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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父女擂台双取胜

却说鲍自安同徐、骆、濮三人行到平山堂不远,抬头见东南大路上来了两骑牲口,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女儿金花同了濮天雕。鲍自安暗想道:“我的女儿是个最好胜的人,他今到此,我若赢了朱彪,则无甚说;倘若输时,他怎肯服气,必定也要上台。他是女儿家,倘有差迟,岂不见笑于大方?”

所以大叫一声:“不好了!女儿同濮天雕都来,家中何人照应?”濮天雕未曾回言,濮天鹏早已看见,心中怨道:“你来做甚?”徐松朋、骆宏勋齐说道:“姑娘来扬走走甚好。

老爷何必抱怨?”说说行行,两边马匹俱到总路口,各各跳下牲口。徐松朋与骆宏勋上前见礼,又与濮天雕见过。徐松朋道:“请姑娘到舍下去罢。”

鲍金花道:“我今特来观看擂台,俟看过之后,再造府谒见大娘罢。”鲍自安抱怨濮天雕道:“你今真不该同他前来!”濮天雕道:“嫂嫂要来,我如何拦得他住?”鲍自安道:“既来了,说也无益。”低低又向濮天雕道:“我将嫂嫂交与你,他有些好胜,千万莫叫他动手动脚!”濮天雕答应。

到了擂台,徐家的家人将牲口俱送观音阁寄下。跟老爷来的二十个英雄,遵老爷之命,分列两旁站立,濮天雕同嫂嫂站立擂台之右;徐、骆因有男女之疑,同鲍自安俱在擂台之左;濮天鹏本欲与妻、弟站立一处、恐徐、骆暗地取笑,也随在左边站下。只见朱彪在台上说道:“打不死的匹夫并大胆的英雄,再上来陪咱玩玩。”鲍自安脚尖一纵,早上了擂台,慢慢的说道:“只是我年老了,拳棒多时不玩,恐不记得套数,手脚直来直去。壮士让我三分老,我就陪你胡乱玩玩。”朱彪将鲍自安上下一看:身长腰大,甚是魁伟,约有六十来岁。答道:“既上台来,自然武艺精奇,何必过谦?”鲍自安道:“我今日与你商议明白:我想白打没有甚么趣味,必须赌个东道,方显得有精神。”朱彪道:“要赌个甚么东道?”鲍自安道:“也不可大赌,赌五百两银子罢。”朱彪听说五百银子,就不敢应承,口中只得打拨。栾镒万在台内早已听见,若不应承,令下边人取笑,里边应道:“就赌五百两银罢了!”

随捧出十大封来,放在桌上。鲍自安在当中取了二封看了一看,却是足纹,说道:“我自路过,未带得这些银子,拿件东西质当,晚间不赎,就算抵值东道。”朱彪道:“你是何物质当?”鲍自安将头上带的顶毡帽取下,道:“就是他质当如何?”朱彪发笑道:“还是真玩,还是取笑?”鲍自安道:“谁与你取笑,谁不真玩?”朱彪正色道:“既不取笑,你那个毡帽能值几何,就当五百两银子么?”鲍自安将帽前钉的那颗珍珠指道:“他也不值五百银子么?”朱彪不识真假,还在那里讲究。台内栾镒万早已望见,那颗珍珠有莲子大的,光明夺目,论时价真值足纹千金,今当五面,有何不可?遂着人出台道:“三壮士,就是那帽子当五百两,银子、帽子俱搁在一张琴桌上罢。”鲍自安方才解卸大衣,紧束腰带。

二人丢开架子,在上比武。朱彪轻他年老,意欲三五步抢上,就要打发他下台。正怀这个主意,朱彪一拳紧一拳。鲍自安只是招架而不还手,口中唧唧哝哝的道:“先说过让我个老,动了手就不是那话了。五百银子眼看看是输了。”徐、骆二人并余千在下低低说道:“你看鲍老爷只有招架拦挡,莫不真要败输?”濮天鹏道:“请公不知家岳惯用诱敌之法,待朱彪力乏之时,才待他动手脚哩!”真个未有一个时辰,朱彪使了瞎气力,丝毫未伤鲍老爷,拳势渐渐松下来了。鲍自安见朱彪些须力尽光景,遂抖擞精神,使起拳势。朱彪力尽,那里还招架得住!鲍自安迎面一个冲手,朱彪用手招架。

