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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我要从咱们家这个塔楼上跳下去,我要让自己摔成一摊肉泥

  谁也没有发现我的巧克力是从超市买来的,谁也没有多一个心眼儿去看看巧克力上的标签是北京还是香港的,大家吃得很开心。

  瞧着同学们叽叽喳喳你争我抢的热闹样子,我心里挺不是滋味,我把同学们扔在宿舍里独自悄悄地离开了。并不是我心疼巧克力,而是无法掩饰自己的自尊与虚伪,更无法让同学们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也许,趁着夜色独自在运动场上走走能够平静一下自己浮躁的心吧。

  月色溶溶,如水的月光覆盖了整个校园,高大的白杨树投下了鬼魅般的黑影,像一堆堆神出鬼没的精灵,在运动场四周飘移着,空旷的运动场上只有我拖着孤单的影子在慢慢地行走着,真有些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意味,我的心也霎时变成了孤独的鬼魔,不怀好意地追赶着运动场四周的精灵。

  我终于走累了,当我抬起手腕时,才发现我已经在运动场上走了整整一个小时。我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宿舍。

  没想到我的行为引起了同学们的疑心,当我回到宿舍一P股在床上坐下时,白莉娜立即挤到我身边,把嘴贴在我耳朵边悄声地问:“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嫌大家真的来吃你的巧克力了?”

  我疑惑地瞪着白莉娜,拼命地摇头,“怎么会?那些巧克力就是买给大家吃的。”

  “可你却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白莉娜脸上挂着深深的不满,“梁雨亲眼看到你一脸不耐烦地走出宿舍,俞迪还看到你皱了几下眉头,吓得大家立刻放下手中的巧克力也匆匆地离开了,你看看这些巧克力,有的都已经开封了。”白莉娜说着拿过我装巧克力的塑料袋,塞进我手中。

  我想除了大家放进嘴里的吐不出来外,不管开封还是没有开封的,统统都在塑料袋里。“小心眼儿!”我嘴里嘟囔了一句,一股无名火嗖地一下就冲上了头。我斜了白莉娜一眼,抢过她手里的塑料袋,照着门口的垃圾筒使劲扔去,“爱吃不吃,我还求着你们吃了?”

  “你这是干什么呀?”白莉娜诧异地瞪着我。

  我冷笑着哼了一声,连衣服都没脱,就一头钻进了被窝里。

  “楚晓晓!”白莉娜可忍受不了我这股无名火,照着我的床猛地踹了一脚,恨恨地说:“谁小心眼儿啦?我看是你小心眼儿,是你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对,才吓跑了大家的。”

  “这么说是我错了?”我猛地掀开被子,露出头嚷了一句,然后又把被子蒙上。

  “我真多余,管别人的闲事呢。”

  白莉娜只嘀咕了一句,就被朱珠接上了,“就你嘴快,谁说大家没有吃楚晓晓的巧克力?我就吃了两块,要不是因为怕长胖我还会再吃两块。你不也吃了两块吗?你管别人爱不爱吃呢!”朱珠说完走到我的床前,安慰地说:“算了楚晓晓,别听白莉娜胡说八道,这些巧克力都挺贵的,扔了多可惜。”

  我在被窝里听到朱珠走到垃圾筒边把那袋巧克力拿出来的声音,我没吱声,我从心里感激朱珠的大度,但我又从心里生同学们的气,她们对我太不理解了,我不耐烦的脸色哪里是对她们?看到她们欢快的笑声,看到她们无忧无虑的表情,我的心里有多痛?因为,我也曾有过这笑声,这表情,可是现在已离我远去了。爸爸妈妈的婚姻已经潜伏着相当大的危险了,就像一个有了裂痕的碗,稍有磕碰,碗就碎了,我即便不在家,也能想象出,此时的家里肯定是危机四伏、硝烟弥漫了。

  我的猜测没有一点错,当同学们对我的不理解越积越深时,当我被同学们孤立时,我再一次地期待家的温暖,我像逃避瘟疫似地跟着妈妈坐上出租回了家。

  妈妈开始忙碌起来,又是给我拿果汁又是帮我放书包,当我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坐下来,把妈妈递过来的果汁美美地送到嘴里时,我突然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一张报纸,不知是妈妈看完后故意放在这里还是秀儿看完后无意丢在这里,报纸被谁巧妙地折了起来,只露出了一行大标题,那行黑黑的大字深深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父母闹离异,女儿真自杀。

  其实这种文章不用看内容就能猜出其中的情节,这种报道多了,因为父母闹离婚而导致孩子自杀的、离家出走的、自暴自弃的太多了,我从不把这种报道当回事,因为我一直认为我的父母是恩爱的,我的家庭是美满的,所以这种事不会轮到我头上。但是,近来发生在父母之间的争吵、变异却使我猛然间警觉起来,我立即拿过报纸,打开看起来,“太可怜了,怎么能这样呢?”我边看边喃喃自语着。

  妈妈在我身边坐下,右手轻轻揽过我的肩膀,假装不经意地歪过头和我一起看这篇报道,并且边看边问:“晓晓,如果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你跟谁?”

