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民间,“钱”也曾经作为一种游戏用物或通常所谓玩具,服务于社会游艺生活。
关于汉代民俗的历史记录中,已经可以看到民间流行所谓“意钱之戏”的记载。
《后汉书·梁冀传》说,梁冀“少为贵戚,逸游自恣,性嗜酒”“又好臂鹰走狗,骋马斗鸡”,同时,习于多种民间游戏:
能挽满、弹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
李贤为《后汉书》作注,对于这些游戏的形式分别予以解释:
“挽满”,犹引强也。
《□经》曰:“弹棋,两人对局,白黑棋各六枚,先列棋相当,更先弹也。其局以石为之。”
《前书》吾丘寿王善格五。《音义》云:“(也,音苏代反。”《说文》曰:“(行棋相塞谓之。”鲍宏《(经》曰:“(有四采,塞、白、乘、五是也。至五即格,不得行,故谓之‘格五’。”
《楚词》曰:“琨蔽象棋有六博。”王逸注云:“投六著,行六棋,故云‘六博’。”鲍宏《博经》曰:“用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所掷头谓之‘琼’。琼有五采,刻为一画者谓之‘塞’,刻为两画者谓之‘白’,刻为三画者谓之‘黑’,一边不刻者五塞之间,谓之‘五塞’。”
刘向《别录》曰:“蹴鞠者,传言黄帝所作,或曰起战国之时。蹋鞠,兵执也,所以讲武知有材也。”
何承天《纂文》曰:“诡亿一曰射意,一曰射数,即‘摊钱’也。”
其中所引何承天《纂文》:“诡亿,一曰射意,一曰射数,即‘摊钱’也。”对于“意钱”的形式有所说明。其中所谓“即‘摊钱’也”,有关古人“摊钱”之戏的情形,是我们下文还要说到的。清人黄生《义府》卷下则说“意钱”即猜枚,并否定“摊钱”之说:
〔意钱〕即今猜枚,曰‘射’,曰‘意’,曰‘掩’,居然可见。注引何语以为‘摊钱’,则李贤之误也。
其实,“意钱”有可能是猜度钱之有无、正反或者数目。
王充在《论衡·自纪》中回顾身世,有这样一段话:
建武三年,充生。为小儿,与侪伦遨戏,不好狎侮。侪伦好掩雀、捕蝉、戏钱、林熙,充独不肯,(父)诵奇之。六岁教书,恭愿仁顺,礼敬具备,矜庄寂寥,有巨人之志。
自称少有志向,与众不同,然而我们也可以由此知道当时一般“小儿”、“遨戏”的通常形式是所谓“掩雀、捕蝉、戏钱、林熙”。王充为小儿时“侪伦”喜好的“戏钱”,据说就是梁冀熟习的“意钱之戏”。孙诒让《札迻》卷九即指出:“‘戏钱’,盖即‘意钱’。”
“意钱”作为游戏形式,传衍相当长久。《宋书·臧质传》记载:
质少好鹰犬,善蒲博意钱之戏。
《南史·臧质传》也有同样的文字。《隋书·地理志上》记述梁州风习,也说到“意钱”:
其风俗大抵与汉中不别。其人敏慧轻急,貌多蕞陋,颇慕文学,时有斐然,多溺于逸乐,少从宦之士,或至耆年白首,不离乡邑。人多工巧,绫锦雕镂之妙,殆侔于上国。贫家不务储蓄,富室专于趋利。其处家室,则女勤作业,而士多自闲,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
唐人张仲素的《春游曲三首》中的第二首,也涉及“意钱”游戏:
骋望登香阁,争高下砌台。
林间踏青去,席上意钱来。
又唐人岑参《燉煌太守后庭歌》写道:“燉煌太守才且贤,郡中无事高枕眠。太守到来山出泉,黄沙碛里人种田。燉煌耆旧鬓皓然,愿留太守更五年。城头月出星满天,曲房置酒张锦筵。美人红妆色正鲜,侧垂高髻插金钿。醉坐藏钩红烛前,不知钩在若个边。为君手把珊瑚鞭,射得半段黄金钱。此中乐事亦已偏。”有的研究者认为,诗中描述的是“藏钩”之戏,又以《说郛》本晋人周处《风土记》的记载以为说明:“义阳腊日饮祭之后,叟妪儿童为藏钩之戏,分为二曹,以校胜负,若人偶,即敌对,若人奇,则使一人为游附,或属上曹,或属下曹,名为‘飞鸟’,以齐二曹人数。一钩藏在众手中,曹人当射之所在。一藏为一筹,三筹为一都。”《太平御览》卷七五四引《风土记》:“臈日饮祭之后,嫂妪儿童为藏□之戏,分二曹,以效胜负,若人偶,即敌对,人奇,则使奇人为游附,或属上曹,或属下曹,名为‘飞乌’,以齐二曹人数。一□藏在数十手中,曹人当射知所在。一藏为筹,五筹为一赌。”论者以为“半段黄金钱”,正指“金钩”。并引《梦溪笔谈》卷一四所录毗陵郡士人家女子《拾得破钱诗》“半轮残月掩尘埃,依稀犹有开元字”为证。其实,或钩,或□,或钱,都是随身常用之物,又便于握藏。很可能“意钱”之戏与“藏钩”之戏也有某种关联。
《旧五代史·僭伪列传·刘崇》关于后汉高祖刘知远的从弟刘崇的品性,也有“少无赖,好陆博意钱之戏”的记述。可知“意钱之戏”是民间相当普及的游戏形式。又清人黄遵宪《番客行》诗有“意钱十数人,相聚捉迷藏”句,说“意钱”之戏似乎可以同时“十数人”参与。
民国《定番县乡土教材调查报告》中关于“赌博”的内容中,说到“双钱宝”的游戏,又解释说,即“以双手紧握住铜元,任人猜正反”。这种形式,可能与古时所谓“意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