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六十五回 两猿臂箭赌一雄州 一虎儿刀劈两奴贼

  吕军师总统王师,共上将十四员,铁骑三千,步卒二千,马军一万,足六师之数。当下分拨一半军士并将佐郭开山、俞如海、宋义、余庆、孙翦、庄次蹻、葛缵、谢勇八员,命铁都御史统领,钱芹充作军师,由睢水进攻开封府;自己易了戎装,统领刘虎儿、阿蛮儿、姚襄、宾铁儿、曾彪、楚由基等,东下毫州,以刘虎儿佐中军,楚由基任先锋,沈珂为合后,阿蛮儿等分作左右前后,仍依七星营制次第进发。

  却说淮北自洪武定制①,原设总兵官一员,从何福败遁之后,燕王因淮南有童俊屯守,就命他兼辖淮北,止留寿州副将为防汛。其人姓楚名宝,大同人氏,能挽劲弓,百发百中,号“小由基”,年已六旬以外,遂自称为“老由基”。有家丁二人:一姓计名高,立心险鸷,因他嘴舌害人,叫做“饿鹰嘴”;一姓章名鲁,是个风臀,叫做“章酣兔子”。皆传授他的箭法,亦能抡动大刀,是楚宝最得意的心腹。毫州也是他汛地,闻知归德府已降,就率领都司守备等官并计、章二丁、精兵三千、善射手一千六百名,前来毫州屯扎,以防侵略。楚由基前部到时,距城三十余里,望见立有营寨,遂摆开人马,出阵搦战。楚宝早已探知,戎装结束,预备厮杀。军士呐声喊,大开营门,认旗上写得分明七个大金字是“猿臂将军老由基”。楚宝看来将,认旗上亦是七个大字“先锋猿臂将军楚”,遂喝问道:“汝是何方小子,敢称猿臂将军?”楚由基大笑:“你这老贼,有何本领,敢盗袭我旗号,坏我名色?”楚宝骂道:“我有百步穿杨之技,名震边疆,谁不钦服!汝乃黄口孺子,反说我盗袭你的,岂不可羞可耻?”由基应道:“只我姓楚名由基,天下焉得有第二个?汝今降于燕贼,辱没我忠臣义士,我拿住你碎尸万段!”就挺手中枪,直取楚宝。楚宝拍马来迎,战有二十回合,敌不住由基,恐败了下去,丧了一辈子声名,乃逼住枪大喝道:“且住!你既叫楚由基,又称猿臂将军,敢与我赌射么?”由基笑道:“我若一枪结果了你,是欺你年老,不算英雄;正要与你在三军面前赌一赌射箭,好教人知道没有第二个猿臂将军。”楚宝咬牙切齿说:“你莫浪夸,不是白赌的!我若输了,就将毫州地方送给你;你输了,却怎的?”由基道:“割了我的头去!”楚宝道:“你头值得甚么?”由基道:“我这颗头内,盛着的是千古流芳、忠臣孝子之血,岂比你这个贼头,仅堪喂犬马的么?”楚宝满面羞惭,勉强喝道:“口说无凭,须要你主将来,立下军令,方与你赌。”楚由基道:“好胡说!只我是先锋主将,要立便立。你既将毫州为赌,也须立个印信文契。我看你这老贼奸狡,输了时,好歹混赖。”楚宝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谁似你小厮,信嘴乱道?今日晚了,明日与你赌,既说定了,休得夜间弄个贼智,来劫营寨,不是好汉。”由基道:“我们堂堂王师,岂肯行此不信?你莫惊破贼胆。”于是各回本营。

  次日清晨,大军已到,由基将前项情由,禀上军师,军师大喜道:“料将军断不弱似他,便与他赌何害?也省却争战一场。”刘虎儿道:“不知有人与我比刀没有?”军师道:“一胜一败,必有不平,就是汝比刀时候。”于是齐出阵前,军师居中,诸将在左右一字儿分开。燕阵上楚宝好生吃惊,为什么呢?遇见那:

