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十九章

  真是祸不单行。顾大成又被官府抓走了。刚从逆境中挣扎出来的顾家又陷入低谷,主持正义、保护顾大成的四先生不在人世,这次顾大成凶多吉少,摆脱不了抵命杀头的厄运。

  顾大成预料逃不过一死,便对前来探监看望他的月儿,提出和彩儿见面的要求。

  月儿说:“爹,你是冤枉的。你的两个儿子和冯伯正在想法营救你,爹,官府怎么可以制造冤假错案、滥杀无辜呢?”

  顾大成:“月儿,你不懂,世上冤鬼不止我一个,人命关天,刁局长不杀我,此案怎结,陷害我的人怎会罢休?月儿,爹到这一步没有什么怕不怕的,你们都能当家了。这几十年来,爹对不起一个人,心里愧对此人啊!”

  月儿问:“爹,你说,此人是谁?”

  顾大成:“月儿,你带彩儿来吧,我想见她,二十七年没见面了,快被杀头的人,别无所求,只想见见她,死而无憾。”

  月儿说:“爹,这事我安排,放心吧!”

  月儿爽快答应让彩儿和顾大成见面,人到这种地步,还牵挂着有情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她说:“爹,你不要悲观,不管什么代价,也要救你!”

  月儿告别顾大成,就去找彩儿。当时,她同情彩儿,并没有想到彩儿是顾大成的情人,更没有想到彩儿是大少爷顾环的生母,安排她在崇川住下,并提供吃住开支。

  月儿过街穿巷很快找到了彩儿的住处:“彩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彩儿:“见谁?”

  月儿:“就是你要找的那位成老爷。”

  彩儿:“他在哪里?月儿姑娘,我不是做梦吧?”

  月儿:“不是做梦,他叫顾大成,小名叫成侯,是我的公公,顾家老爷啊!”

  月儿将顾大成讲给她听的杭州茶娘的故事重述了一遍,又介绍了顾家开茶楼的情况。月儿悲伤地说:“老爷蒙冤入狱被关进大牢了。”

  彩儿泣声:“月儿姑娘,他是好人啊!你带我去见他,我,我要见他。”

  月儿:“彩姨,我带你去见老爷。”

  说着,月儿带彩姨就走。

  月儿在钟楼门口遇到大少奶奶碧儿。

  月儿介绍说:“彩姨,这位少奶奶是大少爷的太太。”

  彩儿问碧儿:“请问,大少爷多大年龄?”

  碧儿:“今年二十七。你打听大少爷想干啥?你是什么人?”

  彩儿:“大少奶奶,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彩儿两眼湿润地转过头去,又问:“大少奶奶,大少爷还好吧?”

  彩儿不平常的神态引起碧儿的怀疑,于是质问月儿:“这位妇人是谁?”

  月儿:“她叫彩儿,是老爷年轻时的旧友,不,应该说,老爷是她的老茶客,彩姨和老爷许多年没见面了,听说老爷被抓进官府,请我领她去探监,看望老爷。”

  月儿越解释越引起碧儿的怀疑。

  于是,碧儿又问月儿:“你怎么认识她的?怎么知道她和老爷是老相识,老爷是她老茶客的?”

  月儿:“她到茶楼向我打听老爷,知道的。”

  碧儿步步逼进,说:“你拍老爷马屁,为老爷拉皮条,我禀告太太去。哼,老爷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们夫妻独霸顾家天下,惹下人命,让老爷当替死鬼为你坐大牢。”碧儿得理不饶人,将他们夫妻失宠的恩怨发泄在月儿身上。

  彩儿见月儿为带她去见老爷,受碧儿窝囊气,心想,作为大少爷的生母,应该为月儿说句公道话:“大少奶奶息怒,是我求二少奶奶带我去见老爷的。老爷被打进死牢,凡是老爷的亲人都急得很,请你高抬贵手,让二少奶奶带我去见一见老爷吧!”

  碧儿听出彩儿说的意思,便问:“亲人,你是老爷什么亲人?快说!”

