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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错攻缅甸败而后和(2)

  “茂隆课长吴尚贤开获旺厂,为众所服,但非安分之人,难任久居徼外,当即选人更替,而贫富皆处两难。令其自举,据称伙伴唐启虞等,可助其子吴世荣管理。复据禀缅使入贡,不谙礼法,情愿自备资斧,伴同往还,臣等因夷性难驯,吴尚贤情愿伴送,既资照料,兼可查试其子,是以允其所请。并令唐启虞等,帮同吴世荣办理厂务,倘能服众,即使接管,或难胜任,即于唐启虞数人内,选一人接管。惟是吴尚贤回滇后,既不可令赴厂,亦难拘管,伊系捐纳通判,俟其出京,请旨发滇省以最简之缺试用。伊厕身仕籍,不能潜往交通,且行止有亏,即加参处,并其子亦可著落提究。再茂隆厂,现在工厂聚至二三万人,似应酌筹渐次解散之法。厂徒皆系内地民人,稍有所获,亦常陆续回家,臣等密饬各该处文武,加谨稽查口隘,许入不许出,将来可以渐少。”《清高宗实录》卷393,页6、7.

  硕色此奏,讲了三个问题。其一,吴尚贤“为众所服”,为“夷”所重,望高势强,又“非安分之人”,不能让其永居银厂雄镇一方。其二,允吴之请,以其子继掌银厂,授彼为官,以资约束。其三,逐渐减少厂矿工人,以杜后患。应当说,硕色之议,还属高见。吴尚贤势力过大,难免引起变乱,需要加以预防和控制。但是,吴威震边内外,拥有练兵数千和矿徒数万,如若冒昧从事,将其拘拿,吴或者是逼上梁山,拒捕起兵,独霸一方;或者是交结缅王和葫芦王,合兵袭掠滇省府州县,对清危害更大。退一步说,即便官府将吴诱捕,茂隆厂没有能够代吴尚贤之人,那么,群龙无首,数万矿徒或纷起为乱,厂子亦将因缺乏善于经理的厂主而亏损衰落。这都会削弱茂隆厂,毁坏了拥清、护清,为清之藩篱的可靠屏障。正可能是由于考虑了这些情形,硕色才提出了上述措施,既可对吴尚贤加以约束,不使其割据一方,又让吴有利可图,乐居官宦,子孙世掌银厂,不致因逼反抗,变生不测,而且也可以维持厂子的繁荣,和平地、正常地生产,为清之屏障。

  可是,朝廷却否定了硕色的正确建议。十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大学士、军机大臣议复此事时向帝奏称:

  “查吴尚贤无籍细民,交通夷众,断不可令为课长。若其子接办,是厂务竟成世业。至唐启虞等,素受吴尚贤指使,若令接管,仍不免通同遥制。查各省矿厂,皆董于官,应令该督于府佐贰内,拣谙练之员,前往总理,并酌期更换,课长之名竟裁。或仍令唐启虞等帮助,或另行委派,临时斟酌。所请吴世荣、唐启虞更替之处,应毋庸议。至通判分一郡,吴尚贤粗野无知,岂能胜任。若云视其行止有乖,即严加参处,尤非政体。应令该督抚于缅使回滇,委员另送,谕令吴尚贤居住省城,安分守法,倘或显违约束,即拘禁请旨办理。”《清高宗实录》卷393,页7、8.

  乾隆帝同意大学士的意见,批示:“依议速行”。他又命军机大臣会同被赞为“疆吏之贤者”、曾任云贵广西总督的尹继善,商议此事。尹继善奏称:“设官则法在必行,法行或不尽便于夷境,不如仍选课长,但不得复用吴尚贤之羽翼”。军机大臣赞成此说,取消了过去自己提出不立课长的意见,并请皇上饬云贵总督硕色、巡抚爱必达“详察情形具奏”。③《清高宗实录》卷394,页13,14.十六年七月初八日,硕色、爱必达遵令奏称:

  “查茂隆厂远在边外,自古不通声教,现葫芦酋长虽称臣纳贡,每年以厂课为贡款,在厂徒众,有内地民人,亦有本处夷类,素来受制于官。且该厂山场周六百余里,距内地十五站,中隔南翕江,既无官兵塘汛,止委一二文员,原难总理弹压,不如仍选课长董理为便。前督臣张允随所委课长,虽止吴尚贤一人,实则另有唐启虞、杨公亮、王朝臣等各为课长,厂民信服,今吴尚贤及其义子吴世荣已议撤退,又不便遽易生手,请于唐启虞等三人中,公举诚实干办一人董理,并饬永昌府密为查察”。③。

