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田中光临游泳池！毛泽东礼赠楚辞(6)
周总理点到为止，他继续说：“战争的结果也使日本人民遭受了巨大的灾难。毛主席历来把一小撮军国主义者跟广大日本人民区别开来。所以，中国解放以后23年，虽然我们两国战争状态还没有结束，但两国人民的友好来往从未中断，两国贸易也一直在发展。特别是最近十几年来，日本人民每年来中国访问的数目超过了其他国家人民来中国访问的人数。近十几年来，我们跟日本的贸易占我们外贸的首位，虽然数量不大。这说明我们两国历史关系之深和我们两国人民友谊之深。田中首相就任后抓住了主要问题，即两国人民长期来要求恢复中日邦交的愿望，我就没有理由不响应你这个号召，我这个响应有着两国人民长期友好的基础。”
周总理讲到这里，便结束了两国政府首脑第一次会见的正式谈话。接着，他建议田中首相指定少数人同中方直接会谈，日方表示同意。于是，周总理和田中首相互相介绍了己方的人员。
田中首相以日本人民的名义，把1000株大山樱和1000株日本唐松树苗的礼单赠送给中国人民。向毛泽东主席赠送了日本著名画家东山魁夷的画《春晓》，向周总理赠送了杉山宁的画《韵》。大平外相赠给周总理的是鸳鸯挂毯，赠给姬外长和廖顾问的是工艺品陶壶，赠给人大副委员长兼中日友协名誉会长郭沫若的是书籍《秘宝》。二阶堂内阁官房长官赠给郭沫若一个工艺品花瓶“花纹”，赠给廖承志的是景泰蓝花瓶“黄玉菊花纹”，赠给韩念龙副外长的是景泰蓝花瓶“四君子”。
会见之后，两位首脑稍事休息。下午2时55分，双方进入安徽厅开始第一次正式会谈。中方参加会谈的有姬鹏飞外长、韩念龙副外长和外交部顾问廖承志、张香山等。日方有大平正芳外相、二阶堂进内阁官房长官等。
周总理首先提出，希望田中首相直截了当地谈谈日方认为哪些问题比较困难，需要通过友好会谈，协商解决。
田中首相表示具体问题由大平外相去谈，然后谈了台湾问题和苏联问题。
他说：“现在日本国会里妨碍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是台湾问题。有人说，日本和‘国府’缔结了‘和平条约’，现在还要继续保持同台湾的外交关系，这种说法与我们要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是矛盾的。自民党的决议也说田中应该访华，应该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可是一定要继续维持同台湾的关系。我想，他们的意思是希望避免混乱。”
田中向周总理解释道：自民党在第11次国会大选中获得了300个议席，第二大党社会党只有84个议席。所以，今后相当长时间内，日本的政治仍然是以自民党为中心，在此基础上谋求在野党和国民的支持。
田中坚定地表示：“日中邦交正常化一定要实现。我对在野党的努力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是这个事业最后还是要以自民党为中心才能实现。”
田中表示担心苏联将来插手台湾的问题，称“日本在表面上没有多谈这个问题，但是心理上总觉得是很大的威胁”。
田中还谈到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方式问题，他希望中方同意采用联合声明的方式，说这样可以不需要日本国会通过，希望中方理解日本政府的立场。
大平外相接着发言。他重点谈了日蒋和约问题。他说：贵国认为“日华和约”是非法的、无效的，应予废除。日方十分理解贵国的这一见解，没有理由要求贵国改变这一见解。但是，从日本的立场来说，这个条约已经经过国会批准，所以日本作为当事国是负有责任的。如果日本完全同意贵国的见解，就等于日本政府在过去20多年里欺骗了国会和国民。但是，由于历史潮流的变化，以“日华和约”为中心的“日华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而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局面正在日益加深。所以日方认为，通过这次会谈，假如能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那么“日华和约”就将终了。希望中方理解日方的这一立场，并且把日中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不同意见作为“小异”处理。
接着，大平外相谈及日本同美国的关系，强调日本的立场是在维持日本和美国现有关系的情况下，谋求日中邦交正常化，希望中方理解。
周总理发言表示感谢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谈了很直率的意见，并就他们所谈及的问题阐述了中国政府的立场。
周总理说，从田中首相上任以来的言论可以看出，田中内阁是准备用快刀斩乱麻的办法解决中日邦交正常化问题的。他强调，中日关系的不正常、不自然状态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中日邦交必须恢复。这不仅对我们两国人民有利，而且有助于缓和亚洲紧张局势和维护世界和平。中日友好不是排他的。这就是求大同。把两国邦交恢复起来，这是第一个原则问题。
周总理接着说，田中首相、大平外相都提及充分理解中方关于恢复邦交三原则的立场，都谈到日本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旦恢复外交关系，日本和台湾之间的条约就自然失效，日本和台湾的外交关系就自然要断，这是对中国的友好态度，中方钦佩你们的果断。周总理进而表示：在这个基础上，中方照顾日本政府面临的局部困难，这是中方对你们的友好态度的回答。