  旗分五色,飘摇动龟蛇龙凤之形,纛建一竿,蕴藏着雷电风云之气。雄雄赳赳,排着上将①自洪武定制——自从(明太祖)洪武年间定下的编制。

  六员,似分来云台列宿;矫矫狰狰,嘶来战马千声,直透上雁门斜月。马军是关西大汉,步卒系山左健儿。为甚的鼙鼓无声?且看他弓矢赌命。

  楚宝心中自忖:“早是讲过较射,不与他战斗,兀的如何杀得过?”便大声叫道:“昨日说过的,敢来较量么?”由基道:“我已押下令状在此,快些将你赌的毫州印文来看!”楚宝道:“有。还有一说:我赢了,须要退兵,永不许犯我边界。”军师道:“这话料得是。”即令添入状内。交看已毕,一并封了,系于长矛之上,立在战场正中。楚宝便令小卒取出两柄小月叉,又上是打成弯弯的铁槽儿,又两片小鼓皮,皮中间朱画圆圆的红心儿,仅如钱大,用两层生牛皮缝就,坚实不过,也只有碗口大小,将来安放在叉口上,落入槽内,周围儿紧紧含着,又有铁钮扣住,是楚宝向来以此为较射之用的。将此两叉皆立于百步之外,向由基道:“三箭皆中红心者为胜。”由基道:“若挨着红心边儿,不在正中,也要算输的。”楚宝道:“箭镞半在红心,半在皮上,也要算输,何况挨着?但我们既赌箭,就有输赢,总不许暗算。”军师道:“暗算者,与贼盗何异?不必说得。”

  于是二将下马,走向画的步限界上,齐身站立,问:“谁先射?”军师传令道:“较射原须揖让,请齿尊者先。”楚宝遂搭上箭,扣满弓,觑的较清,宜贯红心。军中大擂起鼓来,齐声喝彩。楚由基却气冈神静,不说不忙,轻轻的搭上箭,扯满弓,飕飕一声,也直透红心。两阵上将卒喝彩之声,可震山岳。擂鼓方毕,又射二箭,三箭,皆是中的,独楚宝第三箭,离却红心约止半分,由基的三箭恰如个“品”字,正正攒在心红中间。由基道:“是你输了,饶你老命,快快送我毫州来!”刘虎儿等皆笑话他道:“你口出大言,如今待怎么?”楚宝气得目睁口呆,嚷道:“由基百步穿杨,敢与我赌射杨枝么?”由基道:“好,好!就来,我知道你还不心服。”令军士折取硬杨枝二根,也钉在百步之外。楚宝道:“这次让你先射。”由基道:“僭先了!”弓弦才响,箭已贯在杨枝中间。楚宝呆了一呆:先前输了一箭,已自夺气;如今见由基中得甚巧,心内跳了两跳,就有些拿不稳了。假意把箭来掉几掉,换了一枝,定着神儿,弓开箭发,恰在杨枝边擦过,把枝上的皮擦去了寸许。王师阵上胡卢大笑,都骂他“老强鬼”。楚宝一时羞忿,即拔剑自刎而死。有诗赞曰:

  一时竟有两由基,胜负虽分并足奇。

  直得抛弓轻自死,威名犹压射雕儿。

  计、章二奴,见主儿死了,怒从心起,恶向胆生,欺着楚由基手无军器,各举起大刀,如旋风般滚将来。由基正要送他两箭,早有刘虎儿一骑马从刺斜里截上。二贼见来得凶猛,只得一起迎敌。才交手时,虎儿使出神威,偃月刀从顶门劈下,章鲁如何能招架?刀光过处,藕披头削去半个身于。计高吓得骨软筋酥,转眼时,一股热血喷空,拦腰剁作两段。众将士遂争先要踹他营寨,军师止住,命姚襄宣令道:“你主将虽经赌下毫州,我却要众人心服,然后进取。如有敢战者来战,有愿降者来降,若要四散回家,亦各从尔等之便。”燕军听了,欢声雷动,卸甲投降,唯有楚宝家丁百人逸去。军师安抚了降兵,召由基谕道:“我看楚宝射法,与尔正是敌手,只因者而倔强,犹用少时之硬弓,到第三箭上略觉面赤手颤,所以差了分毫;若略换软些的弓,正自难赢。落后再射杨枝,我看他忿恚已极①,必至失准,然犹能射中枝①忿恚(huì,音慧)已极——愤怒异常。傍,岂非老手?除却这人,那有与君较量得的?尔宜收葬其尸,表石于墓,设酒祭奠,以彰怜惜之意。”由基道:“小将亦有此心。”一一遵今,自去行事。