  十六年十月初三日,乾隆帝下谕,训责硕色、爱必达“所奏办理之处,尚未周到,其吴尚贤应作何办理,该督抚折内何以竟未奏及”,命军机大臣“传谕询问”。乾隆帝还具体指出:茂隆厂远在边外,既未便委员办理,杨公亮等长期办课,“且非吴尚贤党羽”,可以委令其接管厂务,但需规定更换限期,否则,“盘踞日久,势必又成一吴尚贤矣”。《清高宗实录》卷400,页5.

  乾隆帝此谕,一则指斥硕色、爱必达办理“尚未周到”,质问其不谈对吴尚贤“作何办理”,再则反复强调不用吴之党羽,不许新课长长期盘踞,以免又出一吴尚贤,其倾向性已很明确,那就是要对吴严加惩处。乾隆帝所说“办理”一词,在涉及到部落和人时,基本上是表示要进行征剿或诛杀之意。几年前他讲要办理瞻对、金川,就是要对其征讨。数年后他又说要办理准部、回部之事,亦即向其进攻。平准中他多次指示要办理阿睦尔撒纳,即将其擒拿治罪处死。这一词的特定含义,大臣们是知道的。因此,硕色接到此谕及军机大臣的复议书后,不得不变更原来尚存保护吴尚贤之意的正确建议,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上疏奏称:“吴尚贤前充课长,图财不法,并勒毙二命,应查封家产,革职严审。”随即将吴关于狱中,抄没家产,拟处以死刑。旨尚未下,吴尚贤“瘐死于狱”,有人说是官府将其饿死的。《清高宗实录》卷400,页6;《啸亭杂录》卷5,《缅甸归诚本末》。其子吴世荣退入云南,茂隆厂不久即衰落解散。

  乾隆帝此举,十分谬误。他本想清除隐患,防止吴尚贤势力过大,据地称雄,危及云南安宁,因而将其杀害至死。不料,事与愿违,吴尚贤固然含冤去世,不会给清帝带来威胁,但是,一支拥有数万壮士愿意为清效劳的强大武装,却因此削弱而解体,严重危害了即将进行的阻止缅兵入掠的正当防卫战争,也对乾隆帝三次攻缅产生了不利的影响,真是弄巧成拙,贻误军机。

  二、庸督刘藻御缅无方畏罪自杀。

  从乾隆十七年缅甸国王莽达拉被得楞部长俘获以后,一段时间里,缅甸大乱。木梳部长藉牙起兵,联合一些部落,几经鏖战,消灭了得楞部,统一大部分缅甸土司,自立为王。莽达拉之长子色亢瑞谏历经周折,逃至猛卯,欲求清相援,为云贵总督爱必达、巡抚郭一裕所逐,回至木邦,转赴离木邦三十余程的猛放,以后下落不明。

  藉牙因贵家首领宫里雁不服统辖,遣兵来攻。贵家乃系明末随南明永历帝朱由榔逃入缅甸之王公官员的子孙,自名为“贵家”,据波龙厂采银。汉民亦纷纷出边至此采矿经商贸生,常达数万人。宫里雁率部和厂练反抗,并约木邦土司相助,为缅兵击败,波龙厂之人多逃归云南内地。宫里雁率领三千余人奔至耿马,几经转徙,寄住孟连。孟连土司刀派春收其兵器,按户索银三两,将其众安插于所属猛尹的各圈寨。宫里雁及其部下本已气愤难平,怨恨不已,而这时的云贵总督吴达善听说宫里雁有七宝鞍,“乃亡明至宝”,向其索取,宫里雁更加恼怒,遂带妾婢六人赴石牛厂。刀派春向宫里雁之妻囊占索要牛马童女向吴达善献贿,囊占大怒,纠众焚掠孟连城,杀刀派春及其家属,后被刀派春之族兄刀派英等击败,逃入缅甸,改嫁予缅甸国王懵驳(原缅王藉牙之次子)。吴达善檄令石牛厂厂民将宫里雁暗中监视,令耿马土司诱擒宫里雁,于二十七年十月将其斩杀,以其妾婢分给有功人员,又檄令缅甸押送囊占,“以靖余孽”。