关于恢复中日邦交的方式问题，周总理说：不拘泥于法律条文，而是从政治上入手解决一些历史问题，这是个好办法，这对中方来说是容易的。所以，会谈以后发表文件，中方同意用声明的形式，而不用条约的形式。至于条约，将来是需要的，那是建交以后的事。而且，中方缔结的条约是和平友好条约，包含互不侵犯。当然中方要讲信用。
针对田中、大平谈话中涉及的第三国问题，周总理表示：我们尊重你们同美国的关系。中日恢复邦交不会使美国为难……还表示台湾问题不能让苏联插手。
会谈结束后，日方发言人二阶堂进向记者发表谈话称：“这是一次历史性会谈。为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双方以惊人的坦率态度，就各自的立场和想法交换了意见。这次会谈非常有意义。通过这次会谈，我得到的印象是，田中首相这次访华一定会取得成功。”
会谈给田中首相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就在会谈之后，他就接触周总理的感受，在一枚四方形厚纸笺上写下一句话：
躯如杨柳摇微风心似巨岩碎大涛主人设开盛宴，客人赋诗述怀25日晚，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盛宴欢迎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一行。
首相访华期间，北京和东京之间，设立了八条报社的专用电话线，还在北京建立了电视转播地面站，新闻记者下榻的民族饭店隔壁的民族文化宫建立了新闻中心。田中首相的活动，通过电视和记者的笔，及时地传到了日本。
6时30分，田中首相一行到达。周总理等同客人们一一亲切地握手，合影留念，然后在乐曲声和闪光灯的亮光中并肩步入宴会厅。
主桌上，主人周总理的右边坐着田中首相，左边坐着大平外相，对面坐着二阶堂官房长官。日本客人都穿双排扣西服，气氛庄重。宴会厅长100米，宽70米，高15米，600多人欢聚一堂。
客人一入席，周总理就劝田中首相喝“茅台”，说：“这酒喝多少杯也不会上脸。”接着，亲自夹菜到田中面前的碟子里。田中回答说：“我喝两杯就醉了。”欢迎宴会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了。桌上的菜单是：冷盘、莼菜汤、红烧鱼翅、两吃大虾、川冬菜豆腐脑、酱爆烤鸭片、八宝饭、点心、水果。
酒宴方酣，爱出汗的田中首相额头已经挂上汗珠。他一会儿用毛巾擦汗，一会儿啪嗒啪嗒地摇扇子，又一次显出“庶民宰相”的风度。而大平外相则眯缝着眼睛微笑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又一次显露了他的“钝牛”性格。
周总理致欢迎词。他指出，田中首相来访，揭开了中日关系史上新的一页。周总理说，在中日两国的历史上，有着两千年的友好来往和文化交流，两国人民结成了深厚友谊。他强调应该牢记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教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时，两国所有出席宴会的人一齐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倾听。周总理指出，“世界形势正在发生巨大变化”，“实现两国邦交正常化已经有了良好的基础”。他表示深信，“经过我们双方的努力，充分协商，求大同，存小异，中日邦交正常化一定能够实现”。周总理铿锵有力的声音震撼了整个大厅，他的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讲话完毕，奏起了《君之代》，接着宾主干杯。周总理走向日方代表团成员坐的四张桌子，同每一个人都碰了杯。
一回到座席，田中首相就赞佩地说：“周总理真是海量啊！”周总理听后笑着回答说：“年轻时干杯干得更多。”席间，军乐队轮流演奏了日本和中国歌曲。日本歌曲，首先奏的是《樱花，樱花》，还演奏了田中首相家乡新泻县的《佐渡小调》《越后狮子》和大平外相家乡香川县的歌曲《金毗罗船》，使客人感到十分亲切。
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佐渡小调》刚开始演奏，周总理就问身边的田中首相：“是你家乡的民谣吧？”可是，田中首相却没听出来，等主旋律演奏出来之后，才说：“啊，是的。”第二天上午，田中首相同记者闲聊时，主动谈到此节，逗得大家笑了一场。
田中首相致答词。他的话开始不久，就说：“过去几十年之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的麻烦，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
他承认，“日中关系仍继续处于不正常、不自然的状态”。
他表示，他来北京是为了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在悠久的日中友好的道路上迈出新的一步”。
他充满信心地说：“我相信，哪怕双方的立场和意见存在着一些小异，日中双方根据求大同和互谅互让的精神，克服意见分歧，达成协议是可能的。”
田中首相这句话，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田中首相度过了在北京的第一个夜晚，次日，田中向身边的人透露其畅快的心情说：