  彩儿支吾:“我是……我是大少爷的亲娘,老爷……老爷的女人。我去见一个关在死牢里的亲人,有错吗?大少奶奶,该说的,我都说了。”

  碧儿怔呆、傻眼了。一贯以祖宗家法治家,严禁顾家男性婚外有女人的老爷,竟养个女人在外面,这个女人还是大少爷的生母,自称是老爷的女人。不可思议的是,月儿为这个女人联系老爷,带这个女人去见老爷。碧儿想不出阻拦的理由,只好放她们一马,让她们走。

  碧儿回府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太太,她想看看太太怎么处理这件事。

  玉凤立即差人把月儿唤来,兴师问罪。

  玉凤:“月儿,你带彩儿去见老爷?”

  月儿:“太太,我带彩姨见过老爷。”

  玉凤:“月儿,你好大胆子,跪下。”

  月儿:“太太,请明示,月儿错在哪里?”

  玉凤:“老爷为你顶罪下牢,你为老爷拉马,真是黄金搭档,天作巧合啊!你好大胆子,敢做这么大的主,那个与顾家不相干的女人竟敢说大少爷是她儿子,说老爷是她夫君,你知错了吗?”

  月儿:“太太,我收留彩姨时,与她素不相识,并不知道她和老爷什么关系。”

  玉凤:“知道了,你还带她去见老爷,不教训你,以后你会骑到我头上。来人,拉下去家法处置!”

  雪儿见太太要对月儿动用家法,悄悄溜出了顾府,到货栈告知顾尔,说:“二少爷,快回来,二少奶奶被大少奶奶告了,太太要对二少奶奶用家法,二少爷快走,迟了,二少奶奶受不了刑啊!”

  顾尔:“太太为什么要对二少奶奶动用家法?二少奶奶是吃苦勤劳、安分守己的好女人。雪儿,这究竟为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雪儿:“快走,路上告诉你。”

  顾尔骑上一辆自行车,飞快赶回顾府。他边骑车边问坐在车后的雪儿,发生的状况。

  雪儿:“月儿带那个叫彩儿的女人去看望老爷……少爷,你快骑车回府,迟了,二少奶奶就要受家法处置,吃大苦头……大少奶奶告状,她别有用心……”

  顾尔:“雪儿,太太不会对二少奶奶动刑的。二少奶奶绝不会触犯家规的,她是个贤惠的女人。也许因为大少爷犯下大错,太太在气头上,说的是气话。”

  雪儿:“太太不是说气话,她真生气了。少爷,你再快些,再快些,迟了,二少奶奶就受罪了!”

  顾尔奋力踏车,大汗淋淋,气喘吁吁赶到家时,月儿已被按在那张长条凳上,家丁挥板打着,顾尔大喝一声,冲上去,护住月儿,说:“住手!你们要打就打我!”

  月儿泪如泉涌,委屈地恸哭起来:“少爷,我冤啊——少爷,我冤啊——”

  顾尔夺下家丁手里的板子:“谁敢再打,我就杀谁!”

  玉凤:“你敢违抗家法,大逆不道。”

  顾尔:“娘,打狗看主面,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月儿动刑,她何罪之有?她犯了家法哪一条?娘,月儿为了顾家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你怎么能对她下手?你,你这不是忘恩负义之举吗?”

  玉凤:“你……你责怪娘的不是……你……你不问你女人,就训起娘……天哪,老爷啊,顾家的少爷怎么都不孝啊?我作了什么孽啊!”

  顾尔:“娘,月儿犯了哪条家规,你应该先告诉,我是她丈夫,我有知情权,如果该打我再打也不迟。”

  玉凤:“她,她她……无法无天,敢替老爷拉皮条!”

  顾尔:“娘,你身为顾家当家太太,怎么说这种市侩才说的话?娘,爹被关在牢里,生死未卜,你不要乱上添乱,等我了解清楚,再对月儿施用家法不迟。”

  玉凤:“二少爷,你护短你的女人……”

  说着,捶胸顿足,三蹦两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冯管家也赶回府,见府里闹成这样,叹着气说:“太太是气攻于心,请郎中给些安神药给太太服下。唉嗨,清官难理家务事,怪我怪我,怪我这个管家无能,没有管好家嘞!”