  吴达善杀死宫里雁,削弱贵家势力,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宫里雁与新缅王不和,欲倚清为援,如果吴达善能从公出发,不乘机勒索珍宝,从经济上、军事上支持宫里雁重整旗鼓,那么,在精明能干的宫里雁领导下,有其上万名剽悍善战的波龙厂厂民和贵家人员的支持,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对防御缅甸侵扰久附于清的耿马、十三猛等内地土司,对协助清军与缅兵交战,都将产生重大的作用。可惜,吴达善计不出此,不听布政使姚永泰“今若留雁,可以为缅酋之忌惮,不可代敌戮仇”之忠言劝说,将其谋害,贵家和波龙厂厂民各奔前程,一支强大的部队因而消失,给防缅入掠和对缅交战带来了严重危害,真是自毁藩篱。

  缅王懵驳统一缅甸各部后,多次派人向归附于清的内地土司耿马、十三猛等索讨贡赋,声称十三猛“原隶缅甸”,遣兵烧杀袭掠,闹得云南边境不得安宁。

  此时的云贵总督是刘藻。刘藻早年中举,授观城教谕,乾隆元年荐举博学鸿词考试时,取为一等,授检讨,历任左佥都御使、通政使、内阁学士、布政使等官,二十二年擢云南巡抚,二十九年升云贵总督。刘藻长于文学,为官也还廉洁,但乃一怯懦书生,不谙用兵,“不识事体”,调度无方。三十年十月,孟艮应袭土司召丙之堂弟召散,约集缅兵逐走召丙,占有孟艮。召丙逃入内地土司猛遮藏匿,并至镇沅府乞降,召散偕缅兵来追,活动于九龙江一带。刘藻闻讯,前驻茨通,提督达启、普洱总兵刘德成驻思茂,分兵四出堵御。刘藻遣往援剿的参将何琼诏、游击明浩,带兵六百名,前赴猛阿。何琼诏等“漫无纪律”,行军之时,“将兵器捆载行装,将弁徒手散行”,于十一月二十一日渡整控江时,被缅兵袭击,何狼狈逃走,六百名官兵“各仓皇逃匿”。对于这样一次见敌即逃的可耻之战,刘藻却依据总兵刘德成的报告,向朝廷奏称,十二月十九日攻九龙江一路,破缅营一座,二十日攻橄榄坝一路,又破缅军兵座六座,何琼诏“妄图邀功,轻进致败”,既伪报军功,又将畏敌潜逃之懦夫粉饰为图功急进英勇战亡的猛将,真是颠倒是非,滑天下之大稽。刘藻又借口“军需银两及火药军装悉贮于”普洱,缅兵可由整控江之山僻小径进至普洱府城,而退至普洱驻扎。《清高宗实录》卷753,页1,卷755,页18;《啸亭杂录》卷5,《缅甸归诚本末》。

  乾隆帝于三十一年正月十六日收到了刘藻的第一份奏折,很快就发现了破绽,连续下谕,斥责绿营官弁“素习狡诈”及“铺张夸诞恶习”,捏报战功,指责刘藻“办理错谬”,并将其降补湖北巡抚,以大学士杨应琚为云贵总督。二月初三,乾隆帝下谕详言此事,并训诫各省督抚整顿绿营“诡谲相沿”、见敌溃逃的恶习。该谕说:“向来绿营兵弁,专以欺诳捏饰为事”。比如,刘藻等办理剿捕“莽匪”一案,何琼诏等奉委赴整控江“防堵贼匪,乃将兵器捆载行李,将弁等徒手散行,遇贼冲出,败溃奔逃”,复又谎报阵亡,希图掩饰。何琼诏逃回后又编造谎言,伪称“架藤牌扑杀,所骑马被贼刀砍,连马跌入江内”,此明系诡饰,“藤牌非马上之器”,且人与马皆跌入江内,即不溺死,亦应被马压致重伤,岂能平安无恙逃归后方。刘藻对此却不认真查实,“问其懦怯失机之罪”,反而称其系“贪功轻进,以致失事”,使“此案情罪全属相反”。如此“绿营欺罔恶习”,不可不大加惩创,故已将何琼诏、明浩等人“立正典刑”,降刘藻为巡抚,将其与提督达启,“一并交部严加议处”。“著再通谕各省督抚提镇等,一体严饬各营”,痛加改变,否则必当重治其罪。《清高宗实录》卷754,页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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