夫,商、周已异其制,井田之田,但当就税制为言。孟子云,其实皆什一也。苟行什一之税,即是井田之意,似不必泥古八家为说也。”又按:陶氏鸿庆读法言札记云:“田也之‘田’,当读为‘佃’;刑也之‘刑’,当读为‘型’。李注云,谓古八家是治田也,三千之属是正法也,正得其义。音义于下文‘众田’及‘田侯田’皆音‘佃’,此独无音,失之。”荣谓“田也”云者,谓田制之正;“刑也”云者,谓刑法之正。李注治田乃对正法而言,治亦正也,不读平声。陶解殊误。世德堂本“治田”作“治宜”,误。

  法无限,则庶人田侯田,处侯宅,食侯食,服侯服,〔注〕法制无限,则兴奢侈,长僭乱。人亦多不足矣。〔注〕僭乱既兴,民多匮竭。〔疏〕“法无限,则庶人田侯田”云云者,音义:“田侯田,上‘田’同上音,下如字。”按:同上音,谓同“与众田之”之“田”。食货志云:“至秦,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盐铁论散不足云:“宫室、舆马,衣服、器械,丧际、食饮,声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圣人为之制度以防之。间者士大夫务于权利,怠于礼义,故百姓仿效,颇踰制度。”

  为国不迪其法,〔注〕迪,蹈。而望其效,〔注〕效,功。譬诸算乎?〔注〕夫算者不运筹策,不能定其数;治国者不蹈法度,不能致其治。〔疏〕“为国不迪其法,而望其效,譬诸算乎”,治平本“算”作“筭”,各本皆作“算”。说文:“算,数也。从竹,从具。读若筭。”又:“筭长六寸,计历数者。从竹,从弄,言常弄乃不误也。”算者计数之事,筭者计数之器,音同义近,古书通用。此言为国之有治法,犹算之有数术。为算者不循数术,不可以得数;为国者不循治法,不可以致治。不循治法而冀治效,犹不循数术而冀得数之效也。“譬诸算乎”云者,谓譬诸算不迪其法而望其效,蒙上而省耳。注“迪,蹈”。按:广雅释言文。注“效,功”。按:淮南子修务:“效亦大矣。”高注云:“效,功也。”注“夫算”至“其治”。按:筹策即筭。老子云:“善计不用筹策。”俞云;“正文并无不运筹策之说,以意增益,非杨子意也。‘算’疑‘篡’字之误。方言曰:‘凡取物而逆谓之篡。’为国者,必先迪其法,而后望其效。今不迪其法,而即望其效,犹之乎逆而取之矣。故曰:‘譬诸篡乎?’论语阳货篇:‘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亦以人事为喻,正与此同。”荣按:运筹策者,算之法。不运筹策,即不迪算法之谓,非以意增益。俞说殊谬。“不能致其治”,世德堂本作“不能致康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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