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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四杰村余千舍命救主人

却说黄胖、肖安遂道:“众位檀越慢行一步,待俺师徒前去观望观望。”

巴氏弟兄四人道:“俺随你走走。”只见六人下了骡车,奔上前来。及到跟前一看,竟是肖计。黄胖大怒,大叫一声:“师叔放心,俺黄胖来也!”朱彪见黄胖,丢了肖计,分敌黄胖。黄胖举起禅杖,分顶打下来。朱彪合起双刀,向上迎架。黄胖那一禅杖有千斤气力,朱彪那里架得住?“喀喇”一声,打卧尘埃。朱龙虽战肖计,看看三弟被害,虚砍一刀,抽身就走。肖计也不追赶,过来与师兄说话。

且说肖安师徒、巴氏弟兄去后,鲍自安等又见茶庵边也有一起人在那里敌斗,徐松朋暗道:“怪不得人说山东路上难走,真个果然矣。”仔细观看,一人身上背着一人,在围中冲杀。徐松朋惊异说道:“好象余千,不免前去观看。”众人道:“将车暂住,你我大家一同去看看一番。”相离不远,看见他身背一人,被朱虎同几个庄客围裹在中间厮杀。那徐松朋紧走几步,拧拧枪杆,大喝:“朱虎休要撒野,俺爷爷来也!”朱虎一见徐松朋到来,也知他的救兵来了,脱身就跑。徐松朋托枪追赶前来。花、鲍、任、濮俱到其间,余千慌慌张张,还在那里东一斧、西一斧的乱砍。任正千连忙走至跟前,叫道:“余千,我等到了!”余千的眼都杀红了,认定任正千就是一斧,任正千唬得倒退几步。花振芳又走向前来,叫声道:“余大叔,我花振芳来了!”

余千那里还认得人?也是一斧。花振芳亦躲过,说道:“他已杀疯了,怎么近前?”鲍自安道:“他虽然杀疯,骆大爷自然明白,叫骆大爷要紧。”于是花振芳叫道:“骆大爷,我花振芳同鲍自安、任大爷等俱在此,望与余大叔说声,莫要动手,朱家弟兄去了!”骆宏勋在黄花铺被捉之时,所受铁木之伤,尚未大好;今被朱家捉去,又打得寸骨寸伤。余千驼在身上,东遮西挡,颠来晃去,亦昏过去了,二目紧闭,何曾看见花、鲍前来,亦料想来不及。虽然昏迷,却未伤两耳,心中明白。忽听得花、鲍、任、徐俱到,勉强将眼一睁,众人真在面前。余千仍持斧乱砍,骆宏勋大哭叫道:“余千贤弟,花、鲍二位老爷,任、徐、濮各位爷俱到,朱虎也不知去向,你不要使力了!”

余千耳边听得大爷说众人已到,把眼珠一定,将众人一看,叫了一声,倒卧尘埃。众人连忙上前,将骆宏勋两手松开,看了一看,骆宏勋微微有气,余千全不动了。花振芳扶起骆宏勋,任正千扶起余千。花振芳叫道:“宏勋,宏勋,醒醒!”停了片时,一口气出,把眼一睁,道声:“余千贤弟在那里?”

任正千道:“世弟,余千在这里呢!”骆宏勋一见余千面似黄纸,丝毫不动,大哭道:“贤弟呵!历城我遭难,督衙你伸冤。不惮千里路,江南把信传。

暗地相保护,随后不敢前。今日遇贼党,扒心下油煎,又央求禅师相救,背我逃走到茶庵。几番我叫丢下,贤弟摇头。没有余千生生顾我,劳碌救我死急,我命难全。要下黄泉路上稍停步,主仆同赴鬼门关。”

众人听得骆宏勋诉哭余千之忠,无不垂泪。花振芳道:“骆宏勋,你保重,莫要过伤自己。余千乃用力太过,心血涌上来,故而昏去,稍刻吐出余血,自然苏醒,必无伤于命。”鲍自安道:“骆大爷,方才那禅师搭救,那里去了?”骆宏勋道:“他乃肖安师父的师弟肖计师也。”将自己吊在廊下,“蒙他割绳相救,驼我上屋而逃,奔至桥边,才交余千。又遇朱家数十个围住,又蒙诸位相救,方脱虎穴,但不知此刻肖计师胜败如何?”正说之间,肖安、肖计、黄胖、巴氏兄弟,俱皆来到。徐松朋见朱虎逃走,也不迫他,亦自己回来。看见骆宏勋主仆如此情形,好不凄惨。过了一个时辰,只听得“咯落”一声,余千吐出两块血饼,只是叫“嗳嗳”之声,不知病情如何。

鲍自安道:“抬上骡轿,煨暧酒,刺山羊血和饮。”众人将他主仆抬上骡轿,刺了山羊血饮服之后,才与肖计见礼。大家相谢道:“均系朋友,何以为谢?”