  说着,就去请郎中。

  玉凤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顾大成丢下她,独自走向悬崖峭壁,在跳下万丈深渊前,叫唤道:“玉凤,我去去就来……”玉凤惊喊一声:“老爷,你不能跳崖!”顾大成却说:“顾家的老祖在阴间地府等我呢!”玉凤再喊:“老爷,老爷,我和你一起去见顾家的老祖。”黑黝黝的夜里,天上有几颗黯淡的星子朝她眨着眼睛。濠河滩上的芦苇“沙沙沙”的响声淹没了她的叫声。她心口被一团东西堵住,又烦又乱,闷得不透气。说不清是什么怪物,揪住她的心。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去追赶顾大成,然而双腿又被绳索捆绑住似的,一步也挪不开。她失望地喊道:“老爷,我嫁给你快三十年了,你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我!”突然她看见暗处有一个小亮点,像小灯笼,发着绿莹莹的光,在黑夜里,那么明亮,那么耀眼。那是什么呢?她想啊想,终于想起来,对呀,小灯笼是萤火虫发出求偶的光呢。她又想起来了,春天的夜晚,濠河边上有许多许多萤火虫,亮着闪亮的小灯笼,在空中飞来飞去。婚后,她没有生育,无聊时到濠河边上捉这些亮着灯笼的萤火虫。在草丛上,亮着灯笼的萤火虫和没有亮灯笼的萤火虫,缠绵一团,尾巴与尾巴连接在一起,在男欢女爱呢。亮着灯笼的是雌虫,它为了寻求自己渴望的丈夫,不惜一切燃亮自己。一旦爱情成功,满足了自己的渴望后,它身上的小灯笼就熄灭了,于是它又悄悄地去完成生儿育女的使命。可是,这一只萤火虫是怎么飞进她屋里的呢?它怎么不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呢?萤火虫在焦急地爬来爬去,不时地抬起尾巴,亮起小灯笼,它是为了让不知在何处的夫君看到它的小灯笼。她为这只萤火虫伤心,难过起来,在闭塞的屋里,你怎么能找到同类的夫君呢?同时,她又为小小的萤火虫而感动,明知是徒劳的,可它还是不甘失败地亮着自己的红灯笼,抱着为爱情不惜一切代价的信念。她推开窗户,把萤火虫捉在手上,送出窗外,萤火虫便在黑黝黝的夜里展翅飞走了。“老爷,你别走,别丢下我啊!”“太太,你保重,我去也!”老爷似萤火虫般飞过濠河。她仿佛看见老爷在濠河彼岸朝她招手:“太太,过来,你过来啊!”于是她下了河滩,走向彼岸,水冰冷冰冷的,迎面吹来的风,鼓着她的衣衫,那鸥在河面上掠来掠去,飞舞着,羽毛掠过她的皮肤。她沐浴着阳光,水漫着她的身体,她感受着水的哀伤和苍凉。倏地,她听到老爷愤怒的呐喊:“冤枉啊——冤枉啊——”玉凤仄起身,坐起来:“老爷不能死——老爷不能死啊——”

  玉凤醒了,儿女们围在她的床前。

  玉凤说:“我做了个噩梦……”

  郎中说:“太太气闷窒息,吃几剂汤药就没事了。”说着,拔出扎在太太穴位上的针。

  冯管家:“太太,你勿急啊,老爷的案子会查清楚的,千万勿急,保重身体啊!”

  玉凤问:“老冯,老爷待你如何?”

  冯管家:“虽然我和老爷是主仆,但老爷把我当亲兄弟。老爷十八岁时,我进顾府算起,已近三十年,就没有离开过老爷,老爷被官府抓走,比割我的肉,剐我的心还痛苦,太太,你急,我急,大家都急,可急有何用?破财消灾,花钱买命,救老爷要用钱啊!”

  玉凤说:“云儿,送郎中先生慢走。”

  郎中走后,顾环问:“冯伯,官府要多少钱?”

  冯管家:“刁局长说,二万现大洋。”

  二少爷:“刁局长的心黑透了。他把顾家当钱庄?从哪里弄得出二万现大洋啊!”