  那时毫州知州,早已率领土民,焚香顶礼,出郭来迎,军师止带数骑入城查点仓库,遂复出屯郊外。真个耕不改辙,市不易肆,各州县皆望风而附,止宿州、泗州、怀远、灵壁附近凤阳府者未降。军师谓姚襄、沈珂道:“中都陵寝所在,不可惊扰。尔两人为我持檄,各带三百铁骑,谕下凤阳并所属未附诸处,以通淮南之路。”二将去后,吕军师夜坐帐中,看黄石公《素书》,

  ①忽烛焰一爆,火煤直溅额角,暗诧道:“今夕当有刺客!”顾虎儿在侧,遂密传号令,令扎一草人,偃卧于帐,覆以锦被,四面暗伏挠钩、套索、刀斧手,退入后营静候。刚及三更,黑影中一人,不知从何而来,手执利刃,飞奔帐前,将锦被与草人直刺个透。虎儿跃出。大喝:“好刺客!”军中呐声喊,火把齐明,刀斧手拥上,剁作肉泥。挠钩手又于营外拿获一贼。军师升座讯问,叫做楚角,是楚宝的儿子,自幼习学飞檐走壁的本事;那行刺的,叫小祷杌,是楚宝的养子。军师道:“楚角虽然可杀,但为伊父报怨,岂忍又杀其子?”即令纵之使去。

  诸将皆请曰:“寿州尚有燕兵拒守,且楚宝部下亦多未服,今军师释放楚角,似乎纵虎还山,焉保他竟不负恩?而且新降燕士内,容有彼之党羽,又在暗中潜图内变,亦未可知,似宜先定寿州,覆其巢穴,庶绝后患。”军师笑曰:“无楚宝,是无寿州。其他将弁,又何能为?至于新降之卒,皆出其本怀,非逼之所致。我推诚置腹,自然感动。若我先存疑心,则彼亦将有异志。所以光武有云:‘令反侧,子自安②’。且寿州在于淮西,非目今之急务,唯颖州为入汴之要路,我当先取之。来岁立春,在上元后一日,黄河之冰尚可走马,我从通许而达官渡,但袭仆封府之西南,出其不意,可以席卷而得。今已岁暮,若移兵去定寿州,路既迂回,往返必不能及。”诸将大服。

  忽绰燕儿奉高军师命,飞报淮安大捷,军师喜曰:“我正有用汝处。”遂授以密语,令即起程,潜赴河南开封府,至期依计而行。时姚襄、沈坷,皆已略定宿、泗二州,怀、灵二县并风阳郡守降表及府库册籍回来缴令,军帅道:”机会已到,来得正好。”遂付沈珂锦函一封,又口授二条秘策,前赴睢水铁无帅军前,如此如此,开函次第行事。又令姚襄持檄前往颖州,自统诸将随后而进。一路上,残雪初霁,草枯沙软,马骄弓劲,正好打围行乐。军师信口吟七律一章,以示诸将

  十年高卧习兵机,今与诸君猎一围。

  风起雕弓群兽窜,雪随骄马万山飞。

  渴来倚剑先餐血,醉后行厨更炙肥。

  刁斗无声人士肃,行间许我咏诗归。

  将次颖州界上,姚襄早已率领着州牧,并佐贰属员与绅士人等,跪迎道左。军师大悦,即命军校扶起,受了仓库册籍,慰谕一番,仍令原官如故。也不进城,屯兵于颖水、焦陂之间,以度新春。将佐皆雅歌投壶,军士多投①黄石公——又称圯上老人。传说张良刺秦始皇失败后,逃亡下邳(今江苏省睢宁北),遇一老人于圮(桥)上,授以《太公兵法》,自称:十三年,“见我济北谷城111下,黄石即我。”十三年后,张良从汉高祖过济北,果然在谷城山下得黄石,良死,与黄石片葬。后代流传有兵书《黄石公三略》三卷。②所以光武有云:“令反侧,子自安。’——所以汉代的光武帝说过:‘使(别人)不安,自已安宁。’石超距。吕军师忽下今曰:“马步军兵,悉付由基将军统领,屯驻此地。诸将与铁骑三千,即于今夕随我而行。”真个动若风飙,神鬼莫测其状;卷如烟雾,鸟兽不见其踪。且看下回何如。

  
更多

编辑推荐

1聚焦长征...
2聚焦长征--长征中的...
3红军长征在湖南画史
4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5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6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7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8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9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10中华传世藏书全元曲—...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