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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捐金有意怜穷 卜屯无心得地

  干济吾儒事,何愁箧底空。

  脱骖非市侠,赠麦岂贪功。

  饭起王孙色,金怜管叔穷。

  不教徐市媪,千载独称雄。

  天下事物,尽有可以无心得,不可有心求,自钱财至女色、房屋、官禄,无件不然。还有为父母思量,利及一身;为一身思量,利及后嗣。这是风水一说。听信了这些堪舆,道此处来龙好,沙水好,前有案山,后有靠,合甚格局,出甚官吏,捐金谋求,被堪舆背地打偏手。或是堪舆结连富户做造风水,囤地骗人。甚至两边俱系富家,不肯归并一家。或是人都谋此地,至于争讼,后来富贵未见,目前先见不安。还有这些风水,见他喜好风水,都来骗他。先一个为他造坟,已是说得极好,叫他费尽钱财。后边一个又来破发,道是不好,复行迁改,把个父母搬来搬去,骨殖也不得安闲。不知这风水,却有自然而来的。如我朝太祖葬父,舁至独龙冈,风雨大至,只闻空中道:“谁人夺我地?”下边应道:“朱某。”太祖因雨暂回,明日已自成坟。这是帝王之地,所不必言。就如我杭一大家,延堪舆看风水,只待点穴,忽两堪舆自在那厢商议,道:“穴在某处,他明日礼厚,点与他;不厚,与他右手那块地。”不期为一个陪堂听了,次日见堪舆所点,却是右手的,他就用心。后来道:“如今生时与你朝夕,不知死后得与你一块么?”因问他求了这块地,如今簪缨不绝。一家亦因堪舆商议,为女儿听了,道:“在杨梅树下。”后来也用计讨了,如今代代显宦。这都有鬼使神差般。但有一人,却又凭小小一件阴骘,却得了一块地,后来也至发身。

  话说福建三山,有一个秀才,姓林名茂,字森甫。他世代习儒,弱冠进了一个学。只是破屋数椽,瘠田数亩,仅可支持,不能充给。娶了一个妻黄氏,做人极其温柔,见道理,甘淡泊。常道这些秀才,一入学了,便去说公话事,得了人些钱财,不管事之曲直,去贴官府的脸皮,称的是老父师、太宗师,认的是舍亲敝友,不知若说为人伸冤,也多了这些侠气。若是党邪排正,也关阴骘,镇日府、县前,奴颜婢膝,也不惜羽翎。若为穷所使,便处一小馆,一来可以藉他些束脩,资家中菽水,二来可以益加进修。盖人做了一个先生,每日毕竟要讲书,也须先理会一番,然后可讲与学生。就是学生庸下,他来问,也须忖量与他开发。至于作文,也须意见、格局、词华胜似学生,方无愧于心,故此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处馆也难,豪宦人家,他先主一个意要寻好先生,定要平日考得起的。这些秀才见他豪宦可扰,也人上央人去谋。或是亲家,或是好友,甚是出荐馆钱与他陪堂,要他帮衬,如何轮得到平常人?况且一捱进身,虽做些名士模样,却也谦卑巽顺,笼络了主翁;猫鼠同眠,收罗了小厮;又这等和光同尘,亲厚了学生。道人都是好奉承的,讲书有句像,便道“特解”;作文有一句是,便与密圈。在人前与他父母前称扬,学生怎不喜他?这便是待向上学生了。还有学生好懒惰的,便任他早眠晏起,读书也得,不读书也得;作文也可,不作文也可。就是家中有严父,反为他修饰,自做些文字,与他应名。若父亲面试,毕竟串他小厮,与他传递。临考,毕竟掇哄主人,为央分上;引领学生,为寻代考。甚至不肖的,或嫖,或赌,还与帮闲。只要固目下馆,那顾学生后来不通,后来不成器?故此阔馆也轮不着林森甫。仅在一个颜家,处一个半斤小馆,是两个小鬼头儿。一个聪明些,却要顽;一个本分些,却又读不出书。喜得一个森甫有坐性,又肯讲贯,把一个顽的拘束到不敢顽,那钝的也不甚钝。学生虽是暂时苦恼,主翁甚是欢喜。捱到年,先生喜得脱离苦根,又得束脩到手,辞了东家起身。东翁整了一桌相待,临行送了脩仪,着个小厮挑了行李,相送回家:一窗灯影映青毡,书债今宵暂息肩。