“昨晚睡得很舒服，我是个在什么地方都能睡得香的人。”
翌日，田中首相与大平外相、二阶堂官房长官共进早餐。他把带来的紫菜、咸梅和酱汤粉等日本食品配以中国早点一起享用，兴致很高，嘴里说着“好吃，好吃”，突然诵出了一首汉诗：
国交途绝几星霜，
修交再开秋将到，
邻人眼温吾人迎，
北京空晴秋气深。
田中兴高采烈地自夸说：“本人这种诗是做得挺高明的哟！”当天上午，二阶堂官房长官向日本记者发表了这首诗，介绍说：这首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首相在邦交正常化即将实现之前的心境，反映了中国方面款待之好和田中首相感动之深。
早餐之后，田中首相跟日本记者一同在庭院里散步。他看到一片片修剪得很整齐的海棠、白杨、洋槐和高耸的虎皮松，钦佩之至，立时把话题转到北京市的道路建设上去，滔滔不绝地说：“北京街道两旁茂密的树木很美。给我的感觉是大家都在用心培育树木，还想了办法，一下雨，让水存在根部。这真是一座绿色的城市……北京市的路灯，一边关掉，一边开着，这很节约，也很合理。”
当田中首相与记者应酬的时候，两国外长正在进行第一轮会谈。姬外长和大平外相就各种具体问题特别是结束战争状态的提法和台湾问题坦率地交换了意见。可能正是因为大平外相在同中国方面谈，田中首相的表情非常悠然自在。首相深知外相的为人，对大平外相解决日中关系的决心也是十分了解的，据日本人士说，起用大平为外相，主要是为了顺利打开日中关系。田中内阁成立后，日本曾有一种说法，“内政田中，外交大平”，认为是“理想的两驾马车”。
事实上，大平在田中内阁成立之前，就通过同中国早有来往的古井喜实议员与中国驻东京的人员进行了接触。当田中首相执政之初，对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的步骤尚无定见时，大平外相出过许多主意，后来大量的准备工作，也主要是大平外相做的。
据大平外相的女婿、秘书森田一说，大平外相在担任池田内阁的外相时，对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已寄予很大关心。但他曾说过，实现邦交正常化应是中国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后考虑的问题。田中内阁成立时，他认为这个条件已经具备，实现邦交正常化的时机到了。他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来中国的。来到中国以后，他也对下面的人说过，谈不出个圆满结果，宁肯延长停留时间，不达成协议不回国。田中首相有这么一位外相，当然既放心又感到轻松。
在恬静的宾馆庭院里，当记者问到对周总理的印象时，田中首相说：“我通过书籍和报刊，多次见过周总理的面孔，所以，并不觉得是初次见面。”想到周总理在第一次会谈中的气势，他接着说：“他是在革命的烈火中锻炼出来的，是一位了不起的伟人。”他还披露道：“周总理在昨晚的宴会上对我说，他在19岁时去过日本，在日本呆过两年。我是1918年出生的，总理正好比我大20岁。但周总理显得年轻，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精力充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会谈，大功基本告成
9月26日下午2时至4时30分，第二次首脑会谈在田中首相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厅举行。当周总理驱车到来时，田中首相、大平外相和二阶堂官房长官马上迎出门外。周总理一下车，田中首相便一边伸出右手，一边拉开嗓门说：“欢迎，欢迎！”周总理则用流利的日语说：“你好，你好。”向他们一一表示问候。
宾主进入会谈大厅坐定后，周总理笑容满面地开口问道：“晚上睡好了吗？”
田中首相笑着答道：“睡得很好，因为环境非常之好。”
“晚上冷吗？”周总理接着问。
“不冷。昨天有点热，我是开了冷气睡的。”怕热的田中首相回答说。
周总理听后，说：“外边还是冷的哟。”
田中首相听了点点头。
“二阶堂先生怎么样？”周总理又问坐在田中首相左侧第二个位子上的二阶堂官房长官。
二阶堂答道：“晚上睡着了，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接着，田中首相带有解释意味地说：“昨晚在人民大会堂的宴会上，我一摇扇子马上映入电视，日方有人提醒我了呀！”
周总理安慰说：“不必介意，我也经常用扇子。”并让人取来一把杭州产的漂亮扇子赠给他。
周总理的细心、周到，使田中首相为之感动。田中首相拿着这把画有梅花的扇子，一会儿插进衣兜里，一会儿又拿出来。翌日的日本报纸一齐报道了此事，赞扬说“周总理真不愧是一位大政治家”。
这次会谈是昨天第一次会谈的继续。周总理针对两国外长第一次会谈中日方提出的所谓法律论据，即日本外务省条约局长在结束中日战争状态和台湾问题上死抠法律字眼的做法，阐明了中方的立场。周总理强调指出，如田中首相、大平外相所说，恢复中日邦交应从政治上解决问题，如果拘泥于法律条文，双方就很难达成协议。
会谈中，针对田中首相昨晚在周总理欢迎宴会上的讲话中关于军国主义给中国人民“添了麻烦”的提法，周总理说，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日本人民也深受其害，用“添麻烦”来表述，中国人民是通不过的，这句话引起了中国人民强烈的反感，因为普通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添麻烦”，“麻烦”在汉语里意思很轻。