  冯管家:“我和刁局长摊过牌,顾家拿不出那么多钱。刁局长说,警察局的办公房是前清时期建的,现在摇摇欲坠,不能住人,必须推倒重建,官府让犯人出资重建警察局办公用房,讨价还价和不愿出钱者加罪重处。”

  玉凤说:“老冯,你和二少爷合计合计,能不能挤出救命的钱。”

  冯管家:“太太,二少爷很难,账上没有钱,虽然接了江南客商一批业务,但等钱赚到手还有一段时间,再说,利润也达不到二万大洋。”

  二少爷:“娘,你别操心,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能凑多少就多少。”

  月儿说:“太太,我准备明天去扬州,变卖我爹的茶楼和房产,凑钱救老爷回来。老爷是我爹最好的朋友,他在九泉下也为老爷的冤案担忧,会同意我茶楼和房产的。这么做是为了救老爷性命。”

  二少爷:“娘,月儿是顾家的好媳妇,以后不要再对她动家法了。做人难哪,她受人之托,让彩姨和爹见面,还被打,说不过去呀!”

  玉凤惭愧地说:“其实我是被彩儿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气的。月儿嫁给顾家,没有过上安稳的日子。让她回扬州卖茶楼和房产救老爷,顾家怎么对得起她的爹娘啊!”

  大少爷:“我恨我自己堕落败家,耗光钱财,现在没钱救老爷。娘,我到官府去,说是我投毒药死茶客的,换爹回来,否则我对不起爹,对不起顾家的列祖列宗。”

  二少爷:“刁局长会同意以子换父蹲大牢吗?”

  “哇……”一声,碧儿哭起来,“你是个不负责的人。我怀上你的孩子,你却要去坐牢,不管我和孩子。你顶替老爷被官府砍头了,让我当寡妇……你这个人不长脑子……呜呜……我也不想活了。我瞎眼了,嫁给你……算倒了八辈子霉”。

  玉凤说:“顾环,你带大少奶奶回房去吧,老冯和二少爷二少奶奶留下议事,其他人都退下去吧!”

  该走的都走了。

  冯管家:“太太,虽然我是管家,二少爷当家,但府上的大事还得太太定局,救老爷的事,你说了算。”

  玉凤说:“顾不了许多,刚还了保家一万五千大洋,二少爷的生意虽有起色,但还没有见到效益,我们只有把‘天水茶楼’当出去才有钱救老爷。凭你们几个的能力,咬一咬牙,挺一挺腰,渡过难关,拼搏一番,三两年后,赎回茶楼不在话下。”

  月儿说:“不回扬州卖茶楼了?”

  玉凤说:“老爷不会同意卖‘万春茶楼’救他的。月儿,那是你爹一生心血的结果,不能为了顾家毁了‘万春茶楼’。要卖,卖顾家的茶楼,顾家从建了这座茶楼就没有安宁过。当了,或者卖了,也就不会有人再陷害老爷了。”

  太太说到这份上,月儿也不多说什么。虽然她经营这家茶楼时间不长,但她真舍不得丢弃它。为了救老爷,她知道太太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于是叹气无语,服从太太的决定。

  冯管家了解月儿,知道她对茶楼不舍得的沉重心情,于是安慰月儿:“二少奶奶,你别难过,茶楼还会赎回来的。民国二年,老爷做亏一笔生意,将顾家大宅子当出去,不出三个月,老爷做成另一笔生意,就把大宅赎回来,还修建后花园。况且,当年少爷、小姐尚小,现在不一样,二少爷能当家做生意、懂理财会治家,肯定能赎回茶楼,还让你当掌柜茶娘的。二少爷,你说,是吗?”

  二少爷:“是的,是的。冯伯,这事抓紧办,明天就把茶楼当了。早一天救我爹出来,我爹早一天自由,少受牢狱之苦啊!”

  全家达成共识,玉凤便打开箱子,取出“天水茶楼”的房契交给冯管家。

  “天水茶楼”当给当铺了。

  当期三年,届时无钱赎回,茶楼就更名改姓,不是顾家的了。冯管家接过当铺帐房的银票,泪水夺眶而出,涌上一种失不复得的危机感。

  三日后,“天水茶楼”开张营业,保家父子站在门口,迎接着应邀而来的茶客。他们以胜利占领者的身份、姿态和茶客行礼、招呼着。远远的,一个女子瞟着茶楼,黯然伤神,默默地流泪。她精心策划、经营的茶楼落到保家手里,那些不知情的茶客仍然冲着“天水茶楼”这块招牌去喝茶。他们进了茶楼才会知道,顾家的茶楼当给当铺了。

  顾环劝月儿回府:“月儿,回去吧?”

