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星厂区。深更半夜,此刻厂区的大门却是大开。打西边似逃难而来的人群,不管不顾地埋头望厂区灌着。魏国涛伫立门旁,脸色焦急,额头冒汗,指挥着厂子内的华工引导蜂拥而至的人群。任是几百名留宿厂区的华工怎么忙活,人群依旧慌乱,丝毫没有秩序。一时间哭爹喊娘、呼儿唤女之声不绝。
“大家伙都别挤了,厂子这么大,大家伙都能容下!”魏国涛高声叫喊着。只是此刻慌乱的人群哪还能听得见他的话?就算听见了,你不挤后边有的是人往前挤,这事儿可不是一个人可以做主的。再说了,望后瞧瞧,不过三五里外,就是那些打着火把提着马灯的暴徒,谁要是这个时候慢上一点儿,保不齐就有个三长两短的。
“他妈的,你们几个抄家伙,谁再挤给我打他娘的!”一向沉着少言的魏国涛忍不住说了句粗口,招呼身边几个厂子内的工人,拿起木棍钢筋,上前维持秩序。几位华工倒也罢了,顶多是呼喝几声虚张声势;那几位充当工厂护卫的白人,本来就是一肚子的气。大晚上的不让人消停,哦,就因为老板是华人,你们华人让人欺负了,就往这儿躲?成,这个不说,可大半夜的还招来几百个凶神恶煞的暴徒,这算怎么回事儿?管吧,就这么十几人枪,对方可是好几百人呢。不管?回头儿大老板一动怒,自己工作就丢了。如今可是经济危机啊,上哪儿找工作去?
这些白人护卫心里生着闷气,手上自然加了料,但凡看不顺眼的,上去就是一棍子。也不打要害,专往软组织上招呼。如此一来,秩序反而好了起来。不片刻工夫,大票的人群呼啦啦都进了厂区。
“快快,关门!”魏国涛见人都进来了,暴徒也越来越近,急忙吩咐人关门。
正在此时,打西边传来一阵马嘶车轮声。一辆飞速奔驰的马车疾驰而至,须臾之间停在了工厂门口。魏国涛皱眉借着有些昏暗的马灯看过去,只见两匹高大的大洋马浑身汗渍,口鼻喘着粗气。那车夫仿佛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榨干了一般,颓然坐在座位上。车门推开,依次走下三个人。当先一人一脸肃容,正是闻讯赶来的何绍明。
“先生……”魏国涛止住众人关门,急忙上前两步,脸色有些激动。
“我都知道了,先进去再说!”何绍明也不废话,带着众人当先一步走进工厂,随即,大门缓缓关上。
说是大门,却不过是一个大号的铁栅栏,隔着大门,依然能够清楚的看到,远处那越来越近、举着火把马灯的人流。
“先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对方来意再说。一会儿要是有事,只要对方先开火,就给我反击!打死一个,两百美元!过后每人再加五百奖金。要是有个意外,残了的我何绍明这辈子养着他,死了的,除开一万美元抚恤金,家中有儿女没成年我何绍明一直供到他们**;家中有父母的,我替你们送终!”何绍明冷着脸,对十几个白人护卫说道。
“嗨,老板,有您这句话,待会儿有事大家伙肯定拼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绍明开出了巨额赏金,顿时让这十几个护卫士气如虹。
说话间,几百名暴徒已到了眼前。其中有的人骑着马高声呼啸着,摇晃着手中的长刀;有的挥舞着手中的枪械,是不是向天空放上几枪;更多的人则随着人群,高喊着‘将黄皮猴子赶出去’的口号,慢慢逼近工厂。
‘哗啦啦’枪栓声响动,十几个白人护卫一脸凝重地举起了手中的枪。别看刚才叫的挺欢,那是被巨额赏金刺激的。这会儿一看对方呼啦啦来了几百人,其中半数还有武器枪械,大半的护卫都面如土色。废话,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其他人等,表情各不相同。缩聚在后头的一众华人,满脸惶恐,尽量地往后躲避,从而在大门与人群之间留出了几十米的空白地带。何绍明身后的华工,要么是受过何绍明恩德,要么就是何绍明的雇员。眼见老板、恩人有事,这些人虽然害怕,却也战战兢兢地留了下来。站在何绍明身旁的魏国涛见事到临头,反而冷静了下来,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唐琼昌作为一名律师,第一次见此场景,难免有些嘴唇发抖。而后面的佩顿,似乎在发着呆,全然不顾眼前的暴徒,此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打头的何绍明,则嘴角挑着微笑,眼神有些轻蔑。
乌合之众!连东北的胡子都比这些人有素质!这是何绍明给这群暴徒的定义。的确,美国陆军有着‘光荣的传统’,就连这些美国暴徒也是一个德行。何绍明估摸着,待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只要对方死上个把个人,估计立刻就会崩溃。
想到这儿,何绍明高声喊道:“领头儿的出来说话!”
闻言,暴徒前方一骑马的邋遢汉子举起了手,暴徒随即安静下来。那人也不下马,催马上前,待看清了说话的何绍明是中国人,随即大声嘲笑起来:“哈哈哈……,瞧啊,一个没有猪尾巴的黄皮猴子,你以为你会英语就不是黄皮猴子了么?哈哈哈……”
他身后的暴徒听罢,也大声附和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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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酒吧。烟气缭绕,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酒精与汗臭味道的酒客大声谈笑着,台球桌前围着几个赌钱的牛仔,一些低级**毫不顾忌地与过往的酒客挑着请,放浪形骸。如果有人问起这间莫顿酒吧,体面人会回答,那里是个肮脏的地狱;而同样的问题,酒客们会回答,这里是天堂——流浪者与牛仔的天堂。
‘砰’的一声,酒吧的门被人撞开了。酒吧里的人们迅速安静下来,打量起新来的不速之客。只见,来人衣着体面,手提着一个大包,却是一个东方面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俊生。
秦俊生扫视了一圈,随即缓步走向吧台。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包,道:“一杯威士忌!不加冰。”
酒保点头倒酒,这时,从秦俊生身后走过来一个邋遢汉子,手中提着酒杯,靠在吧台上,斜着身子打量起东方人。良久,露出一口黄牙,喷着酒气道:“嘿,我以为我看错了,你是一个东方人?”