田中解释说，从日文来说，“添麻烦”是诚心诚意地表示谢罪之意，而且包含着以后不重犯、请求原谅的意思，分量很重，而不是很轻。中国方面所以感到分量轻，可能是“添麻烦”一词汉语和日语的含义有所不同。他表示，这个表述如果从汉语看不合适，可按中国的习惯改。
周总理严厉批评了外务省条约局长的谬论。他说，大平外相关于“中日建交，日蒋之间就要断交，日蒋条约自然失效”的说法，我们可以同意，但如果把旧金山和约和日蒋条约拿来作根据，问题就无法解决。我们可以在日本承认中国的复交三原则基础上照顾日本的困难，不在联合声明中提日蒋条约，但不能要我们承认日蒋条约，更不能说什么蒋介石已在日蒋条约中放弃了赔偿等等。周总理指出，你们条约局长说蒋介石已在日台条约中宣布放弃要求赔偿的权利，所以主张在这次联合声明中就不必再提赔偿问题了，这个说法使我们感到诧异。当时，蒋介石已逃到台湾，他已不能代表全中国，是慷他人之慨，遭受战争损失的主要在大陆。我们放弃赔偿要求，是从两国人民的友好关系出发，不想使日本人民因赔偿负担而受苦。你们条约局长对我们不领情，反说蒋介石已说过不要赔偿，这个话是对我们的侮辱，我们绝对不能接受。日本外务省的条约局长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使我们感到吃惊。我们在复交三原则的基础上照顾日本的困难，日本也应照顾我们的立场。
关于中国放弃要求战争赔偿问题，周总理在中日邦交正常化后，还向日本朋友这样说过，战争赔偿最终是要人民来负担。中国人民饱尝过战争赔偿的苦头，庚子赔款直到中国解放也没有完全付清。中日建交了，既然两国要真正友好，我们就不能让日本人民反而增加经济负担，遭受中国人民曾长期吃过的苦头。中国人民、日本人民都是侵略战争的受害者，要吸取历史教训，在新的基础上发展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
会谈中，田中首相在周总理就赔偿问题发言后表示，中国把恩怨置之度外，从大处着眼，本着互让的精神处理问题，日本应坦率地评价中国的立场，并再次表示深切的谢意。
田中在会谈中还说：在自民党内有一部分人因担心社会主义中国会赤化日本，所以极力主张放慢同中国恢复邦交的步伐，而我同大平外相之所以决心谋求日中邦交正常化，是由于相信中国不会像别的社会主义国家那样干涉他国内政。如中国能在联合声明中强调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不干涉日本内政，不在日本扶植革命势力，就可以使自民党内和日本国民中对中国有疑虑的人感到放心。
对此，周总理郑重表明了中国作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发起国的立场，表示思想的交流是没有国界的，但革命不能输出。各国人民的革命靠自己，我们决不会像苏联那样搞“革命输出”。
田中听后非常高兴，说“周总理这一番话是对日本最大的礼物”。
会谈结束后，田中首相把外务省官员召到自己的房间，严肃地对他们说，“你们各位受过高等教育，是很有学问的。不要钻牛犄角尖，请你们提出一些能解决问题的见解来，责任由我负。”就这样，他把下级教训了一顿。
第二次首脑会谈结束不久，接着于5时在国宾馆举行了原定日程中未安排的第二次外长会谈，旨在根据刚刚结束的首脑会谈的精神，就联合声明前言的条文进行磋商。
这两场会谈结束后，日本记者根据二阶堂官房长官发布的消息，纷纷发回报道，称北京谈判正快速进展，进入了具体商定联合声明条文的阶段。
是日晚，日本各大通讯社争相报道说，经过两次首脑会谈和外长会谈，双方已就联合声明的下述七点内容达成协议：
一、建立外交关系；
二、邦交正常化的意义；
三、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处理中日关系；
四、不在亚洲太平洋地区谋求霸权；
五、中国方面放弃对日本国的战争赔偿要求；
六、通过谈判缔结和平友好条约；
七、通过谈判签订贸易、航海、航空、渔业等协定。
报道称，通过双方迄今的会谈，已基本达成了邦交正常化的协议。
田中登长城，超过尼克松
27日，田中首相一行趁会谈的余暇，驱车前往北京西北约64公里处的八达岭，游览了长城。对田中首相来说，万里长城和金字塔一样，“都是进小学后最先学到的外国胜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此行实现了他幼年时代的梦想。
9点20分，车队抵达长城脚下。人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对田中首相来说，不登上顶端不算好汉。他以矫健的步伐，沿着近30度的陡坡，使劲地往上登攀。姬外长不时地劝他说：“慢点，慢点。”但过不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大平外相和二阶堂官房长官气喘吁吁，落后了一大截。田中首相走过一个个相隔几十米远的烽火台，打破了只登到第三个烽火台的计划，一直登上了第四个烽火台。所以，日本和外国记者报道说，“田中远远超过了尼克松”，因为尼克松总统同年2月游览长城时只走到第三个台。有的说，这象征性地暗示了田中发展日中关系的决心。
站在长城上的田中首相，环视着连绵起伏的山峰，抒发感想说：“雄伟啊，实在是雄伟！因为它有6000公里，而且是全凭人力。为建设它，多少人流了汗。现在看到了，感到了人类的伟大，有了切身体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位建筑师出身的首相还说：“他们为后代人发展了高度的几何学，为人类做出了贡献。”
