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尉的职责是率领卫士屯卫皇宫大门,白天在皇宫宫门严查出入,以戒非常,夜晚则分部巡夜于宫中。从宫门至殿门外地区,大约都是卫士守备巡警的范围。《文献通考》卷一五○《兵考二》记载:“殿外门舍属卫尉,殿内门舍属光禄勋,职之相关,特有内外之别耳。”这句话对卫尉和郎中令(光禄勋)职权划分描述的非常清楚,就是郎中令负责殿内的警卫任务;由卫尉负责殿外,重点把守皇帝所居和朝议的宫阙外门。卫尉不负责殿内之事,郎中令则不负责殿外之事。
近些年经过考古勘探,在西汉都城长安未央宫西宫门和北宫门遗址都曾出土过铁矛、铁甲片,尤其是在北宫门遗址还出土了“卫”字瓦当,据考证“卫”应为“卫尉”省称。未央宫宫城四角都曾修有角楼,现在只有西南角角楼遗址保存尚好,曾出土有剑、矛、盔甲片等,也发现有“卫”字瓦当,说明这里原来驻守有卫兵。另外,在未央宫前殿宫殿台基东西两侧均有宽敞的廊道,廊道之外又有檐廊,廊道和檐廊地面均以条形砖铺置,在前殿东北角遗址同样出土过“卫”字瓦当,推测这里应是前殿卫士的活动场所。
三、皇宫门卫之管理
皇宫之守卫措施非常严密,无故是不得进入的。宫内之侍御宿卫人员数千,其人或出外办事,或洗沐归家,出入宫殿,以何为通行之凭据?若非皇宫之人员,以临时之需要调派入宫,其出入之办法如何?又皇帝居住、办公皆在宫内,百官朝请议事,皆须入宫,其入宫之手续为何?
《汉官解诂》曰:“居宫中者皆施籍于门,案其姓名,若有医、巫、僦人当入者,本官长吏为封启传,审其印信,然后内之。人未定又有籍,皆复有符,符用木长二寸,以当所属两字为铁印,亦太卿炙符,当出入者案籍毕,复齿符乃引内之也。其有官位得出入者,令执御者官传呼前后以相通。”《后汉书》《续志》卷25《续百官志》也指出:“凡居宫中者,皆有口籍于门。之所属宫名两字为铁印文符,按省符乃内之。(胡广曰:‘符用木长尺二寸,铁印以符之。’)若外人以事当入,本宫长史为封启传。其有官位出入,令御者言其官。”
两条资料所述为同一事:三种身份不同者出入皇宫之办法各异。唯两条资料各有详略谬误混淆之处。仅综合其所述,佐以史书所载之事例,以作考释。三种不同身份者,一为所谓“居宫中者”,主要是服务于宫中之宫官。二为有身份之官员,即所谓“有官位得出入者”。三为不属于上两类之其他人等,即上引所谓“外人以事当入者”,或“医、巫、僦人当入者”。
先言“居宫中者”,居宫中者皆有名籍于宫殿门,又各有符(相当于通行证、宫廷出入证)。出入先查其籍,然后齿符,符合乃得出入。
宫内当差之人员在宫殿门有名籍,无名籍者不得入宫。《汉书·元帝纪》补注引周寿昌曰:“《周礼》‘宫正’,郑注:‘若今时无引籍不得入宫司马、殿门。’”在宫殿门有名籍乃得入宫,其例甚多:《史记·梁孝王世家》曰:“梁孝王入朝……梁之侍中、郎、谒者著籍引出入天字殿门,与汉宦官无异。”《史记正义》曰:“籍谓名簿也,若今通引出入门也。”《汉书·梁孝王武传》补注王先谦曰:“著籍犹言通籍,言以梁王侍臣姓名著于门籍,引之出入殿门,无门籍不得擅出入。”《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曰:景帝于燕饮时言传位梁王,窦婴谏上。“太后由此憎窦婴,窦婴亦薄其官,因病免。太后除窦婴门籍,不得入朝请。”《史记·外戚世家》也云:武帝寻得异父同母姊。“诏副车载之,迥车驰还,而直入长乐宫,行诏门著引籍,通到谒太后。”《史记正义》曰:“武帝道上为诏令,通名状于门,使引入至太后所。”《汉书·董贤传》曰:哀帝宠幸董贤,贤侍宫中,“每赐洗沐,不肯出。尝留中试医药,上以贤难归,诏令贤妻得通引籍殿中,止贤庐,若吏妻子居官寺舍。”
上面诸例谓在宫殿门有籍之人员,是宫内之侍从服务人员、皇室之亲属及皇帝特诏的引籍入宫者,《汉书·元帝纪》:初元五年诏曰:“令从官给事司马中者得为大父母、父母、兄弟通籍。”各家注解皆谓此“通籍”是入宫之门籍。然宫廷禁地,若谓在司马门以内给事者之祖父母、父母、兄弟皆得入,当无是理。在司马门内给事者甚多,单是光禄勋及少府之属官就有数千上万;各人之祖父母、父母、兄弟皆得在宫门有籍得出入,则宫门有籍者当不下数十万,皇宫岂非门庭若市。
其次,据《汉书·董贤传》记载,董贤于哀帝时宠幸,外戚丁、傅之属皆不能及,长居宫内侍上,难得洗沐归,哀帝乃特诏使贤妻得通引籍殿中,居贤庐。妻子比祖父母、兄弟为亲近,贤之宠幸千百倍于普通之侍从。贤妻引籍殿中,尚需皇帝特诏。以贤妻例之,数千上万之宫内给事者之祖父母、父母、兄弟皆得在宫门通籍出入,绝无是理。此条“通籍”当别有所指,绝非宫门之通籍。如武帝之异父同母姊及董贤妻之类。又《汉书·京房传》曰:房奏试用考功课吏法,请“得通籍殿中为奏事,以防壅塞。”京房前得罪宦官石显。及试用新法,恐为中伤,故请得通籍殿中,以便入宫殿奏事。盖宫殿门有籍乃可出入也。