  不作凤凰将九子,且亲鸳鹭学双骞。

  床头声断歌鱼铗,囊底欣余润笔钱。

  莫笑书生镇孤零,情缘久别意偏坚。

  不说森甫在路。且说麻叶渡口,有个农庄,姓支名佩德,年纪已近三十岁,父母蚤亡,遗得几亩荒山,两亩田地,耕种过活。只是没了妻室,每日出入,定要锁门。三飡定要自家炊煮。年年春夏衣服,定要央人,出些缝补钱、浆粉钱,甚是没手没脚。到夜来,虽是辛苦的人,一觉睡到天亮,但遇了冬天长夜,也便醒一两个更次,竟翻覆不宁,脚底上一冷,直冷到腿上;脚尖一缩,直缩到嘴边,甚是难过。一日回来吃饭,同伴有人锄地,他就把锄头留在地上,回了去时却被人藏过。问人,彼此推调。他叫道:“是那个儿子藏过我的?”一个尖嘴的道:“你儿子还没有娘哩!”众人一齐笑将起来。他就认真,说人笑他没有老婆,他一发动情起来,回去坐在门前纳闷。

  一个邻舍老人家巫婆,见了他道:“支大官,一发回来得蚤,你为煮粥煮饭,一日生活只有半日做,况又没个洗衣补裳的,甚不便当,何不寻个门当户对的,也完终身一件事?”支佩德道:“正要在这里寻亲,没好人家。”巫婆道:“你真要寻亲,我倒有个好头代,是北乡郑三山的女儿,十八岁,且是生得好,煮茶做饭,织布绩麻,件件会得。匡得一个银子,他娘有私房,他自有私房,到有两个银子,赔嫁极好,极相应。”支佩德道:“他肯把我这穷光棍?”巫婆道:“单头独颈,有甚不好!”支佩德道:“还没有这许多银子。”巫婆道:“有底椿的,便借两两何妨?”支佩德听了,心花也开,第二日安排个东道,请他起媒。巫婆道:“这亏你自安排,若一讨进门,你就安闲了。”吃了个妈妈风回去。择日去到那边说,郑家道他穷,巫婆道:“他自己有房子住,有田,有地,走去就做家主婆,绝好人家。他并不要你赔嫁,你自打意不过与他些,他料不争你。”郑三山听得不要赔嫁,也便应承。他来回报,支佩德也乐然。问他财礼,巫婆道:“多也依不得,少也拿不出,好歹一斤银子罢。”支佩德摇头道:“来不得。我积趱几年,共得九两。如今那里又得这几两银子?”巫婆道:“有他作主,便借些。上一个二婚头,也得八九两。他须是黄花闺女,少也得十二两。还有谢亲、转送、催妆、导日,也要三四两。”支佩德自度不能。巫婆道:“天下没有娘儿两个嫁爷儿两个事!你且思量,若要借,与你借。除这家再没相应亲事了。”支佩德思量了一夜,道:“不做得亲,怕散了这宗银子,又被人笑没家婆。说有赔嫁,不若借来凑了,后来典当还他。”算计定了,来见巫婆,道:“承婆婆好意,只是那家肯借?”巫婆道:“若要借,我房主邹副使家广放私债,那大管家尝催租到我这里,我替你说。”果然一说就肯,九折五分钱,借了六两,约就还。巫婆来与他做主,先是十两,后来加杂项二两,共十二两。多余二、三两,拿来安排酒席,做了亲。廿七、八光棍,遇了十八、九娇娘,你精我壮,且是过得好。但只是郑家也只是个穷人家,将饼卷肉,也不曾赔得。拿来时,两只黑漆箱、马桶、脚桶、梳桌、兀凳,那边件件都算钱,这边件件都做不得正经。又经支佩德先时只顾得自己一张嘴,如今两张嘴,还添妻家人情面分,只可度日,不能积落还人。邹衙逼讨,起初指望赔嫁,后来见光景也只平常,也不好说要他的典当。及至逼得紧去开口,女人也欣然,却不成钱,当不得三五两,只是那些利钱与他管家,来请他吃些酒,做花椒钱。