游长城时，田中只穿着西装，大平外相却套上了风衣。对大平外相来说，今日长城之游虽说也是平生之梦，但他只登上第一烽火台就停下脚步。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几乎被“谈判”二字占据了。虽说双方已谈定实现邦交正常化，但联合声明尚未定稿，恢复邦交的大任有待完成。大平站在长城上，心绪纷繁。为寄托恢复邦交的一腔热情，他赋诗一首：
长城蜿蜒六千里，汲尽苍生苦汗泉。
始皇坚信城内泰，不知抵抗在民心。
山容城壁默不语，荣枯盛衰几如梦。
周总理讲到这里，便结束了两国政府首脑第一次会见的正式谈话。接着，他建议田中首相指定少数人同中方直接会谈，日方表示同意。于是，周总理和田中首相互相介绍了己方的人员。
田中首相以日本人民的名义，把1000株大山樱和1000株日本唐松树苗的礼单赠送给中国人民。向毛泽东主席赠送了日本著名画家东山魁夷的画《春晓》，向周总理赠送了杉山宁的画《韵》。大平外相赠给周总理的是鸳鸯挂毯，赠给姬外长和廖顾问的是工艺品陶壶，赠给人大副委员长兼中日友协名誉会长郭沫若的是书籍《秘宝》。二阶堂内阁官房长官赠给郭沫若一个工艺品花瓶“花纹”，赠给廖承志的是景泰蓝花瓶“黄玉菊花纹”，赠给韩念龙副外长的是景泰蓝花瓶“四君子”。
会见之后，两位首脑稍事休息。下午2时55分，双方进入安徽厅开始第一次正式会谈。中方参加会谈的有姬鹏飞外长、韩念龙副外长和外交部顾问廖承志、张香山等。日方有大平正芳外相、二阶堂进内阁官房长官等。
周总理首先提出，希望田中首相直截了当地谈谈日方认为哪些问题比较困难，需要通过友好会谈，协商解决。
田中首相表示具体问题由大平外相去谈，然后谈了台湾问题和苏联问题。
他说：“现在日本国会里妨碍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是台湾问题。有人说，日本和‘国府’缔结了‘和平条约’，现在还要继续保持同台湾的外交关系，这种说法与我们要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是矛盾的。自民党的决议也说田中应该访华，应该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可是一定要继续维持同台湾的关系。我想，他们的意思是希望避免混乱。”
田中向周总理解释道：自民党在第11次国会大选中获得了300个议席，第二大党社会党只有84个议席。所以，今后相当长时间内，日本的政治仍然是以自民党为中心，在此基础上谋求在野党和国民的支持。
田中坚定地表示：“日中邦交正常化一定要实现。我对在野党的努力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是这个事业最后还是要以自民党为中心才能实现。”
田中表示担心苏联将来插手台湾的问题，称“日本在表面上没有多谈这个问题，但是心理上总觉得是很大的威胁”。
田中还谈到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方式问题，他希望中方同意采用联合声明的方式，说这样可以不需要日本国会通过，希望中方理解日本政府的立场。
大平外相接着发言。他重点谈了日蒋和约问题。他说：贵国认为“日华和约”是非法的、无效的，应予废除。日方十分理解贵国的这一见解，没有理由要求贵国改变这一见解。但是，从日本的立场来说，这个条约已经经过国会批准，所以日本作为当事国是负有责任的。如果日本完全同意贵国的见解，就等于日本政府在过去20多年里欺骗了国会和国民。但是，由于历史潮流的变化，以“日华和约”为中心的“日华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而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局面正在日益加深。所以日方认为，通过这次会谈，假如能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那么“日华和约”就将终了。希望中方理解日方的这一立场，并且把日中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不同意见作为“小异”处理。
接着，大平外相谈及日本同美国的关系，强调日本的立场是在维持日本和美国现有关系的情况下，谋求日中邦交正常化，希望中方理解。
周总理发言表示感谢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谈了很直率的意见，并就他们所谈及的问题阐述了中国政府的立场。
周总理说，从田中首相上任以来的言论可以看出，田中内阁是准备用快刀斩乱麻的办法解决中日邦交正常化问题的。他强调，中日关系的不正常、不自然状态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中日邦交必须恢复。这不仅对我们两国人民有利，而且有助于缓和亚洲紧张局势和维护世界和平。中日友好不是排他的。这就是求大同。把两国邦交恢复起来，这是第一个原则问题。
周总理接着说，田中首相、大平外相都提及充分理解中方关于恢复邦交三原则的立场，都谈到日本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旦恢复外交关系，日本和台湾之间的条约就自然失效，日本和台湾的外交关系就自然要断，这是对中国的友好态度，中方钦佩你们的果断。周总理进而表示：在这个基础上，中方照顾日本政府面临的局部困难，这是中方对你们的友好态度的回答。