“是的。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告诉你黄皮猴子,这里不欢迎你,赶快滚出去!”
秦俊生轻蔑地笑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慢慢打开吧台上的包,取出几张钞票:“大家听着,这个人让我很讨厌,如果谁能替我教训他一顿的话,这钱就归他了。”说罢,将钞票砸在吧台上。
酒吧一时再次安静下来,离得近的人,仔细一看,那几张摔在柜台上的钱,都是十美元一张的大钞,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窃窃私语起来。要知道,十美元一张,那这些怎么也得有五六十美元吧。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普通人两个月的薪水啊。
见气氛有些不对,向秦俊生挑衅的酒客有些惶恐,急忙道:“东方人,别想用钱收买大家!打从这酒吧开张开始,我就一直在这儿喝酒,这里的人都认识我……”
“嘿里奥,你上次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不待他继续说,已经站出几个汉子将他围拢起来。也不停里奥解释,拳打脚踢,最后扔出了酒吧。酒客们随即大声叫好起来。
秦俊生邪笑着喝着酒,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待将那人丢出酒吧,秦俊生‘啪啪’地鼓掌起来。
“很好,很不错,很精彩,钱是你们的了。”说罢,将钱递给了几人。“别急着走,我这儿还有更多的钱。”秦俊生打开了柜子上的包,露出一捆捆的美元。
酒吧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听到不停的吸气声。
“这些钱,一共是八万美元。先生们,你们想要么?”
“想……”
“上帝啊,这么多钱……”
“这小子不是抢了银行了吧。”
人们参差不齐地说着。更有一些人,双眼放光,手不自觉地向腰间掏去。怕是起了抢劫的念头。
“想都别想!先生们,如果你们现在抢劫了我,或者杀掉我。我的老板会拿出比这些钱更多的赏金,悬赏你们的脑袋的!”见有人起歹念,秦俊生骤然厉声说道。
随着秦俊生的话,那些人想了想,又慢慢收回了摸向腰间的手。这年头,什么人在美国最可怕?不是暴徒牛仔,不是政府高官,而是拥有打量资金站在幕后的资本家。万一要是真得罪了这么个人,那自己恐怕就得开始逃亡了。所有人都不傻,当逃犯可不是什么好职业。看看经常吊死在法庭周围的那些昔日同伴,就知道了。
“事实上,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让大家得到这笔钱,而不是成为一名罪犯。”
“嘿,别吊胃口了,快说吧!”有人忍不住喊道。
秦俊生笑了笑,道:“我的老板遇到了点儿麻烦,他的安全受到了威胁,需要一些护卫。而护卫的职责很简单,除了保护我老板的安全,还要保护他的产业……”
“东方人,快说吧,究竟出多少钱?”
“快说……”
听秦俊生说是做护卫,众人心中大概有数了。恐怕是某个工厂闹罢工了,工厂主打算请一些人来镇压工人。这事儿他们经常干。
“两天时间,一人一千美元。如果出现意外,还有五千美元的安家费。有人干么?我可以付两百美元的定金。当然,现在就要跟我走。还有,我只要手里有枪的人。”
“干了!”
“算我一个!”
……
秦俊生笑着,看样子轻描淡写成竹在胸,而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此刻自己有多焦急。
“只希望能赶得及吧……”秦俊生心中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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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微星无线电工厂。
何绍明肆无忌惮的大笑着,仿佛在他面前的暴徒是多么可笑一样。
“小子,你在嘲笑我么?”暴徒首领被何绍明一顿笑弄的莫名其妙。
“没错,我就是在嘲笑你。”何绍明回道。
“告诉你,小子,从没有敢嘲笑我老杰克,从没有!”老杰克有些暴走的迹象。
“知道我为什么嘲笑你么?”见对方一脸茫然,何绍明道:“愚蠢!我笑你愚蠢!知道我是谁么?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么?我来告诉你,我就是何绍明,身后就是我的工厂。你要是敢硬闯进来,根据美国法律,我完全可以杀了你而不用负责。看见没?我身后的这位就是律师,而这位女士则是名记者。有他们作证,你们逃脱不掉法律的制裁。”
‘砰’的一声,镁光灯闪烁。闻言醒过来的佩顿小姐,记起了自己的职责。拿起相机,拍了张照片。
何绍明赞许地对佩顿点了点头,随即转头道:“相信我,只要你们来硬的,就完了。有了证人,还有照片,加上我本人与一些大人物的关系,以及数不清的资金支持,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何绍明的话,让人群有些骚动。对于美国的法律以及形势,这些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再清楚不过了。拥有打量资金,广泛人脉关系的资本家,无疑比那些所谓的大人物政客,要有能量的多。
见此,何绍明趁热打铁道:“而你们现在要做的,第一,说出是谁指使你们的;第二,说完之后乖乖滚回去,告诉你们的老板,准备上法庭吧。然后,对你们迫害的华人道歉,赔偿损失,期盼着我不会起诉你们吧!”
嗡嗡声响起,暴徒们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事实上,只有牵头的老杰克等人,知道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其他人只是得了金钱或工作上的许诺,跟着起哄的。而此刻对上了能量不低的何绍明,这些人就犯嘀咕了。犯不着为这么点钱搭上一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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