  拖了三年,除还,积到本利八两。那时年久要清,情愿将自己地一块写与,不要。又将山卖与人,都不捉手。也曾要与颜家,颜家道逼年无银。先时管家日日来炒,里边有个管家看他女人生得甚好,欺心占他的,串了巫婆,吓要送官。巫婆打合女人准与他,正在家逼写离书,那女人急了,道:“我是好人家儿女,怎与人做奴才?我拼一个死,叫邹家也吃场官司。”外边争执,不知里边事,他竟开了后门,赶到渡头,哭了一场,正待投水。这原是娶妻的事,先时要娶妻,临渴掘井。后来女家需索,挑雪填井。临完债逼,少不得投河奔井。

  不期遇了救星。林森甫看见妇人向水悲哭,也便疑心,就连忙赶上,见他跳时,一把扯住道:“不要短见。”女人只得住了。问他原故,他将前后细诉:差向豪门曳绮罗,一番愁绝蹙双蛾。

  恨随流水流难尽,拼把朱颜逐绿波。森甫道:“娘子,你所见差了。你今日不死,豪家有你作抵,还不难为你丈夫。如你死,那债仍在你丈夫身上还,毕竟受累了。你道你死,你丈夫与母家可以告他威逼,不知如今乡宦家逼死一个人,那个官肯难为他?也是枉然。喜得我囊中有银八两,如今赠你,你可将还人,不可作此短见。”便箧中去检此银,只见主家仆揿住道:“林相公,你辛苦一年才得这几两银子,怎听他花言,空手回去?未免不是做局哄你的,不可与他!”森甫道:“我已许他,你道他是假,幸遇我来。若不遇我,他已投河了,还哄得谁?”竟取出来,双手递与。这娘子千恩万谢接了,又问:“相公高姓?后日若有一日,可以图报。”森甫笑而不对。倒是仆人道:“这是三山林森甫相公,若日后有得报他,今日也不消寻死了。”两边各自分手。

  森甫分了手,回到家中,却去问妻子觅得几分生活钱,犒劳仆人。仆人再三推了不要,自回家去。到晚,森甫对其妻趦趄的道:“适才路上遇着一个妇人,只为丈夫欠了宦家银八两无还,要将他准折,妇人不欲,竟至要投水,甚是可怜!”那黄氏见他回时,不拿银子用,反向黄氏取,还道或者是成锭的,不舍得用。及半晌不见拿出来,也待问他,听得此语,已心会了,道:“何不把束脩济他,免他一死?”森甫道:“卑人业已赠之,也晓得娘子有同志,只是年事已逼,恐用度不敷。”黄氏道:“官人既慨然救人,何故又作此想?田中所入,足备朝夕,薪水之费,我女工所得,足以当之,切勿介意。”森甫听了,也觉欣然。捱到除夜,一物不买。宗族一个林深,送酒一壶与他,他夫妻收了他的,冲上些水,又把与小厮不收的银子,买了半升虾,把糟汁煮了,两个分岁。森甫口占两句道:江虾糟汁煮,清酒水来淘。两个大笑了一场,且穷快活。外边这些邻人亲族,见他一件不买,道:“好两个苦做人家的,忙了一年,鱼肉不舍得买。”后边有传他济人这节事,有的道:“亏他这等慷慨,还亏他妻子倒也不絮聒他。”有的道:“没算计穷儒!八两银子生放一年,也得两数利钱,怎轻易与人,可不一年白弄卵?便分些儿与他也罢,竟把一注银子与人,这妇人倒不落水,他银子倒落水了。”他也任人议论,毫无追悔。