关于恢复中日邦交的方式问题，周总理说：不拘泥于法律条文，而是从政治上入手解决一些历史问题，这是个好办法，这对中方来说是容易的。所以，会谈以后发表文件，中方同意用声明的形式，而不用条约的形式。至于条约，将来是需要的，那是建交以后的事。而且，中方缔结的条约是和平友好条约，包含互不侵犯。当然中方要讲信用。
针对田中、大平谈话中涉及的第三国问题，周总理表示：我们尊重你们同美国的关系。中日恢复邦交不会使美国为难……还表示台湾问题不能让苏联插手。
会谈结束后，日方发言人二阶堂进向记者发表谈话称：“这是一次历史性会谈。为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双方以惊人的坦率态度，就各自的立场和想法交换了意见。这次会谈非常有意义。通过这次会谈，我得到的印象是，田中首相这次访华一定会取得成功。”
会谈给田中首相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就在会谈之后，他就接触周总理的感受，在一枚四方形厚纸笺上写下一句话：
躯如杨柳摇微风心似巨岩碎大涛主人设开盛宴，客人赋诗述怀25日晚，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盛宴欢迎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一行。
首相访华期间，北京和东京之间，设立了八条报社的专用电话线，还在北京建立了电视转播地面站，新闻记者下榻的民族饭店隔壁的民族文化宫建立了新闻中心。田中首相的活动，通过电视和记者的笔，及时地传到了日本。
6时30分，田中首相一行到达。周总理等同客人们一一亲切地握手，合影留念，然后在乐曲声和闪光灯的亮光中并肩步入宴会厅。
主桌上，主人周总理的右边坐着田中首相，左边坐着大平外相，对面坐着二阶堂官房长官。日本客人都穿双排扣西服，气氛庄重。宴会厅长100米，宽70米，高15米，600多人欢聚一堂。
客人一入席，周总理就劝田中首相喝“茅台”，说：“这酒喝多少杯也不会上脸。”接着，亲自夹菜到田中面前的碟子里。田中回答说：“我喝两杯就醉了。”欢迎宴会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中开始了。桌上的菜单是：冷盘、莼菜汤、红烧鱼翅、两吃大虾、川冬菜豆腐脑、酱爆烤鸭片、八宝饭、点心、水果。
酒宴方酣，爱出汗的田中首相额头已经挂上汗珠。他一会儿用毛巾擦汗，一会儿啪嗒啪嗒地摇扇子，又一次显出“庶民宰相”的风度。而大平外相则眯缝着眼睛微笑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又一次显露了他的“钝牛”性格。
周总理致欢迎词。他指出，田中首相来访，揭开了中日关系史上新的一页。周总理说，在中日两国的历史上，有着两千年的友好来往和文化交流，两国人民结成了深厚友谊。他强调应该牢记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教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时，两国所有出席宴会的人一齐正襟危坐，全神贯注地倾听。周总理指出，“世界形势正在发生巨大变化”，“实现两国邦交正常化已经有了良好的基础”。他表示深信，“经过我们双方的努力，充分协商，求大同，存小异，中日邦交正常化一定能够实现”。周总理铿锵有力的声音震撼了整个大厅，他的话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讲话完毕，奏起了《君之代》，接着宾主干杯。周总理走向日方代表团成员坐的四张桌子，同每一个人都碰了杯。
一回到座席，田中首相就赞佩地说：“周总理真是海量啊！”周总理听后笑着回答说：“年轻时干杯干得更多。”席间，军乐队轮流演奏了日本和中国歌曲。日本歌曲，首先奏的是《樱花，樱花》，还演奏了田中首相家乡新泻县的《佐渡小调》《越后狮子》和大平外相家乡香川县的歌曲《金毗罗船》，使客人感到十分亲切。
这里还有一段小插曲：《佐渡小调》刚开始演奏，周总理就问身边的田中首相：“是你家乡的民谣吧？”可是，田中首相却没听出来，等主旋律演奏出来之后，才说：“啊，是的。”第二天上午，田中首相同记者闲聊时，主动谈到此节，逗得大家笑了一场。
田中首相致答词。他的话开始不久，就说：“过去几十年之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的麻烦，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的反省之意。”
他承认，“日中关系仍继续处于不正常、不自然的状态”。
他表示，他来北京是为了实现日中邦交正常化，“在悠久的日中友好的道路上迈出新的一步”。
他充满信心地说：“我相信，哪怕双方的立场和意见存在着一些小异，日中双方根据求大同和互谅互让的精神，克服意见分歧，达成协议是可能的。”
田中首相这句话，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田中首相度过了在北京的第一个夜晚，次日，田中向身边的人透露其畅快的心情说：
“昨晚睡得很舒服，我是个在什么地方都能睡得香的人。”
翌日，田中首相与大平外相、二阶堂官房长官共进早餐。他把带来的紫菜、咸梅和酱汤粉等日本食品配以中国早点一起享用，兴致很高，嘴里说着“好吃，好吃”，突然诵出了一首汉诗：
国交途绝几星霜，
修交再开秋将到，
邻人眼温吾人迎，
北京空晴秋气深。