  我的心“嗖”地一下就被妈妈的话悠了起来,我似乎有一种预感,妈妈和爸爸的婚姻正在走向一条死亡之路,不,不能,我不能没有爸爸或是妈妈!虽然我曾劝过妈妈让她和爸爸离婚,但那仅仅是气话,是一句不负责任的孩子的气话,根本不能代表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做儿女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够恩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何况妈妈对离婚二字也是极其反感的。可是今天,她主动说出这两个字,不能不令我起疑了,我立刻抬起眼皮去看妈妈的脸。

  妈妈在笑,很努力的笑,我再仔细地打量妈妈的眼睛,妈妈的眼睛也在笑,眼角的皱纹掩饰了她眼里真正的东西。说心里话,我一向讨厌妈妈的懦弱,尤其是在处理爸爸和秀儿的关系上,她的懦弱更是暴露无遗,妈妈虽然可怜,但也应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恶之处,如果,当她第一次发现爸爸和秀儿的爱昧就加以抵制,她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我认为这一切后果都是由于她的懦弱而造成的,所以听了她的问话后,我故意恶狠狠地说:“我谁也不跟。”

  妈妈愣了一下,眼睛里闪出失望的神情,追问:“可你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子怎么生活?”

  怎么,爸爸妈妈真的已经涉及到离婚的事宜了吗?我顿时感到心里如同填满了冰霜,连哈出的气都是冷冰冰的:“家不就是爸爸妈妈组合起来的么?如果离了,就没这个家了,那孩子还要什么生活呀?”我把报纸扔到妈妈怀里,咬牙切齿地说:“我也会和这个女孩一样去自杀的,不过,我不会死在家里,我要从咱们家这个塔楼上跳下去,我要让自己摔成一摊肉泥,我不会存在于你们任何人的大脑里的,我要让任何人忘记我。”

  我感到妈妈紧挨着我的躯体轻微地颤了一下,她把那张报纸快速地叠起来,紧紧地捏在手里,然后假装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尽胡说八道,第一爸爸妈妈不会离婚,第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会做那种蠢事,对不对?”

  看到妈妈的紧张,我心里有一种快意在滋生着,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嘻嘻,我可不是胡说八道,你怎么能知道我不会做那种蠢事呢?”

  妈妈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粘在我脸上,我能看出来,那目光里饱含着恐惧、饱含着对我的深深爱意。

  那目光终于把我俘虏了,我的心立刻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海绵——变软了,我一把抱住妈妈,把脸贴在她脸上轻轻地蹭着,“别害怕妈妈,和你开个玩笑,只要你和爸爸不离婚,我怎么会做蠢事?你的话根本就是矛盾的。”

  妈妈终于释然地笑着瞪了我一眼,不用猜我已经知道,那张报纸根本就是妈妈故意放在茶几上试探我的。

  这个周末,家里出奇地平静,平静得大家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平静得如同地狱一般,虽然见不到唇枪舌战,虽然闻不到火药味,但我仍旧从爸爸妈妈和秀儿的关系中看出了蹊跷,爸爸和妈妈,他们两个几乎不说一句话,不管我和他们之中的谁说话,另一个都是默默听着;妈妈和秀儿也不说话,任凭秀儿把这当成她自己的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爸爸和秀儿呢,他们的语言全都是通过眼神,难怪爸爸说秀儿聪明呢,不管爸爸有什么样的眼神,秀儿都能准确无误地领会,然后全心全力地照办。

  我的心里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压抑,我又期望着能早些返回学校。

  星期日吃过午饭我就回到了学校。

  同学们对我的误解还未消除,她们没有一个人主动来找我玩,连白莉娜都小心翼翼地躲开我,一下课就拉着朱珠的手跑出了教室。

  看到自己被同学们冷落,我的眼泪常常会情不自禁地从泪腺里涌出来,可是,我又不愿意让同学们看到我的软弱,所以我就故意做出一副强者的模样,高仰起倔强的头,谁也不理。其实,我心中巴望着同学们能找我说话,找我去玩,可是,没有人来理我。

  我最怕的就是课间休息,铃声一响,看着同学们一窝蜂地跑下楼去玩,我只能孤独地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在聊天、在打排球的女生,努力压抑住心中涌出的酸楚。

  “楚晓晓,下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终于有人发现我的孤独了,终于有人想理我了,我不由得心中一阵窃喜,循声望去,发现那个喊我的人竟是梁雨。我不由得从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怜悯我?想什么呢?那种不屑的口气又从我的嘴里冲了出来,“你们玩吧,我没兴趣。”虽然隔得挺远,但我还是看到了梁雨脸上讪讪的表情,我笑了,有种胜利的感觉。

  同学们离我更远了,大家似乎都在有意疏远我,谁也不想跟我说话,连坐在我周围的同学都在一下课的瞬间逃得无影无踪,我是真被孤立起来了,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三天,我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渴望友谊,渴望和同学们一起聊天,一起下楼去打球,我甚至想,如果这时候有谁来问我一道题,我会竭尽全力把所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她,如果这时候有谁来和我说上一句话,我会终生把她当成好朋友,可是没有!