至于籍之质地形状与内容,《汉书·元帝纪》注应劭曰:“籍者,为二尺竹牒,记其年龄、名字、物色,县之宫门,案省相应,乃得入也。”“物色”是指体质之特征,如身高、肤色、肥瘦、脸形、等,概言之,谓人之形貌。
按籍之外,又要齿符。符是长两寸之木板,上有铁印烙出两字,说明所属之官署。符分成两半,一半个人保留,一半置于宫司马门,出入宫时,齿符,符合乃得通行。《汉书》中不见入宫齿符之例,唯《成帝纪》谓有女童名陈持弓者“阑入尚方掖门”,应劭注曰:“无符籍妄入宫曰阑”。应劭东汉末人,所言当是事实。
汉代出入关用符传,《汉书·文帝纪》曰:孝文十二年,“三月,除关,无用传。”“四年春,复置诸关,用传出入。”《汉书》卷5《景帝纪》。注引应劭曰:“文帝十二年除关,无用传,至此复用传,以七国新反,备非常。”《王莽传》曰:始建国二年十二月,“(颁布钱,)吏民出入者持布钱以副符传,不持者厨传勿舍,关津苛留。”师古注曰:“旧法行者持符传即不籍留,今更令持布钱与传相副,乃得过也。”是自汉初至西汉亡,用符传出入关大概为常法。宫门之卫禁,远严于关,西汉过关尚用符传,则宫官出入宫须齿符案验,似非牵强之论。两汉入宫之办法当相同,上引《汉官解诂》及《后汉书·续百官志》既言入宫得齿符,则宫官入宫齿符当为两汉之通例。
皇宫周垣之公车司马门既须案籍齿符乃得入,而周垣内诸宫殿之门户,亦有当入者之名籍,出入亦须案验。《汉书·魏相传》记载,相为御史大夫,上封事言霍“光夫人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据《三辅黄图》长乐宫内有长信宫,是霍光夫人及其诸女于长乐宫周垣之门户有名籍外,于长信宫门亦有名籍。《汉书·王嘉传》:嘉“为郎,坐户殿门失阑,免。”师古注曰:“户,止也。嘉掌守殿门,止不当入者而失阑入之,故坐免也。”郎为光禄勋之属官,所守为周垣内诸宫殿之门户,嘉以殿门失阑免,盖皇宫周垣之内宫殿众多,内侍官各服务于某一宫殿,非其服务之宫殿,不得妄入,从上引谓霍光夫人及其诸女通籍长信宫例之,皇宫周垣内各宫殿各有当入者之名籍,出入案验,乃得通行。
其次,非在宫内当差而有事当入,其人非有一定身份之官位,又非皇帝特诏得出入者,入宫之办法又有不同。上引《汉官解诂》之“医、巫、僦人当入者”,即属此类。《汉书·百官公卿表》云:太常掌宗庙礼仪,属官有“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六令丞”。则所谓医、巫为太常之属官。太常府不在宫内,医、巫可称为宫“外人”。至于僦人,《史记·平准书》桑弘羊以为:“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史记索引》服虔曰:“雇载云僦,言所输物不足偿其雇载之费也。”是所谓僦人,乃所雇之搬运工人。皇室所需物品,由官府雇人搬运入宫;搬运工人当然亦是宫“外人”。这些宫外人入宫之办法,《续汉志》谓“本宫长史为封启传”,《汉官解诂》则曰“本官长史为封启传,审其印信,然后内之。”一作“本宫长史”,一作“本官长史”。孙星衍校集《汉官解诂》以为“本宫长史”是。然这些有事当入者既非宫内服务之人员,而是宫外人;而且皇室诸宫殿亦无所谓长史。这些宫外人受派遣进宫,由其上司主管长官开具通行证件,至所雇搬运工人,亦由雇用之官署长官给予通行证。所以,当以“本宫长史”为是。
其通行证件为“启传”。所谓启传,《汉书·文帝纪》注:“张晏曰:传,信也。若今过所也。如淳曰:两行书缯帛,分持其一,出入关合之,乃得过,谓之传也。李奇曰:传,启也。师古曰:张说是也。古者或用启,或用缯帛;启者,刻木为合符也。”按汉代通关之证件名目甚多,有符、传、过所、、启等,然资料甚少,其形制、内容及其之间之区别,皆不能详。可以看出,大概传分为两种:一种以缯帛为之,一种以木为之。木制者称为启传,传分写两份,一移寄当出入之门关,一交当事人保存。出入门关时,核对无误,乃得通过。上引《续汉志》及《汉官解诂》俱作“封启传”,封当是封闭之意;即以绳索泥封启传,再在泥上盖以官印,故上引《汉官解诂》作“审其印信,然后内之”。
综上所述,宫外人进宫,若非皇帝特诏,亦非一定身份以上之官员,则需派遣其入宫之官府发给封好的启传,至宫门核验其启传无误,方可进入。进入皇宫周垣之司马门后,直接到指定之处所,不得在宫内乱闯乱看。《汉书·外戚传》曰:太医监充国“阑入殿中,下狱当死。”太医监为太常之属官,乃宫外人,进宫之后,妄入非指定之殿中,故下狱,罪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