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靠着巴结夏言、逢迎世宗渐渐受到重用。嘉靖十五年(1536),夏言升任内阁首辅,严嵩便接替他做了礼部尚书,位列六卿。但是,官欲熏心的严嵩并不觉得满足,他把眼光贪婪地射向内阁首辅的宝座,想要挤进内阁,把内阁首辅的大权夺到手。因而,此时的夏言不再是严嵩所需要的向上攀援的青藤,而成了他继续高攀的绊脚索。加之,夏言恃才骄横,办事认真,对手下要求严格,严嵩呈送的文稿,他多不满意,往往修改得一塌糊涂,有时干脆打回去要严嵩重写。严嵩对他既恨又怕,暗地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把他赶走,以便取而代之。
夏言为人正派,颇有才干,且相貌堂堂,心胸磊落,在朝廷中有地位、有威信,不仅世宗宠信他,大臣们也都很拥护他。严嵩知道,想一下子扳倒夏言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决定采用绵里藏针的毒辣手段,极其隐蔽地陷害夏言。一方面,他以阳奉阴违的态度对付夏言,表面上,他对待夏言还像从前一样谦恭和顺,不动声色。另一方面,他采取以柔克刚的手段,抓住夏言的弱点,反其道而行之,为陷害夏言做环境上的准备。夏言性情刚烈,他便阴柔谄媚;夏言对下级要求严格,他便左右逢源,四处讨好;夏言在世宗面前态度疏慢,他在世宗面前便低眉俯首;夏言清高傲物,不愿同流合污,他便拉帮结伙,热衷于往来应酬。
当然,要扳倒夏言,主要还取决于皇上,严嵩便拼命在世宗身上下工夫,投其所好,百般逢迎。世宗醉心于求仙拜道,祈求长生,年年都大建醮坛,大搞祷祀活动。建醮祷祀,需要焚化祭天的青词,这是一种赋体文章,要求以极其华美的文辞表达皇帝求仙的诚意和对上苍的祈求。朝中许多大臣为了讨取世宗的欢心,争相进献青词,不少官员因为青词写得好而名利双收。严嵩见这是一条讨好献媚的捷径,便拿出自己在隐居十年中积累的丰厚的文学功底,大显身手。
嘉靖十八年(1539),京城上空彩云满天,道士们说这是五彩祥云,是国家太平的吉兆。严嵩借此机会,用尽平生所学,写了一篇《庆云赋》,献给世宗。世宗看后,觉得此赋典雅精工,辞藻华丽,较之以前大臣们所献的青词,高出许多。世宗越读越爱,连连击节叫好。严嵩听说后,大受鼓舞,不久,他又趁热打铁,呈献了《大礼告成颂》,世宗读了,益发觉得字字珠玑,句句锦绣,更加爱不释手。从此,世宗对严嵩另眼相看,宠眷日深,斋醮焚化所需的青词一概由严嵩主笔。
按照明代冠服制度规定,皇帝的冠式为乌纱折上巾,又名翼善冠。世宗因为信奉道教,水陆画中的道士形象便看中了道士戴的香叶冠,他不仅把自己的翼善冠换成了香叶冠,还让他的宠臣也戴香叶冠。他特意命人制作了五顶沉水香叶冠,分赐给夏言、严嵩等人,要他们入值西苑时戴上,并且还传谕大臣进入西苑时不许坐轿,只准骑马,这也是仿照道士的习惯。
严嵩极力迎合世宗的心意,每次入西苑值班,都戴上香叶冠,而且还在冠上加罩轻纱,以示虔敬。世宗见了自然满心欢喜。每次入值西苑,严嵩必定骑马,他虽然已是六十几岁的老头儿了,但身体健壮、腿脚灵便、精力充沛,这一点也足以引起一心向往长生不老的世宗的好感。
相比之下,夏言则耿直不驯。夏言认为香叶冠不是正式朝服,不适于朝臣穿戴,因此,他就是不肯戴冠;入值西苑时,他也不肯骑马,依然坐轿,对于这种对抗性的做法,世宗很是不满。再加之夏言一贯对道士之流没有好感,时常流露出鄙夷之意,因而得罪了世宗所宠信的道士陶仲文。严嵩乘机与陶仲文勾结,在世宗面前大讲夏言的坏话,这样,世宗把对夏言的恩宠渐渐移到了严嵩的身上。
世宗热衷仙道,无暇亲理政事,而他为人好猜忌,想知道大臣们背着他都干些什么,所以就常常派出身边的小太监到大臣们办公的地方去探查。这些小太监来到夏言处,夏言只顾忙于政事,不愿答理他们,态度就显得傲慢、孤高。而小太监们来到严嵩处,严嵩立即起身相迎,笑容可掬,拉着他们的手,请他们坐下,态度温和地问寒问暖,说短道长,临别还将大把大把的金银塞到他们的衣袖中。这些小太监虽无职无权,但因为随侍皇上左右,是皇上的耳目喉舌,且可以搬弄是非,所以他们的话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受了夏言的慢待,自然说夏言的坏话;得了严嵩的好处,自然替严嵩说好话。长此以往,世宗对夏言便有了成见,而对严嵩则印象日佳。