田中兴高采烈地自夸说：“本人这种诗是做得挺高明的哟！”当天上午，二阶堂官房长官向日本记者发表了这首诗，介绍说：这首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首相在邦交正常化即将实现之前的心境，反映了中国方面款待之好和田中首相感动之深。
早餐之后，田中首相跟日本记者一同在庭院里散步。他看到一片片修剪得很整齐的海棠、白杨、洋槐和高耸的虎皮松，钦佩之至，立时把话题转到北京市的道路建设上去，滔滔不绝地说：“北京街道两旁茂密的树木很美。给我的感觉是大家都在用心培育树木，还想了办法，一下雨，让水存在根部。这真是一座绿色的城市……北京市的路灯，一边关掉，一边开着，这很节约，也很合理。”
当田中首相与记者应酬的时候，两国外长正在进行第一轮会谈。姬外长和大平外相就各种具体问题特别是结束战争状态的提法和台湾问题坦率地交换了意见。可能正是因为大平外相在同中国方面谈，田中首相的表情非常悠然自在。首相深知外相的为人，对大平外相解决日中关系的决心也是十分了解的，据日本人士说，起用大平为外相，主要是为了顺利打开日中关系。田中内阁成立后，日本曾有一种说法，“内政田中，外交大平”，认为是“理想的两驾马车”。
事实上，大平在田中内阁成立之前，就通过同中国早有来往的古井喜实议员与中国驻东京的人员进行了接触。当田中首相执政之初，对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的步骤尚无定见时，大平外相出过许多主意，后来大量的准备工作，也主要是大平外相做的。
据大平外相的女婿、秘书森田一说，大平外相在担任池田内阁的外相时，对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已寄予很大关心。但他曾说过，实现邦交正常化应是中国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后考虑的问题。田中内阁成立时，他认为这个条件已经具备，实现邦交正常化的时机到了。他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来中国的。来到中国以后，他也对下面的人说过，谈不出个圆满结果，宁肯延长停留时间，不达成协议不回国。田中首相有这么一位外相，当然既放心又感到轻松。
在恬静的宾馆庭院里，当记者问到对周总理的印象时，田中首相说：“我通过书籍和报刊，多次见过周总理的面孔，所以，并不觉得是初次见面。”想到周总理在第一次会谈中的气势，他接着说：“他是在革命的烈火中锻炼出来的，是一位了不起的伟人。”他还披露道：“周总理在昨晚的宴会上对我说，他在19岁时去过日本，在日本呆过两年。我是1918年出生的，总理正好比我大20岁。但周总理显得年轻，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精力充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二次会谈，大功基本告成
9月26日下午2时至4时30分，第二次首脑会谈在田中首相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18号楼厅举行。当周总理驱车到来时，田中首相、大平外相和二阶堂官房长官马上迎出门外。周总理一下车，田中首相便一边伸出右手，一边拉开嗓门说：“欢迎，欢迎！”周总理则用流利的日语说：“你好，你好。”向他们一一表示问候。
宾主进入会谈大厅坐定后，周总理笑容满面地开口问道：“晚上睡好了吗？”
田中首相笑着答道：“睡得很好，因为环境非常之好。”
“晚上冷吗？”周总理接着问。
“不冷。昨天有点热，我是开了冷气睡的。”怕热的田中首相回答说。
周总理听后，说：“外边还是冷的哟。”
田中首相听了点点头。
“二阶堂先生怎么样？”周总理又问坐在田中首相左侧第二个位子上的二阶堂官房长官。
二阶堂答道：“晚上睡着了，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接着，田中首相带有解释意味地说：“昨晚在人民大会堂的宴会上，我一摇扇子马上映入电视，日方有人提醒我了呀！”
周总理安慰说：“不必介意，我也经常用扇子。”并让人取来一把杭州产的漂亮扇子赠给他。
周总理的细心、周到，使田中首相为之感动。田中首相拿着这把画有梅花的扇子，一会儿插进衣兜里，一会儿又拿出来。翌日的日本报纸一齐报道了此事，赞扬说“周总理真不愧是一位大政治家”。
这次会谈是昨天第一次会谈的继续。周总理针对两国外长第一次会谈中日方提出的所谓法律论据，即日本外务省条约局长在结束中日战争状态和台湾问题上死抠法律字眼的做法，阐明了中方的立场。周总理强调指出，如田中首相、大平外相所说，恢复中日邦交应从政治上解决问题，如果拘泥于法律条文，双方就很难达成协议。
会谈中，针对田中首相昨晚在周总理欢迎宴会上的讲话中关于军国主义给中国人民“添了麻烦”的提法，周总理说，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日本人民也深受其害，用“添麻烦”来表述，中国人民是通不过的，这句话引起了中国人民强烈的反感，因为普通的事情也可以说是“添麻烦”，“麻烦”在汉语里意思很轻。
田中解释说，从日文来说，“添麻烦”是诚心诚意地表示谢罪之意，而且包含着以后不重犯、请求原谅的意思，分量很重，而不是很轻。中国方面所以感到分量轻，可能是“添麻烦”一词汉语和日语的含义有所不同。他表示，这个表述如果从汉语看不合适，可按中国的习惯改。
