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多情·中国古代名人情感轶事

石崇与翾凤

　　晋代石崇和绿珠的故事，我们应该不太陌生吧？石崇是西晋著名的大财主、败家子，他和晋武帝司马炎的舅舅王恺斗富的故事世人皆知。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好鸟，为了争所谓的面子，出尽了丑，严重败坏了当时的社会风气。说来好笑，王恺死后，他的谥号就是“丑”。不过王恺比石崇幸运多了，石崇被杀后，连个谥号都没捞到。

　　石崇要比王恺出名，一是财名，石崇比王恺有钱，连王恺从外甥司马炎那里借来的价值连城的珊瑚都没入石崇的法眼，被他用铁如意给砸了。二是情名，他的宠妾绿珠为他跳楼身亡，白白让这个败家子出了大名。

　　石崇不仅贪财，而且贪色，仅他家中的侍妾就有好几千人，快赶上皇宫编制了，和好色皇帝司马炎有一比。在石崇成群的妻妾中，自然绿珠是最有名的，不过今天不说绿珠，说说其他女人，比如石崇特别宠爱的奴婢（xuɑn）凤。

　　与其他姬妾不同的是，凤是个胡人，自东汉末年以来，北方胡人不断内迁，和汉人混居在一起。在曹魏末年，出身贵族公子的石崇风流成性，花重金买来了胡人女子凤。

　　石崇的父亲是晋朝首功之臣石苞，是司马家的心腹，封为乐陵郡公，在当时石家可是一流高门，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石崇的上千妻妾估计不是买来的，就是抢来的。

　　石崇生于魏正始十年（249），这一年司马懿发动政变，诛杀曹爽，做了曹魏的太上皇。不知道史料上说的“魏末”具体是指哪一年，仅以曹魏最后一年，公元265年计算，这一年石崇也不过十六岁，他买来的这位小奴婢凤，也仅仅只有十岁。

　　因为凤年龄太小，石崇并没有立刻占有她而是先养了起来，反正凤早晚都是他的女人。石崇政治上混得一塌糊涂，但他选美的眼光却与众不同。凤长到十五岁时，果然出落得艳丽无双，“无有比其容貌”，不知道绿珠要和凤比起来，谁更美丽，也许在伯仲之间吧。

　　凤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可不是让男人玩弄的花瓶，凤不仅美貌无双，而且还“工于艺”，是女人中的极品。其实凡是能被石崇看上的女人，估计长得都够美，不然石崇哪瞧得上？没几手绝活，只怕凤也混不出头来。

　　凤有样手艺，在石崇几千个妻妾中是独一无二的，就是鉴赏金玉宝石。石崇家世富豪，要论财富，皇帝家都未必能比得过石崇，更不要说王恺之流了。石崇善于经营，加上用些不入流的手段，从海外淘了数不清的金玉宝贝。家里有钱，石崇也就不把钱当钱看，从不把这些别人眼馋而不可得的宝贝当回事，“视如瓦砾，聚如粪土”。

　　因为这些东西多是从海外得到的，中原人对它们没什么研究，真假难辨。偏偏凤就有这等本事，能鉴赏金玉成色，甚至凤一搭眼，就知道金玉产自哪里。

　　不仅如此，凤对玉石的理论性研究在当时也是独步江湖的，她曾经对人说玉石的区别：“西、北之玉，声色厚重，资质温润，佩在身上可使人性情灵巧。东、南之玉，声色清脆，资质清凉，佩在身上可使人精神焕发。”

　　除此之外，作为胡人，她的汉学功底在众人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等闲人是比不上她的。难怪石崇特别宠她，视如掌珍，爱不释手。石崇对她是动了真感情的，虽然凤身份比较低下，但能得到主人的真爱，对凤来说，已经足够了。石崇经常对凤掏心窝子：“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们生当在一起，等我死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升天吧。”

　　人殉制度非常残忍，也是极不人道的，但在阶级社会中屡见不鲜，虽然秦汉以后，少有出现大规模的人殉事件，但奴隶制残余依然存在，像石崇这样的大户，自然也免不了俗。

　　不过凤对石崇忠贞不贰，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凤当即回答：“生时相爱，死后却阴阳两隔，那不如不爱。等主人百年之后，奴婢若能陪主人升天，那是奴婢的造化，别人求还求不得的。”石崇虽然知道这未必就是她的真心话，但至少话说得圆满，讨了石崇的欢心，从此更加宠爱凤。