谁知鲍自安冲手是假,引朱彪来架时,他即将身一伏,用手插入朱彪裆中,两边一挤,朱彪“嗳呀”一声,跌下台去。可怜朱彪在地下滚了有两间房子大的地面。鲍自安道:“也抵得过前日滚的地面了!”方走到琴桌边,将毡帽戴上,又将衣服并十封银子抱起,跳下台来。徐、骆二人迎上,称赞道:“恭喜,恭喜!”鲍自安道:“托庇,托庇!侥幸,侥幸!”徐松朋令人将银子接过。才待要穿大衣,又听得台上有人喊叫道:“那老儿莫要穿衣,待四爷与你玩玩输赢。”鲍自安听得有人喊叫,向台上一望,见一人有一丈三尺余长的身躯,背阔腰圆,豹头环眼,就像一个肉宝塔。鲍自安道:“我就与你玩玩,再赢你五百两,一总好买东西吃。”大衣交与自家人收了,正要复上擂台,只见女儿金花已窜上台去了。鲍自安道:“不好了!我原怕他好胜,今已上去,如何是好?”抱怨濮天雕道:“我将嫂嫂交给与你,你怎还让他上去?”濮天雕道:“嫂嫂并无言语,一窜即上,如何拦住他?”不说鲍自安抱怨濮天雕。

且说鲍金花站立在台上,启朱唇,露银牙,娇声嫩语喝骂道:“夯物,肉货!怎敢欺吾老父?待姑娘与你比较个输赢!”朱豹听他称着“老父”,一定是他女儿,心中想道:“我今不打他下台,只在台上弄倒他,虽不能怎样,岂不把他父亲羞一场,强而打他十倍。”算计己定,说道:“你乃女流之辈,若打下台去,跌散衣衫,岂不羞死?早早下去,还是你那该死的父亲,上来见个高低。”鲍金花道:“休得胡言,看我擒你!”二人动手比试。金花乃系明师所授之技,拳拳入妙,势势精详。朱豹且身大粗夯,金花十拳就得他八拳。怎奈金花乃软弱女子,身小力薄,拳头打在朱豹身上,就如蚊虫叮了一口,如何打得开?越打越朝前进,鲍姑娘反朝后退。鲍自安见光景不好,叫道:“女儿下来罢,还是我上去!”鲍金花乃好胜之人,众目所视之地,怎肯白白下来?又见朱豹渐渐挤在西北角上,身后只落得一二尺地面。

濮天鹏虽然说不出来,心中却捏着两把汗,鲍自安躁得头上汗珠乱滚。

且说鲍金花见自家身后无有地步,少时难站,前有朱豹,心中甚为焦躁:“若不与他强挡,必被他挤下台去。”将身一伏,假作跌倒之势。朱豹认以为真,弯腰用手来按。不料金花就地一蹿,意欲纵他身上蹿过。鲍金花在家内就打算来打擂台的,脚下穿了一双铁跟铁尖之鞋。恰恰朱豹按空,从头上过去。鲍金花纵起,他亦站起身来拦截。鲍金花两只鞋尖,正正踢在朱豹两眼之内,铁尖将眼珠勾出来了。朱豹疼痛难禁,心中昏乱,向前便倒,跌下台来。鲍金花金莲一纵,也随下台来,意欲再踢他两脚,鲍自安连忙禁止道:“何必赶尽杀绝。”鲍金花方才止住。两旁之人个个伸舌,称赞道:“真女中之英雄也!”栾镒万共请了四个壮士,两次打坏了二双,好不灰心丧气:金银花费多少,羞辱未消丝毫,还要代他医治伤痕。吩咐家人将朱彪、朱豹抬回家去。徐松朋满腔得意,吩咐家人将牲口牵来,同濮大鹏、鲍金花一同进城。余千满面光辉,陪着那二十位英雄步行回家: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

来至门首,徐大娘将金花接进后堂款待。徐、骆前厅相陪。这且不表。

且说那栾镒万回至家中,听得朱氏弟兄不是这个哼,就是那个喊,哼声不绝,心中好不气闷,向华三千说道:“速速叫人将擂台拆来,小材大料搬回家来,小件东西布施平山堂那个庙里罢。”华三千答道:“不拆留他何用?”

朱龙、朱虎前日受伤,虽然还疼痛,到底还好些,耳中听得栾镒万同华三千打算去拆擂台,朱龙说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栾大爷何灰心如此?”栾镒万道:“贤昆仲俱已受伤,一时怎能行动?我欲拆了擂台……”朱龙道:“骆家主仆前日也曾受伤来,怎又请人复擂?难道我弟兄就无处请人么?”

栾镒万道:“但愿你贤昆仲们有处勾兵,前来复此擂台,以雪我们弟兄之耻。

但不知你:欲请何人至此,亦不知此所请之人,今现住居于何处?”栾镒万他心中受此羞闷,恨不得即时有人前来复此擂台之恨,听得朱龙、朱虎所言,故尔急于动问。正是:欲患报复前仇恨,故待追寻请真人。

只见那朱龙不慌不忙说出这个人来。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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