周总理严厉批评了外务省条约局长的谬论。他说，大平外相关于“中日建交，日蒋之间就要断交，日蒋条约自然失效”的说法，我们可以同意，但如果把旧金山和约和日蒋条约拿来作根据，问题就无法解决。我们可以在日本承认中国的复交三原则基础上照顾日本的困难，不在联合声明中提日蒋条约，但不能要我们承认日蒋条约，更不能说什么蒋介石已在日蒋条约中放弃了赔偿等等。周总理指出，你们条约局长说蒋介石已在日台条约中宣布放弃要求赔偿的权利，所以主张在这次联合声明中就不必再提赔偿问题了，这个说法使我们感到诧异。当时，蒋介石已逃到台湾，他已不能代表全中国，是慷他人之慨，遭受战争损失的主要在大陆。我们放弃赔偿要求，是从两国人民的友好关系出发，不想使日本人民因赔偿负担而受苦。你们条约局长对我们不领情，反说蒋介石已说过不要赔偿，这个话是对我们的侮辱，我们绝对不能接受。日本外务省的条约局长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使我们感到吃惊。我们在复交三原则的基础上照顾日本的困难，日本也应照顾我们的立场。
关于中国放弃要求战争赔偿问题，周总理在中日邦交正常化后，还向日本朋友这样说过，战争赔偿最终是要人民来负担。中国人民饱尝过战争赔偿的苦头，庚子赔款直到中国解放也没有完全付清。中日建交了，既然两国要真正友好，我们就不能让日本人民反而增加经济负担，遭受中国人民曾长期吃过的苦头。中国人民、日本人民都是侵略战争的受害者，要吸取历史教训，在新的基础上发展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
会谈中，田中首相在周总理就赔偿问题发言后表示，中国把恩怨置之度外，从大处着眼，本着互让的精神处理问题，日本应坦率地评价中国的立场，并再次表示深切的谢意。
田中在会谈中还说：在自民党内有一部分人因担心社会主义中国会赤化日本，所以极力主张放慢同中国恢复邦交的步伐，而我同大平外相之所以决心谋求日中邦交正常化，是由于相信中国不会像别的社会主义国家那样干涉他国内政。如中国能在联合声明中强调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不干涉日本内政，不在日本扶植革命势力，就可以使自民党内和日本国民中对中国有疑虑的人感到放心。
对此，周总理郑重表明了中国作为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发起国的立场，表示思想的交流是没有国界的，但革命不能输出。各国人民的革命靠自己，我们决不会像苏联那样搞“革命输出”。
田中听后非常高兴，说“周总理这一番话是对日本最大的礼物”。
会谈结束后，田中首相把外务省官员召到自己的房间，严肃地对他们说，“你们各位受过高等教育，是很有学问的。不要钻牛犄角尖，请你们提出一些能解决问题的见解来，责任由我负。”就这样，他把下级教训了一顿。
第二次首脑会谈结束不久，接着于5时在国宾馆举行了原定日程中未安排的第二次外长会谈，旨在根据刚刚结束的首脑会谈的精神，就联合声明前言的条文进行磋商。
这两场会谈结束后，日本记者根据二阶堂官房长官发布的消息，纷纷发回报道，称北京谈判正快速进展，进入了具体商定联合声明条文的阶段。
是日晚，日本各大通讯社争相报道说，经过两次首脑会谈和外长会谈，双方已就联合声明的下述七点内容达成协议：
一、建立外交关系；
二、邦交正常化的意义；
三、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处理中日关系；
四、不在亚洲太平洋地区谋求霸权；
五、中国方面放弃对日本国的战争赔偿要求；
六、通过谈判缔结和平友好条约；
七、通过谈判签订贸易、航海、航空、渔业等协定。
报道称，通过双方迄今的会谈，已基本达成了邦交正常化的协议。
田中登长城，超过尼克松
27日，田中首相一行趁会谈的余暇，驱车前往北京西北约64公里处的八达岭，游览了长城。对田中首相来说，万里长城和金字塔一样，“都是进小学后最先学到的外国胜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此行实现了他幼年时代的梦想。
9点20分，车队抵达长城脚下。人说“不到长城非好汉”，对田中首相来说，不登上顶端不算好汉。他以矫健的步伐，沿着近30度的陡坡，使劲地往上登攀。姬外长不时地劝他说：“慢点，慢点。”但过不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大平外相和二阶堂官房长官气喘吁吁，落后了一大截。田中首相走过一个个相隔几十米远的烽火台，打破了只登到第三个烽火台的计划，一直登上了第四个烽火台。所以，日本和外国记者报道说，“田中远远超过了尼克松”，因为尼克松总统同年2月游览长城时只走到第三个台。有的说，这象征性地暗示了田中发展日中关系的决心。
站在长城上的田中首相，环视着连绵起伏的山峰，抒发感想说：“雄伟啊，实在是雄伟！因为它有6000公里，而且是全凭人力。为建设它，多少人流了汗。现在看到了，感到了人类的伟大，有了切身体会。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这位建筑师出身的首相还说：“他们为后代人发展了高度的几何学，为人类做出了贡献。”
游长城时，田中只穿着西装，大平外相却套上了风衣。对大平外相来说，今日长城之游虽说也是平生之梦，但他只登上第一烽火台就停下脚步。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几乎被“谈判”二字占据了。虽说双方已谈定实现邦交正常化，但联合声明尚未定稿，恢复邦交的大任有待完成。大平站在长城上，心绪纷繁。为寄托恢复邦交的一腔热情，他赋诗一首：
长城蜿蜒六千里，汲尽苍生苦汗泉。
始皇坚信城内泰，不知抵抗在民心。
山容城壁默不语，荣枯盛衰几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