  除夜睡时,却梦到一个所在,但见:宇开白玉,屋铸黄金。琉璃瓦沉沉耀碧,翡翠舒翎;玳瑁楼的飞光,虬龙脱海。碧阑干外,列的是几多瑶草琪花;白石街中,种的是几树怪松古柏。触目是朱门瑶户,入耳总仙乐奇音。却如八翼扣天门,好似一灵来海藏。信步行去,只见柱上有联,镌着金字,道:门关金锁锁,帘卷玉钩钩。须臾过了黄金阶,渐上白玉台。只见廊下转出一个道者,金冠翠裳,贝带朱履,道:“林生何以至此?”森甫就躬身作礼。那道者将出袖中一纸,乃诗二句,道:鹧鸪之地不堪求,麋鹿眠处是真穴。道:“足下识之。”言讫相揖而别。醒来正是三更,森甫道:“这梦毕竟有些奇怪。”次日即把“门关”二句写了做春联,粘在柱上。只见来的亲友见了都笑:“有这等文理不通秀才,替你家有甚相干,写在这边?”又有一个轻薄的道:“待我与他换两句。”是:蓬户遮芦席,苇帘挂竹钩。有这样狂人!那森甫自信是奇兆。

  到了正月尽,主家来请,他自收拾书籍前往。当日主人重他真诚,后来小厮回去说他舍钱救人,就也敬他个尚义,着实礼待他。一日,东翁因人道他祖坟风水庸常,不能发秀,特去寻一个杨堪舆来。他自称“杨救贫”之后,他的派头与人不同。他知道,人说风水先生常态是父做子破,又道撺哄人买大地,打偏手。他便改了这腔,看见这家虽富,却是臭吝不肯舍钱,风水将就去得,他便极其赞扬,道:“不消迁改。”见有撒漫,方才叫他买地造坟,却又叫他两边自行交易,自不沾手。不知那卖主怕他打退船鼓,也听也他。又见穷秀才阔宦,便也与他白出力一番,使他扬名。故此人人都道他好。颜家便用着他。他初见卖弄道:“某老先生是我与他定穴,如今乃郎又发。某老先生无子,是我为他修改。如今连生二子。某宅是我与他迁葬,如今家事大发。某宅是我定向,如今乃郎进学。如今颜老先生见爱,须为寻一大地,可以发财、发福的。”说得颜老好生欢喜,就留在书房中歇宿。森甫也因他是个方外,也礼貌他。

  一日间与颜老各处看地,晚间来宿歇。颜老与杨堪舆、林森甫,三个儿一桌儿吃晚饭。颜老谈起:“森甫至诚有余,又慈祥慷慨,旧岁在舍下解馆回去,遇见一妇人将赴水,问他是为债逼,丈夫要卖他,故此自尽。先生就把束脩尽行赠他,这是极难得事。”杨堪舆道:“这妇人可曾相识么?”森甫道:“至今尚不知他是何等人家,住在何处,叫甚名字。”杨堪舆道:“若不曾深知,怕是设局。”森甫道:“吾尽吾心,也不逆他诈。”堪舆道:“有理,有理!如此立心,必发无疑。但科第虽凭阴骘也靠阴地,佳城何处,可容一观么?”森甫不沉颜色惨然道:“学生家徒四壁,亡亲尚未得归浅土。”杨堪舆道:“何不觅一地葬之,学生当为效劳,包你寻一催官地,一葬就发。”森甫道:“只恐家贫不能得大地。”杨堪舆道:“这不在大钱才有。人用了大钱,买了大片山地,却不成穴。就是看来,左右前后环拱,关锁尽好,穴不在这里。人偶然一、二两得一块地,却可发人富贵,这只在有造化巧遇道。”颜老道:“先生若果寻得,有价钱相应的,学生便买了送先生。”杨堪舆道:“这也不可急遽,待我留心寻访便了。”那杨堪舆为颜家寻了地,为他定向、点穴,事已将完,因闲暇在山中闲步,见一块地,大有光景。归来道:“今日看见一地,可以腰金,但未知是何人地,明早同往一看,与主家计议。”次日,森甫与杨堪舆同去,将到地上,忽见一个鹿劈头跳来,两人吃了一惊。到地上看时,草都压倒,是鹿眠在此,见人惊去。杨堪舆道:“这是金锁玉钩形,那鹿眠处正是穴。若得来为先生一做,包你不三年发高魁,官至金紫。得半亩之地也便彀了,但不知是谁家山地。”林森甫心中暗想:“地形与梦中诗暗合,穴又与道者所赠诗相券。”便也欢喜。

