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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八十四:动之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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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里就三当家一人,他全身缟素,默默无声的给大当家守孝。事情虽然过去了半个月,但是他的悲伤还是丝毫未减退,甚至比以前更甚。他心里一直把大当家看做父亲一般的人,这次大当家遇害对他是个致命的打击。



杨菲儿看到他的时候,几乎不相信这就是平日里那个谈笑风生的三当家李勇。只见他双眼深陷,嘴唇上起了一层火,蓬头垢面的在那烧纸钱。听到有脚步声,他微微抬了下头,此时天色已暗,他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人影在那慢慢移动了来,并没看清楚是谁。



只听来人叫了一声:“李大哥。”这一声呼唤可真是让他五脏俱沸,他浑身颤抖着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涌出泪水,他大叫了一声:“杨姑娘,你来晚矣。”扑上前来紧紧的抱住杨菲儿,放声大哭。杨菲儿从来没见过男人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大当家的死对李勇真的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她被抱得死死的不能动,片刻之后感觉呼吸困难,她费力的说道:“李大哥,放开我吧,我快被你勒死了......”



三当家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放开杨菲儿,不好意思的道:“杨姑娘,请原谅在下的冒昧。在下……”说道这声音嘶哑,后面竟然发不出声了。



杨菲儿安慰他道:“我知道你为了大当家的事难过呢,不过既然人都去了,还是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以图将来有机会为大当家报仇。”



“报仇?哎,怕是难咯,我日夜为这事煎熬着,只恨不能立刻砍下那司徒南的头来祭奠大哥。司徒南那厮现在投靠朝廷,听说还是不小的官,我们八里寨再厉害也打不到京城去啊。”三当家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



这时四当家匆匆而来,他比李勇看起来要坚强的多,看起来并没太悲伤的样子。吴富荣看见杨菲儿,先是一愣,接着大喜道:“原来是军师来了,哎,我还正愁无人出谋划策呢,你来了就好,正好有事相商。”



杨菲儿道:“稍等我们再商量。”说完走到那边拿来纸钱和香火认认真真的在大当家的灵位前拜祭,嘴里念念有词道:“大当家,你放心的去吧,弟兄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八里寨的兄弟们一定会齐心协力把八里寨建设的更好。希望您天堂有知,会保佑我们……”



吴富荣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军师,你刚才说的‘天堂’是个什么去处?”



杨菲儿听了他的话几乎晕厥,原来他刚才听见我在祈福了,说道:“当然是一个好地方。那里没有苦恼,只有快乐。不过,我们现在还去不了。”她说着又朝着灵位瞧了一眼说道,“希望大当家在那里会高高兴兴的。”



吴富荣又问道:“为什么大当家会在天堂啊?我们不是常说‘泉下有知’的吗?”



杨菲儿微嗔道:“黄泉路通往的地方就是地狱,是生前有罪的人才会去的地方。大当家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大英雄,他怎么会去地狱呢?应该是在天堂享乐才是。”



李勇瞪了吴富荣一眼,可是吴富荣似乎没有看见,又说道:“天堂是不是和尚尼姑所说的极乐世界啊?但是我们大当家生前没有信过佛啊,怎么会......”



“四弟!”李勇也无法容忍吴富荣这样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性,出言阻止道。



吴富荣嘴里又嘟囔了几句:“我不懂问问嘛......这样也有错?三哥真是太小气了......”



吴富荣虽然已经是八里寨的四当家,但是年龄却比杨菲儿还要小,大概二十岁左右,因为加入山寨的时间长,又加之他每次与敌人交战都异常勇猛,所以就被大家推举为四当家。像他这个年龄尽管已经可以算是大人了,但是还是没有摆脱掉小孩子的好奇心。



也幸亏李勇替杨菲儿挡了这个麻烦,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难道要和他说,其实天堂是基督教理想的地方,只要人在最后的时刻信主,他死后就会天堂的。



吴富荣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赶忙道:“菲儿姑娘,情势紧急,再不商量怕是没时间了。”



李勇问道:“何事如此紧张?”



三当家道:“据前方来报,早上来了一队官兵,三四千人左右的样子,他们在二十里地以外安营扎寨,看他们的方向好像是冲着八里寨来的,不过到目前还没什么动静,我寻思着咱们要不要去攻打他们?”