  月儿揉着泪眼:“少爷,钱送去了吗?警察局什么时候放老爷?”

  顾环:“刁局长说,三天两日内放人。官府抓人有抓人的理由,官府放人有放人的理由。让律师与警察局交涉,说爹毒人证据不足。哪有开茶楼的去毒自己茶客的道理?法理上行不通,凭这一条就该放人!”

  月儿:“少爷,我担心刁局长玩滑头,收钱不办事,借此机会,中饱私囊,以权谋私发横财,听许多茶客说,此人心术不正,是贪官,是个吸血虫。”

  顾环:“冯伯让我去忙生意,他坐在局子里等刁局长放人,不放人他不走。爹被关在牢里,冯伯恨不得代替他去坐牢……冯伯社会经验足,听他的不会错。”

  月儿:“少爷,我担心刁局长拿钱不放人。”

  顾尔:“你回去吧,我要去见一个客户,谈联合经营的事项。眼下,顾家做生意只有靠智慧去做,借助他人的经济实力,整合顾家的资源,发挥崇川棉纺的优势占领市场。月儿,不要伤心、难过,等我挣到钱,就把茶楼赎回来,走,我送你回去。”

  月儿:“少爷,茶楼当出去,顾家又少一项收入,这么大的一家子全靠你养活,还要赎茶楼,你的压力大呀。”

  顾尔:“月儿,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再大的压力,我也能承受,你放心吧!”

  月儿:“少爷,我想去狼山烧香,为你祷祈,求大圣菩萨保佑顾家走出逆境。”

  顾尔:“那叫雨儿陪你去。再带两个家丁。”

  月儿:“狼山上的大圣菩萨很灵验的。少爷还记得我们结婚之夜,上山救坤侯的情景吗?”

  顾尔:“记得,那次上山救坤侯,真是惊险哪,大圣菩萨保佑顾家,救回了坤侯,当时,我被你舍身救人之举感动得不得了。”

  他们说着话,已到府门口。

  月儿:“少爷,你忙你的去吧!”

  顾尔充满希望、愿望,他两手合掌朝狼山方向拜了拜说:“大圣菩萨保佑顾家太平无事。”

  天近中午时,月儿已登上狼山,她在大圣菩萨金身前磕头、许愿,站起身时有人叫她:“二少奶奶,你也来烧香。”月儿调头看,是彩儿,便说:“彩姨来烧香求菩萨。”彩儿走到月儿身边,挽着月儿胳膊,满肚子话要对月儿说。“二少奶奶,咱们到山下小茶楼坐坐。”“也好。”月儿对雪儿说:“你搀彩姨,下山要当心。”彩儿很过意不去。其实,她也是来求大圣菩萨保佑老爷的。从崇川城徒步一二十里地跑到狼山,再登到山顶,真不容易。上次,月儿带她探望老爷,太太知道了,用家法惩罚月儿,使彩儿感到歉疚,于是趁在大圣菩萨面前相遇的机会,对月儿表示歉意……

  下山后,她们在江边茶楼落座。

  这家茶楼与崇川城里的茶楼相比,虽然简陋,但出江入海处的位置与任何茶楼不可同日而语的,观看大江气势,细品香茗悠情得很。人在此处,心胸宽广,无限博大,大自然使人消除邪念和欲望。坐在茶楼里,眺望一江春水东流去,如入仙境一般,月儿问彩儿:“彩姨,你和老爷相见过了。什么时候回杭州?”

  彩儿:“老爷嘱我,等他出来……安排我住处,我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回去有什么意义?月儿姑娘,崇川是块福地,能在此地送终,也不虚度人生晚年,可是,老爷……还在牢里,等老爷出来,再作打算……”

  雪儿怕彩儿提什么要求牵连月儿,便说:“你和老爷见面,害得二少奶奶被太太用家法毒打一顿。你不要再求二少奶奶带你去见老爷了,该到哪到哪去吧。你和老爷的事不要把二少奶奶扯进去了,她吃足苦头了。”

  月儿:“雨儿,不得无礼。彩姨是大少爷的亲娘,懂吗?她是我们的长辈啊!”