  我开始后悔自己的清高,自己的骄傲,我开始看不起自己心里那点毫无价值的虚荣和自尊,我甚至想主动去找白莉娜说话,找朱珠说话。因为白莉娜是个没心没肺的女生,她不会在乎我曾有过的不友好,而朱珠,是个非常理智的女生,她不会做出不给我面子的事,可是,我虽然看不起自己心里那点毫无价值的虚荣和自尊,却不能抛弃它们,我连个眼神都不敢往白莉娜和朱珠身上瞧,我就这么被孤立着,我就这么被孤立折磨得快要疯了。

  自习课,我什么都不想做,我用手托着腮,眼珠呆呆地盯着黑板上的作业,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突然,一个小纸团被谁重重地扔到了我的桌子上。我麻木地捡起那个小纸团打开,“晓晓,想什么呢?放学后到楼下和我们一起打排球吧。”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一丝喜悦顿时袭遍全身,我望了一下四周,大家都在静静地做作业,看不出是谁扔的纸条,我猜想会不会是梁雨?可看看梁雨,她也正一心一意地写作业,完全不像是她扔的纸条,谁呢?我偏头看了朱珠一眼,又歪头看了白莉娜一眼,若是朱珠,纸团落桌的声音不会很重,若是白莉娜,如果我歪头看她,她一定会憋不住笑出来,我排除了她们两个,又在脑子里把其他同学一一地筛过,我还是无法找出值得怀疑的对象来。

  因为不知道是谁扔的纸条,所以放学后我没有下楼去打排球,但我把那些打排球的女生列入了扔纸条的怀疑对象里。

  虽然没有找到扔纸条的人,但我却觉得有一股春风在向我脸上扑来,暖融融的,我把那张小纸条放在校服兜里,只要把手插进兜里,就能摸到那张小纸条。因为人人都是扔小纸条的“嫌疑犯”,所以我对大家的表情显得友好了许多,白莉娜甚至偷偷地问我,“那些巧克力没有被真的扔掉吧?我馋了。”

  哦,白莉娜,你就是我终生的朋友,你虽然不知道我曾在心里发过的誓言,但从此后我再也不会对你说出不友好的话来了。我冲白莉娜使劲地点头,非常高兴地看了朱珠一眼说:“要不是朱珠,我就真的扔掉了,其实那些巧克力真的很贵的,有100多块呢。”

  “是港币吗?”白莉娜仍旧妒羡地问。

  我的脸微微红了,想告诉她我其实没有去过香港,但我不愿意让她觉得我是个骗子,否则她又会不理睬我了,所以我只能在港币与人民币的问题上告诉她:“人民币吧。”

  见我已不再是那副冷得让人害怕的面孔,朱珠也参与到我和白莉娜的谈话中来,她看着我很真诚地说:“楚晓晓,这话不知该不该对你说,如果你拿我当朋友我想还是告诉你,如果你不拿我当朋友我就不说了。”

  朱珠,你如果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有多么需要朋友的话,你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当然,我知道朱珠不知道,所以我也真诚的点着头说:“朱珠,瞧你说哪里去了,从我来到《汇丽》女中的第一天起,你不就已经拿我当朋友了吗?你既然拿我当朋友,我怎么会不拿你当朋友呢?只不过是我们家里出了点麻烦事,弄得我最近心情不好,所以多多少少地就带到学校里来了,我想大家误解了我,你也误解了我。”

  白莉娜有些妒意地冲我翻着白眼,“那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啦?”

  “当然是,而且永远是。”

  白莉娜终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捅了一下朱珠,“其实我们都误会了,想你初一为了找到自己的爸爸那阵,不也是神神叨叨,满脸冷漠,弄得大家都不爱理你么,楚晓晓也是这样,只要事情解决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对不对楚晓晓?”白莉娜说完还使劲地拍了我肩膀一下,以示她的善解人意。

  “去,少提我的事,我和楚晓晓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少来打岔。”朱珠假装不满意地瞪了白莉娜一眼,郑重其事地接过刚才的话对我说:“楚晓晓,不管你的巧克力是用港币还是用人民币买的,既然你舍得给大家买这么多巧克力,可见你还是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就是你平时有些太傲了,所以……”

  我知道朱珠想说什么,主动接过她的话道:“其实,那都是虚荣心在作怪,以后我会注意这个问题,我会努力和大家搞好团结的,我知道已经有人想在这方面帮助我了。”说完我把那个纸条拿出来给朱珠看,“也不知是谁写的?虽然她没有批评我什么,可她知道我心情不好,知道我没有朋友。”

  “是啊。”朱珠皱起眉头,沉思地说:“这个写纸条的人是谁呢?我想她一定是个心底善良的女生。”

  我把纸条仍旧叠起来放进校服兜里,看着朱珠和白莉娜,同意地点头,“可不是吗!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查出写纸条的人吗?”

  “当然愿意!”白莉娜就像接受任务似地举起拳头,然后又满脸狐疑地自问:“可到底是谁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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