  佳气郁菁葱,山回亥向龙。

  牛眠开胜域,折臂有三公。

  正在那边徘徊观看,欲待问,只见这隔数亩之远,有个人在那边锄地,因家中送饭来,便坐地上吃饭。森甫便往问他,将次走到面前,那妇似有些认得,便道:“相公不是三山林相公么?”堪舆道:“怎这妇人认得?”妇人便向男子前说了几句。那男子正是支佩德,丢了碗,与妇人向森甫倒身下拜,道:“旧年岁底,因欠宦债,要卖妻抵偿。他不愿,赴水,得恩人与银八两,不致身死。今日山妻得生,小人还得山妻在这厢送饭,都是相公恩德。”森甫扶起,道:“小事,何足挂齿。”因问:“相公因何事到此?”森甫道:“因寻坟地到此。”佩德道:“已有了么?”堪舆道:“看中此处一地,但不知是谁家的。”支佩德道:“此山数亩,皆我产业。若还可用,即当奉送。”堪舆便领着他,指道:“适才鹿眠处,是这块地,略可。”支佩德道:“自此起正我的地。”便着妻先归,烹了家中一只鸡。随苦苦邀了森甫与杨堪舆到家,买了两坛水酒,道:“聊为恩人点饥。”吃完,即当面纸一张,写了山的四至都图,道出买与林处,杨堪舆作中。送与森甫,森甫决不肯收。杨堪舆把森甫捏一把道:“这地是难得的,且将机就机。”森甫再三坚拒道:“当日债逼,使你无妻。今日白收你产,使你必致失所。这断不可!”支佩德道:“这边山地极贱,都与相公,不过值得七八两,怎还要价?”森甫道:“我当日与你,原无心求偿。你肯卖与我,必须奉价收契。”杨堪舆道:“林先生不必过执。”森甫不肯。

  次日,支佩德自将契送到颜家,恰遇颜老,问两个有些面善,道:“我是有些认得你,那里会来。”支佩德道:“是旧年少了邹副使债,他来追逼,曾央间壁钟达泉,来要卖产与老爹,连见二次,老爹回复。后来年底催逼得紧,房下要投河,得这边林相公救了,赠银八两。昨日林相公同一位杨先生看地,正是小人的,特写契送来。”颜老道:“旧岁林相公赠银的正是你令正。”又叹息道:“我遍处寻地,旧年送地来不要。无心求地,却送将来,可见凡事有数,不要强求。”领进来见了森甫。颜老道:“既是他愿将与先生,先生不妨受他的。况前已赠他银子,不为白要他产。”森甫只是不肯,两边推了半日。颜老道:“老夫原言助价,到里边称出银三两付他。”遂收了契。杨堪舆便与定向点穴。支佩德却又一力来营造。择了日,森甫去把两口棺木移来,掘下去果然热气如蒸,人人都道是好坟,杨堪舆有眼力。不知若没有森甫赠银一节,要图他地也烦难哩。

  森甫此时学力已到,本年取了科举,次年弘治戊午,中了福建榜经魁。己未连捷,自知县升主事,转员外。又迁郎中,直至湖广按察司副使。历任都存宽厚仁慈,腰了金。这虽是森甫学问足以取科第,又命中带得来,也因积这阴功,就获这阴地,可为好施之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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