李勇诧异道:“有这等事?莫不是司徒南那厮带兵来捉我等?要是的话肯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杨姑娘,你怎么看呢?”



杨菲儿坦然的笑笑:“这个军队是我带来的。”



二人闻此言同时大吃一惊,齐声问道:“杨姑娘却是为何?”



看着他二人的表情,杨菲儿想着这事一下子解释不清楚,便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咱寻个僻静点的地方去商量吧。恰好我也有点累,就去我屋里商量,不知道你俩介意不?”



吴富荣粗声粗气道:“姑娘你不介意我们弟兄怕啥?”



三人一同来到杨菲儿住过的屋子,这边确实很安静,李勇点上灯,杨菲儿发现自己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净整洁,看着她审视的样子,四当家说道:“从你走后,三哥可是每天都派人打扫屋子,他老说杨姑娘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你还别说,真让他说准了,这不杨姑娘就回来了么?”





三当家不好意思的拦住他的话:“四弟,不要胡说八道。我是想着杨姑娘爱干净,要是她哪天回来看见屋子很脏很乱,肯定觉得咱八里寨不好,说不定下次走了就再不回来了,你不知道小凤娇天天哭着闹着要见她的菲儿姐姐,我怎么哄都不乖,我可是整天盼着杨姑娘回来啊。”



菲儿心道:再扯下去不知道还要扯什么,她赶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闲话以后再说,现在讨论正经事。”



说道正经事,四当家就问道:“对了,杨姑娘说下你这次带这么多朝廷的兵是来干什么的?你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杨菲儿严肃的道:“既然我拿二位当知己,当自己人,那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两位,你们听了千万不要怪我以前没讲实话,我说的话你们也要好好考虑下,因为这关系到山寨以后的发展,所以请两位当家慎重。”



李勇道:“你就说吧,我俩肯定会好好考虑的。”



四当家也点点头。



杨菲儿道:“那好,你二位从现在开始不要插话,听我把话说完。我本是扬州‘流连坊’的老板娘,因为机缘巧合进了皇宫。我帮皇上破案子,办事情,皇上一直待我不薄。那天随我同来的那位楚大哥和我一样同在皇上身边办事。”杨菲儿一边说一边观察俩人的脸色,看到俩人非常吃惊但还是等她往下说,她继续说道:“有一天宫廷内乱,慌忙之中我和楚大哥带着皇上和皇上最宠爱的怡贵妃逃了出来,我们一路上受尽艰难,被官兵追杀,后来到八里寨。”



吴富荣一副神往的样子,说道:“原来你以前是流连坊的老板娘啊?虽然我没有去过,但是听道上的朋友说,那里的妞就两个字够味!”



李勇听了杨菲儿说自己曾是妓院的老板娘也是一怔,却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杨菲儿心道:我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没有仔细听,偏偏我说道妓院的事情,你们就把耳朵张那么大!哼......男人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们点了点头,说道:“嗯,后来我实在不习惯那种生活,所以就把场子转让给了别人。”



吴富荣又插嘴道:“菲儿姑娘真是那个什么来着......对了,叫‘出淤泥而不染’啊!”



李勇这时候说道:“每个人都会又过去。既然是过去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忘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是啊......三哥也是性情中人......”



吴富荣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勇用白眼瞪了回去。



杨菲儿为了避免尴尬,笑了笑说道:“我们先不说别的了。”



吴富荣突然又说道:“难道你们带来的那个病恹恹的黄大哥就是当今皇上?”



杨菲儿点点头:“是,就是他。我们告别八里寨后,前去投奔镇西王,镇西王答应了和我们一起去朝廷帮皇上复位。恰在此时,我听说有人要攻打八里寨,我怕八里寨刚打完仗还不稳定,也怕你们出事,就随军赶来了。没想到大当家却早已经……哎!”



二人在那坐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李勇才说道:“姑娘是朝廷的人,我们并不怪你,可是你随军前来剿灭我们又该怎么说的,难不成我们出去束手就擒?”



杨菲儿看他们脸色还算好,想来事情是可以商量的,便说道:“有一个主意既能为大当家报仇,还能为八里寨的兄弟们觅得一个好的前途,不知道你二位能不能接受?”