  彩儿:“我对不起二少奶奶。”

  月儿:“雨儿不晓得彩姨和老爷感情深浅,说话不敬,彩姨别往心里去。”

  彩儿:“我不计较这些……二少奶奶,老爷什么时候才放出来……老爷经不起折磨、吃不起牢狱之苦,老爷不出来,我不离开崇川。”

  月儿:“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们和你一样急得很。太太和少爷叫冯管家典当了茶楼,救老爷出牢,刁局长答应三天二日放人。你等老爷回来的好消息吧!”

  彩儿露出笑容,说:“二少奶奶,老爷有你这么好的儿媳妇,是修来的福气。唉,我能见到老爷平安地出来,就离开回杭州去。月儿,我不会让老爷为难的。我不是不守信的女人,只是二十几年不见,想得很,才找来见一见老爷的。”

  月儿被彩儿说的一番话,感动得流泪了。

  刁局长用顾家送去的巨额钱财买了官职,趁天黑时,悄悄离开崇川城。

  一大早,冯管家赶到警察局,等刁局长放老爷,带老爷回府。昨天,刁局长亲口答应,今天放人,府里的厨师早就起床,忙着准备菜肴,为老爷又一次逃过死劫压惊。顾家用一座茶楼换老爷一条命,更不在乎花钱搞几桌丰盛的酒席。

  警察局守门的警卫被冯管家忠心于主子之举所感,说:“冯管家,你等不到刁局长了。他脚底抹油,溜了。”

  冯管家:“为什么要溜?刁局长答应放人,让我今天早上来接我家老爷回家的。”

  警卫用嘲讽的口气说:“刁局长蒙你的。他调走了?”

  冯管家:“啊,他调走了。”

  冯管家的喉咙被刺哽住似的,张着嘴巴,说不出话。顾家倾家荡产、典当茶楼送大洋给刁局长,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天!姓刁的不是人!

  冯管家遭到五雷轰顶的打击时,顾环夫妇、顾尔夫妇也到了警察局门口,顾家接老爷的轿子停下,太太玉凤下了轿,问:“老冯,老爷什么时候出来?不是说,今早上放人的吗?”

  冯管家带哭腔说:“太太,刁局长调走了。”

  玉凤大惊:“姓刁的大捞一把溜走了。”

  站在警察局台阶上的顾环,大喊一声:“家丁、轿夫,跟我往里冲!”

  玉凤号陶大哭:“刁局长是贪官,收钱不放人!”

  顾家的人往警局里冲时,从背后响起枪声,转头看时,一个身体肥胖,身着制服的人,提着手枪走过来,问:“为啥要冲警察局,胆大包天啊!”

  守门警卫朝此人敬礼:“报告局长,刁局长答应今早释放顾老爷,顾家来接人,我说刁局长调走,他们不信,便吵着要进去找人。”

  局长问:“刁局长人呢?”

  警卫说:“昨天和全家老小全撤走了。”

  这位新上任的新局长朝顾家人摆了摆手,说:“我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抓人、关人、放人都按法律程序进行,不是随便、随意的事,各位先回去,等我搞清案情,自有说法,对你们会有交代的。”

  新局长想,姓刁的这家伙还没有和我移交就走,真他妈的不上路。

  冯管家:“局长大人,我是顾家的管家,我家老爷是冤枉的,请大人主持公道。具体情况,局长大人可问我。”

  局长说:“等我上班后,传你问话。”

  玉凤说:“局长大人,老爷真冤枉啊……”

  玉凤扑通跪下,朝新局长磕头如捣蒜,号陶大哭,她的恸哭声,打破崇川早晨的宁静:“大人……青天大老爷,你为我家老爷做主啊,从顾家建茶楼,保家三番五次害我家老爷……顾家的茶楼已落在保家手里……顾家只图过个平平安安的日子。”玉凤边哭边诉苦情。

  这位姓蔡的新局长上任第一天遇到这种棘手的事,心里恨刁局长丢给他烂摊子。他弯腰扶玉凤起来:“太太,蔡某人为你做主,起来吧!”