鲍自安问道:“骆大爷在恩县监中,怎至于此?”肖计道:“余千相告狄公,狄公进京,令恩县唐老爷押赴京都听审,被朱家兄弟杀了官兵,劫去骆大爷并贺世赖。余下列庵中送信,故至他家放火,诳过朱家兄弟,惟落了朱豹、贺世赖两个无用之人。”方才解救之事,说了一遍。鲍自安大喜道:“任大爷案内正缺此人,既在咫尺,何不顺便带去?”又道:“任大爷跟我来!”

任正千道:“领命。”鲍自安带两口朴刀,任正千亦带两口朴刀,告别众人。

肖计道:“二位檀越,你们俱要记着:有树青正路,无树者是埋伏。”

任正千、鲍自安二人多谢指引,二人奔庄上而来,只拣有树者走,离护庄桥不远,早见二人在桥上站立。朱豹,鲍自安却认得;还有一个少年人,却不相认。任正千指着那人道:“正是贺世赖。”鲍自安道:“任大爷稍候,待俺去捉来,你再拿他回去。切不可伤他性命,终久是你手中之鬼,贺世赖还要细审细审。”说罢,从庄桥东边轻轻的走过河来,看见大门首站了许多堂客,火光如昼,不敢上岸行走,恐被那堂客看见,惊走了贺世赖,在河坡下弯腰而行,走到桥边。那朱豹同贺世赖二人,见三个兄长捉一个和尚,至此不回,心中发躁,一手扶着贺世赖,同立桥边观看。朱豹叫道:“贺老爷,凡事不可自满,若杀骆宏勋,先前不知杀了多少,大家兄偏要吊起来打一番,杀他不迟,叫他领受领受,又要煎他心肝下酒,以至于和尚盗去。谅一个和尚,那里走得脱?还是捉回,只是多了这一番事情。”贺世赖道:“正是。”

二人正在谈论,鲍自安用手在朱豹肩上一扶,朱豹道:“是谁?”鲍自安道:“做捷快事的到了!”说犹未了,头已割了。贺世赖正待脱逃。鲍自安道:“我的儿,那里走?”伸手抓下来,叫声:“任大爷,夹去放在车上,也与他一裹穷穿穿,与他妹妹、妹夫相会。”贺世赖方知王伦、贺氏先已被捉。

任正千捉了前行,鲍自安亦随车而来。

且说在门口所站的堂客,乃是朱家妯娌四个人,闻得一个野和尚盗去骆宏勋,丈夫等率领众人赶去,亦都出来观看。忽然见河内冒出一人,上了桥,将朱 豹割了首级,挟了贺世赖而去,俱皆大惊。朱豹之妻刘氏素娥,一身好枪棒,一个瞎丈夫被人杀死,大哭一声:“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提了两口宝剑,飞奔前来。朱龙、朱虎、朱彪三人之妻,俱各微晓点棍棒,见婶婶赶去,亦各持棍棒随后赶来。

却说任、鲍杀了朱豹,捉了贺世赖,还未出庄,花、徐、濮、巴氏弟兄走上前来。鲍自安道:“你等又来做甚么?”花振芳道:“我等同坐无聊,留令婿的兄弟陪肖安师徒,防守车辆,我们前来,一发将朱家男女杀尽,平了这个地方,怎得留他暗地伤人。”鲍自安道:“也好。”又道:“任大爷,你将贺贼送上车去,我同花振芳玩玩。”正说之间,只见一派火光,有四个堂客各持枪刀赶来。正是:

方才朋友杀进去,谁知妯娌杀出来。

毕竟不知花、鲍一众,同朱氏妯娌谁胜谁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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