经过一番慢慢渗透的功夫,世宗对夏言的不满日益加深,严嵩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打算公开向夏言发动攻势。正巧,有一天世宗单独召见严嵩,与他谈到夏言,并问及他们之间的龃龉,严嵩认为这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大好时机,便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扳倒夏言。他先是假装害怕地沉默不语,待世宗问紧了,他立刻扑倒在世宗脚下,全身颤抖,痛哭不已。世宗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竟然哭得如此伤心,料想他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越发动了恻隐之心,连声宽慰,叫他有话尽管说,不必有什么顾虑。严嵩这才抽抽搭搭地诉说起来,他添枝加叶、无中生有地将夏言诋毁一番。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边哭边诉,凄切哀怨,就是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会心生怜悯。严嵩充满戏剧性的表演,果然收到了令他满意的效果,世宗对夏言的恼恨更甚。
事隔不久,碰巧出现了一次日全食,古人迷信,认为天象的变化与世事、时政有着必然的联系,而太阳是帝王的象征,日食则为奸臣佞人慢君所致。严嵩又乘此机会陷害夏言,说这事应在夏言身上,天象已经警示,若不尽快处置夏言,不仅皇上不得安宁,天公还会再显法力。世宗本来就十分迷信,经过严嵩这一撺掇,便更加深信不疑,于是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六月下旨将夏言免职,遣归老家。
夏言被免职,严嵩去掉了一块心病,也搬掉了仕途上的拦路石,他接替了夏言所有的职务,进入了内阁,并夺得了内阁头一把交椅——内阁首辅。从此,严嵩便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起来。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对上,他还是谄媚逢迎;对下则大权独揽,独断专行,并加紧网罗党徒、栽植亲信,在朝中的重要部门中安插了大批自己的党羽爪牙,从而控制了朝中大权。很快地,严嵩的权势便达到了炙手可热的程度。
可惜,好景不长,时隔两年有余,世宗忽然又思念起夏言,派人捧旨前往夏言的家乡,将他召回京都,重新起用,并官复原职,交还他原来的一切权力。
夏言卷土重来,对严嵩是个极大的打击,夏言重任首辅,严嵩则依例降为次辅。眼看着刚到手的权柄又被夺走,严嵩内心充满了嫉恨。而夏言从自己的遭遇中认清了严嵩的小人本性,对他的为人十分轻视、鄙夷,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抬举他,而是处处打击,不留情面。对于严嵩所作的决定,他往往予以否定,全部推翻;严嵩所安插的私人,他一律斥退,毫不姑息。
夏言重掌大权,把严嵩颠倒过去的又都颠倒回来,把严嵩安插在朝中的心腹一个个地赶走,就如同把严嵩的羽毛一根根地拔掉,使得他无力扑腾。严嵩此时只能听任夏言的摆布,心中叫苦,咬牙切齿,表面却仍是笑语周旋,不露声色。他暗地里诅咒发誓,一定要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