  玉凤问:“大人,什么时候放我家老爷?”

  蔡局长:“等我查清此案,会对太太有交代的。”

  月儿说:“茶楼是顾家的,但我是茶楼的掌柜和茶娘,茶楼出事,应该由我负责,请局长大人放出老爷,我担当一切责任。”

  蔡局长维持原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姑娘的孝心可以理解,但不能这么做。既然你们说,我的前任冤枉了顾老爷,那么顾老爷也不在乎我立案复查的时间,当然,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查清此案。各位相信我蔡某人,先回去吧!”

  蔡局长通情达理,顾家人不好说什么。

  等待蔡局长复查的日子里,彩儿去见顾大成,被警方拒之门外。理由是,彩儿不是顾大成的亲属。于是彩儿到顾府求太太玉凤。天色已经很晚了。顾家大宅院里北风呼啸着,灯笼被风刮得明明灭灭,忽闪不定。一阵冷风从房门口袭来,彩儿忽然觉得遍生彻骨沁心的寒意。这样寒冷的夜,她又能去到什么地方呢?她越想越不敢想,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害怕。于是她求玉凤:“太太,看在大少爷面子上,让我再见老爷一次,算我和老爷告别吧!见过老爷,我就走。”

  玉凤一口拒绝:“不可以。”

  彩儿:“太太,求求你……”

  玉凤:“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赖在崇川,想讹诈顾家吗?你说,你是老爷的女人,有什么凭据?为什么早不来认老爷?顾家倒霉的时候你来凑热闹!”

  彩儿泪水打地,动情伤感地说:“太太,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任何妄想,如果我想要名分,让老爷把我收房,何必要等二十七年……太太,我们都是女人,你行行好,派人带我见过老爷,我就走……太太,求你让我见老爷吧,你是顾家的太太,女人应该理解女人……”

  玉凤:“家丁,把这不要脸的女人轰出去!”

  彩儿:“不见老爷,我不离开崇川!”

  两个家丁把彩儿拖到门外。

  天下着雨。崇川浸泡在雨的世界里。

  彩儿跪在雨里,苦求着太太。

  滂沱大雨早把雨中的女人里里外外全淋透湿了。跪在雨地里的彩儿,任凭狂风暴雨肆虐着,身子颤抖得厉害。

  彩儿颤声恳求:“太太,你行行好,发发慈悲,让我见老爷,让我见老爷!”

  月儿从心底冒出凉意,同情的泪水似雨水往下流着。于是她求玉凤说:“太太,这样下去,彩儿会死在顾府门口的。把她送回旅馆吧,如果彩儿有什么意外,顾家又惹麻烦怎么得了?”月儿话中有话,她提醒玉凤,其实她想成全彩儿。北风呜咽,听上去鬼哭狼号一般。紧接着,一个惊雷在头顶炸过,唬得每个人心头一惊。没过多久,噼里啪啦的大雨就下了起来。冬日的雨,自然是寒彻心扉,沁入骨中。悲风冷遇,寒夜哀鸣,风刀霜剑苦苦相逼,难道彩儿真的无路可走了么?

  玉凤怕顾家再出状况,便说:“你把她送回旅馆吧,别让她死在这里。顾家经不起风浪了。唉,这个女人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添乱,真麻烦!”

  月儿叫冯管家安排轿子,说:“彩儿再淋雨,准会病的。让我送她走吧。”

  冯管家:“二少奶奶,我去安排轿子。”

  月儿撑伞走到彩儿身边,悄声说:“彩姨,我带你去见老爷。不过,你要听我的。”

  彩儿:“二少奶奶……上次,你为我……被太太用了家法……不能牵连你,不能……太太不发话……派人带我去见老爷,你不能带我去……”

  冯管家:“二少奶奶,趁太太没有改变主意,赶快送这位妇人离开。”

  月儿:“彩姨,别管那么多了,上轿吧!”

  月儿和彩儿乘的轿子径直抬到警察局门口。下车,塞给警卫几块大洋,说:“我们想见我家老爷,行个方便。”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