　　石崇虽然妻妾众多，但最宠爱的也不过几十个，他让这几十个受宠的美女做一样的打扮，每人都可以佩带有身份暗示的玉器装饰。至于雕刻玉器的任务，自然要请凤这位玉石专家来做了。

　　凤奉命，在仓库中挑出第一等的上好玉材，制作这些玉器。玉器全部雕刻成五龙的形状，凤同时还命工匠用金子打出了几十条凤凰。等完工之后，石崇便把这些东西交给这些女人。

　　当然在这几十人当中，地位高下还是有区别的，玉龙声清脆者居前，金凤颜色深者居后，石崇真是个管理学的高手，佩服。凤是石崇的头号爱妾，自然由凤来当经理，管着这一大帮女人。

　　凤作为石崇的首席美女，受宠程度自然是其他人所没法相比的，时间一长，就有人暗中嫉妒凤，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风凉话。不知不觉间，凤已经在石家生活了二十年，眼见得也要奔三了。石崇对凤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了。

　　有些年轻一些的侍妾，看到凤有失势的苗头，无不大喜过望，知道她们的机会终于来了，不搞倒这个胡人，她们永无出头之日。这些人成群结队地到处嚼舌头，三班倒地在石崇面前搬弄是非，一拨一拨地上，石崇终于撑不住了。石崇本就是个薄情郎君，虽然凤色艺俱佳，但山珍海味早晚也有吃腻的时候，应该更新换代了。

　　三十岁的凤彻底被石崇冷落了，石崇安排她到后房，管理下等奴仆，就是干杂活的头头，从此山川遥渺，旧情不再。凤虽然不敢当面顶撞主人，但心中的悲怨、委屈可想而知，没人的时候，不知哭过多少回。

　　凤是个才女，她发泄愤怒的方式到底与众不同，骂大街可不是凤这等女人能做得出来的。凤有次因际遇沦落，感伤不已，与下一首五言诗，诗如下：

　　春华谁不羡？卒伤秋落时。

　　哽咽追自泣，鄙退岂所期？

　　桂芬徒自蠹，失爱在蛾眉。

　　坐见芳时歇，憔悴空自嗤。

　　说到西晋时的才女，有一位是应该大书特书的，就是晋武帝司马炎的贵嫔左芬，也就是著名丑才子左思的妹妹。左芬的文学修养和才气不要说和女人比，就是和她哥哥、潘岳、张载那些同时代的男文学家相比，也绝不逊色。

　　凤和左芬的人生经历很相似，但左芬可能更命苦一些，她容貌只是中人之姿，是凭着超凡的才华才被司马炎相中的，不过是拿她当个御用文人罢了，没有多少宠幸。自古才女多薄命，信然！

　　不知道是不是凤有意将这首诗外泄，没多久，整个石府就传唱开了，有好事者，将此诗谱曲，成了流行歌曲，想必石崇也是听说过的，不知道这位石公作何感想？

　　石崇本就是个小人德性，见异思迁是免不了的，身边美女如云，哪还有闲心管凤的死活。不过石崇也不得好死，晋武帝死后，惠帝弱智，皇后贾南风凶狠残暴，终于引发破坏性空前的八王之乱。石崇之死虽然是统治集团内部争权夺利的结果，但直接的诱因却是石崇身边最知名的侍女——绿珠。

　　赵王司马伦的狗头军师孙秀相中了绿珠，孙秀比石崇还小人，直截了当地派人去找石崇，让石崇把绿珠送给他。绿珠是石崇的心肝宝贝，他当然不肯给，告诉来人，除了绿珠，石府上的女人，随便他挑。可孙秀就是要绿珠，石崇坚决不给，结果惹翻了孙秀。孙秀知道司马伦和石崇的外甥欧阳建有仇，便给司马伦加小灶，劝他除掉石崇和欧阳建，以绝后患。

　　司马伦早就瞧石崇不是个东西。石崇虽然有钱，但他无兵，司马伦有，这就足够了。司马伦下令将石崇、欧阳建斩于市，绿珠跳楼身亡。同时陪石崇舅甥俩上西天的还是一位更加著名的人物——超级美男子潘岳。

　　至于凤，下落不明，不知道她有没有实现诺言，陪石崇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