俩人互相看看道:“姑娘请讲吧。”



菲儿道:“我的意思既是你们都归顺朝廷吧。”



吴富荣霍一下站起来:“不可能,让我们和司徒南那老家伙一样归顺朝廷?那我们的大仇还能报吗?杨姑娘此言甚差,完全不予考虑。”



杨菲儿不紧不慢道:“先听我把话说完。”



四当家一P股坐下来,气呼呼的道:“你说,我看你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



杨菲儿笑道:“我的意思是让你们为皇上办事。你们想想,司徒南是为九王爷办事的,而九王爷是朝廷的叛逆,到时候皇上肯定要起兵讨伐他们,如果你们归降了皇上,那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攻打司徒南,活捉他回来祭奠大当家。而且皇上在八里寨的时候深得你们照顾,他也十分钦慕你们几位好汉,一路上总念叨着如何将你们招安,并说以后给你们各个官升三级。你说这样的话也算给各位兄弟谋得了个封妻荫子的好前程,何乐而不为呢?”



虽然有些话是杨菲儿杜撰出来的,但是大意她还是表达清楚了。二人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菲儿看二人有点动摇,继续道:“你们想想,如果一辈子呆在八里寨,虽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但是总是背着一个强盗的罪名吧,不敢正大光明的去集市,弟兄们找个老婆都要靠抢。这样下去就是死了也不好意思去见老祖宗啊。”



接着,杨菲儿又说道:“你们可以不为你们自己着想,但是李大哥,你就没有替小凤娇考虑过吗?”



“凤娇?”李勇若有所思道。



“不错,小凤娇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她却很可怜......”



吴富荣说道:“我们寨子里的人都很疼她,菲儿姑娘怎么说他可怜呢?”



“因为她没有童年,她应该和她一样大的孩子一起玩,才会又找到她真正的乐趣。还有,就算她现在能和山寨里其他的孩子一起玩,但是等她长大了呢?她长大了始终是要嫁人的,我想问三当家的,你说她应该嫁给谁呢?”



李勇不知道杨菲儿为什么会这么问,想来想去说了一个折中的回答:“小凤娇是我的宝贝,我当然不会向其他父母一样随随便便地就托付给别人了。到时候,他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了。只要她幸福就好。”



“我很高兴三当家能这么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寻常人家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山贼,他们还会将一个山贼的姑娘娶回家吗?”



李勇的脑海里就像有一道闪电划过,浑身颤抖起来,喃喃道:“不错,我们这些做山贼的,虽然不怕被人耻笑,大不了砍了他们的头泄愤就是了,可是我们的后代呢?难道他们也要背负我们这个沉重的包袱吗?难道他们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生活吗?”



吴富荣这时候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我们这些山贼总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的事情。若不是菲儿姑娘你提醒,几乎误了我儿子的终生大事啊!”



李勇捣了吴富荣一拳,骂道:“你说什么呢?你现在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儿子啊!”



吴富荣叹了口气说道:“媳妇终归是要娶得,儿子当然就会有了,就是暂时还没有出世而已。”



杨菲儿和李勇被他这样一下插科打诨地都给逗笑了。



杨菲儿见他们两个都已经快动摇了,接着说道:“现在大当家和二当家都已经仙去了,如今八里寨的命运就掌握在两位当家的手上。你们想一想,今天我带了这么一点点官兵来,你们就吓成这样了,要是今天不是我带的兵,而是皇上带了几万的官兵呢?”



吴富荣将脚踏在板凳上,吼道:“大不了拼了!”



“拼了?你们只为一时的冲动就白白牺牲,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家人?有没有想过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亲人?有没有想过其他弟兄的家人?他们怎么办?朝廷要是好心,他们就会为奴为婢,或者发配边疆。要是惹怒了他们,那可能会血洗山寨还说不定。”杨菲儿故意将情况说得严重。





杨菲儿知道古代的人比较看重这些忠孝仁义,他们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他们不会不为家人兄弟考虑。



李勇问道:“杨姑娘,你说我们归顺朝廷皇上会用我们吗?他会不计前嫌吗?”



杨菲儿拍拍胸脯:“这你放心吧,有我杨菲儿在,绝对不会把兄弟们带上不好的地方去,这点你们放心。”



三当家和四当家悄悄说了几句,俩人站起来道:“天色不早,菲儿姑娘先歇息,这个我们兄弟回去在琢磨下明天给你答复,你看行吗?”



菲儿笑道:“那自然好,反正话我说到了,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送走二人,菲儿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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